第九章 2件實情驚人心
周岩躺在床上,復盤晚上成人舞的事。說實在的,他對舞蹈並不是很上心,或者說他對世俗生活並不是很上心,這造成了周岩在謀生方面的困難。周岩慾望不多,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少,本身並沒有多少掙錢的動力,他也懶於在俗世中尋找出路。但是想到家庭的責任,想到日漸衰老的父母,他又不得不考慮掙錢的事。周岩在心裡問自己來這座城市見傅靈菲是為了什麼?為了之後回家更好地寫公眾號宣傳材料?還是想要留下來展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周岩覺得來之前的想法和來之後的想法已經大大不同了。來之前,他只想簡單了解一下公司的情況;來之後,他發現傅靈菲對公司的管理可謂大象無形,作為老闆也是望之不似領導,就之而無所畏焉。周岩覺得留在這裡更多是一種消耗,而不是進步。一種深深的焦慮感在周岩的心中像一團火焰一樣焚燒著他自己。
這種焦慮感來自於周岩多年漂泊無定的生活狀態。周岩是想出來透透氣了,可是在傅靈菲這裡,周岩並沒有如願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他知道這不是傅靈菲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問題。周岩並不適應當下的社會,也屢屢在職場上失意,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妄圖躲進股票裡面迴避人世間的惡意,而股市又不經意間變成了周岩微薄存款的粉碎機。周岩是有些窮極而思變了,他其實可以在家找個工作,甚至是收入不低的工作。但是他一不想找坑人的工作,二不想做太低級的工作。前者不符合他的價值觀,後者則會讓父母感到沒面子。周岩自己其實不看重面子,但是在小縣城這樣的半封閉半開放熟人社會,有面子是很重要的幸福指數,所以周岩不到迫不得已,並不想讓父母在不甚寬裕的物質生活之外再額外增加精神上的負擔。在傅靈菲這裡工作,在薪水上甚至還不如在家裡上班,孤身一人在大都市掙扎,遠離親人,又入新的職場作困獸之鬥,同事之間難以以誠相待,老闆又玩心太重,周岩想有作為,又沒本事,無力改變公司現狀,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想到什麼做些什麼,時間一久,情緒上自然也深受打擊,周岩已經開始覺得心累了。他就在這胡思亂想中,也不知道失眠到幾點,才淺淺睡去。
傅靈菲看到周岩用公司微信發的朋友圈內容,覺得很贊,也跟著轉發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到了公司,傅靈菲問許開明和方艾有沒有看到公司的朋友圈。兩人都說看到了。傅靈菲問,你們有沒有轉發到自己朋友圈啊。方艾望著傅靈菲興奮的臉,尷尬地笑著說,還沒有,我這就發。傅靈菲對許開明說,你肯定也沒發吧。許開明說,沒有。你知道我不怎麼看朋友圈的。傅靈菲說,咱們連朋友圈都不願意發,公司怎麼能搞得好呢?接著又問,小周在辦公室嗎?許開明說,沒有,他下樓去看一個飲料公司的新品發布活動去了。傅靈菲說,我在樓下看見那個活動了,現場擺了一場地的飲料。有錢就是好啊。咱們沒錢,也做不了這樣的活動。說完,便意興闌珊地進了辦公室。
不一會兒周岩回來了,在辦公室寫了點營銷方面的東西。又問傅靈菲最近在做什麼。傅靈菲說,我正在忙著聯繫別人找一些小老師的資源。咱們的老師說實在的,有些太高端了,用著都有些浪費。
周岩說,這怎麼能說是浪費呢。優質的教師資源可是我們的立足之本啊。
傅靈菲說,你哪裡知道我們這些學藝術的人的想法呢。告訴你吧,我們學藝術的人心都高著呢。
誰不想掙大錢?誰真的甘心一輩子泡在小孩兒堆里混?我給的工資比業內的工資標準都高,因為我知道咱們這裡的這些水平的老師難找。我現在也發現了,我想著創業帶著大家一起掙錢享受更好的生活,其實做起公司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周岩問傅靈菲是什麼情況。傅靈菲懶懶地說,老師們想的更多是去接別的大活掙錢。咱們給的這點工資,雖然比業內標準高,但是在人家看來,還是小錢啊。所以我想著可以招一些年輕的小老師了。年輕人沒那麼油,工作上也不會耍滑頭,管理上也方便。現在我跟咱們的老師說話,那都是陪著小心呢。
周岩說,沒想到你也是真夠難的。
傅靈菲說,我也是出來做事之後才知道創業是這麼辛苦的事。
周岩說,你要關了店回家享福去,老馬肯定高興壞了。
傅靈菲說,別提他了。我創業后才知道他這麼個糟老頭子原來是個小男人。我每天一回家晚了,就追問我都做了什麼。搞得我不像在創業,而是跟別的男人偷情去了。真氣死我了。
周岩笑著說,這就是愛情的本質啊,怕你飛了,捨不得你。
傅靈菲說,愛情也不是捆綁啊。我出來做事,他有什麼不放心的?
周岩說,這個問題我還是有發言權的。我要有個漂亮小媳婦,我也不放心放到外面去。社會上壞人那麼多,被拐跑了怎麼辦?
傅靈菲笑著說,沒想到周老師也有這麼俗氣的一面。
周岩笑著說,人的本性是相通的嘛。不開玩笑了,你真打算找些小老師嗎?不怕他們水平不夠嗎?
傅靈菲說,這個不用擔心。越是年輕人,越是認真。再說了,經典的教材內容是不會變的。我們以前學的東西,現在的學生也在學。
周岩覺得傅靈菲說得有些道理,但又有個問題,那就是師資宣傳這方面不好處理。年輕小老師沒有太多的教學資歷,家長們不選他們的課怎麼辦?
傅靈菲說,我們可以把他們的教齡多加幾年。
周岩驚訝地說,這不是弄虛作假嗎?
傅靈菲嘆口氣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家長如果認教齡,咱們只能這麼干。再說咱們又不是在教師水平上弄虛作假。我招的老師,我會有能力評判的好嗎?水平不行的我也看不上。這比那些用水平很次的老師上講的機構有良心得多吧?周岩只好說,你說得也有道理。傅靈菲說,你也別太死板了,太死板了啥事也做不成了。周岩笑著說,今天受教了。
晚上送傅靈菲到小區后,周岩回自己的住處,路上大叔打來了電話,說他和於傑經過溝通,他不再堅持索要50萬的賠償,還說了軟話。沒想到於傑竟然一分錢也不想給了。他讓周岩幫他找找外國大使館或者報紙媒體,在網上發布一下這件事。周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知道黃苡萍最近也和大叔有過聯繫,不過他沒有就這件事去問黃苡萍。周岩回到住處,找到一個時代報的聯繫電話發給了大叔。大叔女兒的這件事,周岩還沒能力去圓滿解決。但他知道,總想著讓世俗中人去寺院求解脫是不現實的,總要在現實生活中給人一個好的交代,人們才願意相信佛的力量啊!周岩自己過得也不是很順利,自己的事都沒搞好,對社會人情也不懂,所以對大叔的幫助也有限。一想到自己於己於人都無可用之處,周岩不禁悲從中來!
周岩把自己的哀愁發到他和黃苡萍、陳起三個人的小群里,黃苡萍鼓勵他不要灰心,要有正念,不然可能一不小心就打妄語了。周岩看到黃苡萍的留言,心裡好受了些,於是又給於傑發信息勸他儘早解決問題。讓周岩沒想到的是,於傑居然破天荒回復了他,並告訴周岩一個於傑版本的真相:原來劉叔才是他女兒跳樓的最大責任人!於傑在簡訊中告訴周岩,大叔和他的兒子曾經因為找別人找架而進了看守所,是他女兒湊了20萬塊錢才把大叔和他兒子保釋出來。因為大叔鬧離婚並逼迫女兒的親媽凈身出戶,自己獨霸全部家產,大叔的女兒因此自殺過一次,後來被及時搶救了回來。這次跳樓自殺卻不幸成功了。原來如此!
周岩隱約覺得大叔沒有跟他們說出全部實情,但萬萬沒想到真正的劇情竟然會是這個樣子。在這個悲劇里,大叔才是最該懺悔的人啊。如果他能真誠地懺悔改過,那是最好不過了。可他會悔改嗎?於傑發了一張彩信照片給周岩看,大叔拿著一張4A紙,上面加大加粗的「還我女兒」四個大字赫然入目,下面印的具體內容看不太清楚。周岩心想,大叔這樣鬧真是不行啊。他既不走法律程序,也不去找媒體,就這麼舉著一張4A紙在於傑公司樓下站崗有什麼意義呢?周岩又想,他既然霸佔了全部家產,為何又落到這個地步?是錢都用光了嗎?還是做了什麼其他事導致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周岩給大叔發簡訊,告訴大叔於傑願意盡人道主義補償他們一家三口一些錢,但決不同意把錢只給他一個人。大叔沒有正面回應周岩,只是說要30萬元賠償款,卻不說是他自己獨吞,還是三人平分。周岩看完簡訊,心裡有些堵得慌。大叔啊大叔,你女兒都死了,我看不到你的悲傷,只看到你急著索要自己女兒的命換來的幾十萬塊錢。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呢?雖然我也不敢保證於傑說的百分百是全部事實,人家至少在言辭上釋放了誠意,說的內容聽上去也比較靠譜。現在我更願意相信於傑的話多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