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夜魚龍舞

元宵賞燈，據說始於漢代祭祀太乙，後世賞燈為其遺風。每年這一天，天下各大城鎮的士民們便扶老攜幼走上街頭，觀燈賞景、猜謎作詩，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歡樂。

而作為天下首善之地的大明京師在元宵節這日更是熱鬧非常。

轉眼間便到了元宵節這天，及至申末，天色漸黑，張昭早早便出門了，候在澄清坊頭條衚衕外，徐瑩今晚外出賞燈必將由此經過，而他也順理成章可以與她來個巧遇了。

「少爺，今天出門得早，你還沒有用過晚飯了」馬順將用油紙包著的肉包子遞給張昭笑道「你先吃點，墊墊胃口。」

張昭笑著接過肉包子，打開油紙包一股熱氣便迎面而來，他輕輕咬了一口，唇齒留香，不由食指大動，很快便將肉包子吃完。

馬順看著張昭吃得香，不由會心一笑，他昨日還疑惑為何張昭正月十四便帶著兩個美妾出門賞燈。

要知道如今元宵燈會，雖然會持續十日，從正月初八開始到正月十八結束。但是一般人還是會選在元宵當晚出門，畢竟元宵節那日，大明天子會帶著後宮妃嬪與心腹重臣登上午門城頭賞燈以示與民同樂之意。

所以十五那晚才是元宵節的重頭戲，那晚也是最熱鬧的。

如今他陪著張昭候在澄清坊頭條衚衕外，哪裡還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公子早已將時間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張昭瞥見了馬順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陣苦笑，這年頭享受著齊人之福便也需要有精湛的時間管理藝術的。

昨晚安撫了兩位美妾，今晚便也要馬不停蹄的相會佳人。

「噠噠」

馬車行駛的聲音在衚衕口響起，張昭與馬順對視一眼，不由精神一振。

「快，我們也出去。」張昭吩咐一聲，便自顧自的踱步掀開轎簾，進入了兩人抬的綠呢小轎，轎夫抬起轎子便上了街道與出了衚衕口的徐府馬車堪堪迎面撞上。

馬順見狀失笑搖頭，但也不敢耽擱，連忙跟上，侍立在轎子左右。

張昭掀開轎簾，見徐府的馬車旁，徐斌騎馬護持在左右，心中不由一暗，他如今開始擔心他與徐瑩兩人賞燈時，有徐斌這個大舅哥在一旁充當電燈泡就不美了。

但是轉頭一想也是無可奈何，因為今日元宵佳節，京師人多眼雜，徐家人也不放心讓徐瑩這個閨閣女子獨自出門的。

「看來，我之後還得找機會，支開徐斌才行。」張昭心中暗想道。

「是徐大哥嗎？」張昭掀開轎簾，對著馬上的徐斌高聲道「可真湊巧呀！我要去賞燈竟然遇到了徐大哥你。」

徐斌在馬上見張昭在喊他，先是愕然隨即看了眼自家的馬車，不由失笑搖頭，心中暗道「這張昭也是費盡心思了。」

「是挺巧的。」待張昭的轎子靠近了過來，馬上的徐斌不由似笑非笑道。

張昭知道徐斌看破了他的心思，但他不以為意，瞥了馬車一眼，裝傻問道「不知車中坐著何人？」

不待徐斌回答，車中的徐瑩早已笑臉如花，她先前一直擔心，會與張昭錯過，如今兩人重逢了，她心中十分的歡喜，聽見馬車外張昭的問話，不由輕笑道「是我要去賞燈，大哥不放心我，這才護持左右的。」

「原來如此」張昭煞有其事道「今晚元宵佳節，熱鬧非凡，徐小姐初次進京，是該好好欣賞一番的。」

「張公子所言極是。」馬車內徐瑩接話道。

一旁馬上的徐斌見兩人自顧自的聊得火熱也是一陣無語，

他在心中暗道「旁邊還有個活人了，你們就看不到嗎？」

隨著夜色越濃，京師愈發的熱鬧，街道上馬車轎子川流不息，待張昭等人抵達東安門時早已被洶湧的人群堵在了道上。

「沒想到如此熱鬧，我們還是來晚了，馬車，轎子肯定是過不去了」張昭出了轎子，看著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不由吃驚道。

徐斌無奈，也下了馬來，隨即馬車的車簾被掀開，徐瑩在巧兒的攙扶下出了馬車。

張昭看去，不由眼中一亮，只見今晚徐瑩穿著一襲素白的八幅羅裙，腰間數十道細褶，每一褶一道顏色，搭配得既淡雅，又別緻，裙邊一二寸寬的地方，滾了大紅的花邊，看上去很醒目，讓人十分的愉悅。

張昭與徐瑩見禮后，轉頭對徐斌道「我這轎子是雇的，倒是好說，可徐大哥所騎的馬與徐小姐的馬車又該如何處理了？」

徐斌聞言也是皺緊了眉頭，隨即攤手苦笑道「是我思慮不周，不該騎馬而來的，這樣吧！我先去將馬安置好，之後再來尋你們，我小妹便有勞張賢弟看護一下了。」

張昭聞言心中大喜，暗道「這可真是要睡覺便有人遞枕頭，他正在思量如何支走徐斌了，如今倒是理由充足了。」

「徐大哥放心，你儘管去辦事」張昭誠懇道「徐小姐，我會照顧好的。」

徐斌聞言，掃視了一眼面前的金童玉女，不由心中暗想道「我這出的什麼鬼主意，怎麼有種小妹即將羊入虎口的感覺了。」

張昭不待徐斌再說什麼，便招呼著徐瑩，湧入了看燈的人群里。

據說宣德年間，明宣宗下令元宵期間打開東安門，允許民眾入禁中觀看燈會，所以今晚張昭攜徐瑩通過東安門一路行來，入眼便是一片燈海。

燈會中的燈飾來自大江南北，有閩中珠燈、白下角燈、滇南料絲燈、杭州皮絹燈。

燈的花樣也極其繁多，有人物像，如老子、美人、鍾馗捉鬼、劉海戲蟾；花草之屬，有葡萄、楊梅、柿子；禽蟲一類，有鹿、鶴、魚、蝦、走馬。

更有奇巧一些的，如琉璃球、雲母屏、水晶簾、玻璃瓶等，數百種形態迥異風采萬千的花燈，直叫人目眩神迷。

今晚除了燈會還有廟會，街道兩旁有耍花槍的、有胸口碎大石的、有舞龍舞獅的，有踩高蹺、划旱船、扭秧歌的，還有南腔北調唱戲的、耍驢皮影的……簡直讓人目不暇接，過夠了眼癮。

「小姐，你看，那裡有人在跳繩.......」正當張昭與徐瑩目不暇接之時，身旁的巧兒笑著高呼道。

張昭聞言看去，那跳繩足有五六丈長，兩個壯漢各持一端，搖動起來呼呼生風，十幾個人一起鑽進去，喊著號子蹦跳，看得人樂彎了腰。

張昭瞥見跳繩的男女有的趁此機會光明正大的手拉著手，不由心中一動，對一旁的徐瑩道「我看他們玩得挺開心的，要不我們也去試一試。」

徐瑩自然也看到了握手的男女，聽了張昭的言語不由臉色微紅，斜撇了張昭一眼，嘴角微翹，神情半羞半惱、宜喜宜嗔。

張昭見徐瑩沒有出言反對，便也大膽的一把握住她的纖纖玉手衝進了跳繩的隊伍里。

「手很滑膩，握住很軟，捏了捏很有肉感」這是張昭握住徐瑩纖纖玉手的第一感受。

隨著跳繩的升與降，張昭與徐瑩兩人蹦蹦跳跳，張昭看著眼前隨著運動，臉色潮紅一片的美人，心中莫名的心安，彷彿他這個異世的靈魂已經尋到了屬於他的錨，他已心有所屬，一片安詳。

「真好玩！」兩人離開了跳繩后，徐瑩一邊用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對身旁的張昭笑道。

「你既然喜歡，以後我常帶你來玩。」張昭微笑道。

徐瑩自然聽出了張昭的話外之意，不由心中甜蜜，羞澀的移開了目光。

兩人沿著東安門大街走來，很快便抵達了東華門，從這裡到南邊的午門，圍著紫禁城半圈全是鰲山燈。

所謂鰲山，乃是將成千上萬盞彩燈堆疊成山形，自唐宋起就是皇家元宵節時的保留節目。

「這花燈好有趣呀！」徐瑩與張昭在一個花燈前停下，徐瑩滿臉笑意道。

張昭看去，此花燈是通過燃燒產生的熱氣，可以不停的自行轉動。並且，燈內還有小人，燈盞轉動之間，裡面還上演著三英戰呂布的皮影戲。

張昭見徐瑩喜歡，便上前問花燈老闆道「這個花燈如何賣？」

老闆見張昭與徐瑩兩人衣著不凡又儀錶出眾，知道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便笑著說道「這個花燈乃是選的蘇州樣式，特意請的廣州匠人製造的，所以價格稍微貴那麼一點。」

張昭也知道如今有句俗語叫「蘇州樣，廣州匠」。

即蘇州商品樣式冠絕天下，引領時尚風潮，時人謂之「蘇意」。

而廣州的貨物則精巧無比，能工巧匠層出不窮。商品一旦標註為「廣州製造」，立即就被客戶信賴，價格能夠大大提升。

張昭見老闆依舊在喋喋不休的自賣自誇，不由輕笑一聲，道「好了，這花燈我要了。」

老闆聞言神情一窒，大有意猶未盡的感覺，覺得眼前的公子也太好說話了，難道不用還個價的嗎?他還準備一展口才了。

張昭將花燈遞給徐瑩，看著眼前之人的笑顏，覺得花多少錢都值了。

正當兩人準備繼續逛時，一聲鼓響傳來，張昭便聽身邊人高呼道「快點去午門，皇帝要登上城樓了。」

張昭與徐瑩對視一眼，兩人加快腳步便向午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