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女妖
「啊」方柳生一聲尖叫,躲到了穆青的身後。
眾人問:「怎麼回事?」
方柳生不敢抬頭,將手指了指客棧的牌匾,怯怯的說:「不歸路客棧」
眾人哄堂大笑,方柳生不明所以,楚怡答:「明明寫的是路子歸客棧,你這膽小的貨,竟生生的看成不歸路客棧,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方柳生不信,再看時,果真是路子歸客棧,只是子字的部分有點掉漆,容易看成不字。
「方才明明……」方柳生本想辯解幾句,想想算了,徒增笑話罷了。
眾人對方柳生是一臉厭棄,尤其吳銀子,更是失望透頂,甚至因此懷疑起穆青等人的本事。
眾人魚貫入了客棧,方柳生因為賭氣落在了最後,等其他人走光了,又覺得害怕,一邊追了上去,一邊喊著:「等等我。」
客棧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方柳生沒有跟上其他人,只得獨自摸黑前行。他覺得有妖物匍匐在這無邊的黑暗中,等他一著不慎,就會將他吃掉,他害怕極了。
終於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點光,猶如見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方柳生快步迎了上去。
等到時,發現這是一處院子,柔和的月光灑了下來,將院子照的透亮。方柳生鬆了一口氣,掃了一眼院子,只一眼,便又僵住了。
院子甚是空蕩,除了牆腳處的一口水井外,便只有落在院子中央的兩張並排著的八角石桌,以及橫陳在石桌上的兩口棺材。
左邊的棺材大一些,它完全暴露在月光下,與尋常的無異。
右邊的稍小,棺材的一頭緊挨著牆,而牆擋了光,是以一半可見,一半則隱在了陰影中。陰影雖暗,卻也不是完全看不見,方柳生隱約看見棺材板並未合上,而是被斜著推到了一邊,留出了一條小縫。
夜間山裡風大,吹動棺前的招魂幡,它們搖曳著,像鬼魂的舞姿。
「穆青、楚怡、許翰才,來人吶」方柳生想喊來一人,無論是誰都好。
突然的一聲「吱呀」,打破了夜的寧靜,只見小棺木的棺材板被挪開一點,從中伸出一隻慘白枯枝般的手,在黑暗中白的發光。
「詐、詐屍」方柳生想跑,可身體一軟,癱了地上。他害怕的別過頭去,甚至將頭使勁撞牆,企圖將自己弄暈過去。
「噓」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方柳生耳邊響起。
方柳生猛的回頭一看,只一眼,險些被嚇的暈死過去。只見一老婦人幾乎貼著他站著,近到都能感受到她的鼻息。老婦人一臉皺紋,臉上塗滿厚厚的一層白色脂粉,慘白有些炫目,濃烈的脂粉味混合著死亡特有的腐臭,噁心的讓人想要作嘔。她身穿一件暗紫色綉有五蝠捧壽的壽衣,雙目微睜似閉,似睡似醒。
剎時,院子安靜極了,就連方才舞動著的招魂幡也馴服似的垂著,四周漆黑一片,似乎所有的月光都傾瀉在她的臉上,襯的那張臉更加慘白,暗紫色的壽衣漸漸的隱在了黑暗中,粗一看,就像是一顆頭顱漂在了半空中。
「啊,救命啊!」方柳生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狂呼著,尖叫著。
老婦人臉色陡然一變,更加恐怖猙獰了,將手死死的按住了方柳生的嘴巴,使他發聲不得。
「住手」楚怡一聲呵斥,提劍就要去刺老婦人,幸而被穆青及時攔下,只聽他說:「她是人非鬼。」
「是人啊,她是薛阿婆,客棧的老闆。」吳銀子連忙解釋著,轉頭又朝老婦人埋怨道:「薛阿婆,你怎麼又這般打扮,嚇到客人了。」說罷,將薛阿婆扶起坐下。
薛阿婆一聽就不樂意了,說:「老頭新死不久,極易回魂,這後生一來就大呼小叫,怕吵醒老頭,惹他詐屍,這才掩住他的口鼻,不許他說話呢。」
穆青將方柳生拽了起來,淡淡的笑道:「一場誤會。」
爾後各自散去,回了各自的房間,方柳生嚇的不輕,不敢一個人睡,不顧許翰才的反對,強行拉他作伴,縱然如此,依舊一夜無眠。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穆青就起了,為了不吵醒他人,他躡手躡腳的往外走,不想卻碰到了薛阿婆。
「咦」薛阿婆上下打量了一眼穆青,見他一身勁裝,右手持劍,問:「穆公子這麼早起,這是要去哪?」
穆青笑道:「沒事,出去透透氣。」
「沒事就好,想你肚子也餓了,走,阿婆給你弄點吃的東西。」說罷,薛阿婆就拉著穆青往廚房走。
「不了。」穆青婉拒道:「在下肚子不餓,就不麻煩了。」
薛阿婆道:「肚子餓也好,不餓也罷,就當是陪阿婆聊會天,可否?」
話已至此,穆青也不好拒絕,只得隨著去了。
入了廚房,薛阿婆麻溜的擺上了滿滿一桌的食物,有包子、油條、稀飯、雞蛋、花生米、鹹菜等等,饞的穆青的肚子咕咕直叫。
薛阿婆笑道:「山野之地,沒啥好東西,就湊合著吃吧。」
穆青說:「這些可都是我的生平至愛。」
穆青有些渴了,端起稀飯咕嚕咕嚕幾聲就喝了乾淨,薛阿婆又盛來一碗,問:「昨夜阿婆沒嚇著你吧?」
「沒有」穆青猶豫了一下,試探的問道:「不過阿婆為何那般打扮?」
薛阿婆嘆了一聲,說:「月前,老頭子先走一步,落下我一人孤苦伶仃,料想也活不了多久,便讓人做了兩口棺材。由於我孤身一人,怕有朝一日死了,沒人可幫忙料理身後事,便在日暮時候,自己穿戴好,躺進棺材中。」
穆青聽罷一陣心酸,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薛阿婆見狀反倒安慰起穆青,說:「那樣也好,有死鬼老頭作伴,倒也不寂寞。」
穆青問:「阿婆沒有子嗣么?」
「有一個,正統十四年,隨皇帝去打鬍子,把命留在了土木堡。」頓了一下,薛阿婆接著說:「這年頭兵荒馬亂,生再多,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徒增悲傷罷了。」這話與其說是說與穆青聽,更像是自我感嘆。
薛阿婆嘆道:「若我那兒子沒死,孫子也該有你這麼大了。」無怪乎她對穆青格外親近。
穆青勸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要活在當下。依我看,阿婆你還年富力壯,一定能長命百歲的,所以就不要老想著亂七八糟的身後之事,多做點開心的事,比如做幾身漂亮的衣衫,就像今日,阿婆這身打扮就很神清氣爽,落落大方。」
穆青的這番話,逗的薛阿婆極是開心,笑道:「好,聽你的,都聽你的。」
穆青又說:「等到下次再見時,我一準給你帶來些好看的衣衫。」
阿婆笑的更歡了,說:「行,阿婆等你。」
穆青話鋒一轉,問:「阿婆,在下向你打聽一個事,你可知鬼娘的事?」
聽聞鬼娘二字,薛阿婆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湊了過來,壓低聲音,有些神秘的說:「獨獨這事我不能說,有人下了命令不讓說。聽一句勸,你也別摻和其中,用過午飯,速速離開,千萬別去溫麻。」
未等穆青回答,忽然飄來一陣悠揚的簫聲,聲音很小,卻聽的真切。穆青心頭一緊,與薛阿婆說了一句:「吃飽了,謝謝阿婆。」說罷,起身就要走,卻將劍落在了桌上。
薛阿婆叫住穆青,遞過劍,囑咐說:「別逞強,鬥不過就跑,不丟人。」顯然她已經猜到穆青要去做什麼。
穆青心頭一暖,點了點頭,就走了。
薛阿婆猜的沒錯,穆青就是要去會會那女妖。
清晨,山裡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就像眼前擋著一層薄紗,看的清近處,卻望不見遠方。
記得吳銀子說過,順著簫聲就能找到女妖,於是他循聲找去,不多時,就到了。
那是一處懸崖,崖底是奔騰的恆河,崖邊有一株梨樹,枝繁葉茂,婀娜多姿。樹上星星點點的小花,微風輕拂,吹落朵朵梨花,或落於吹笛人的頭上,或落於她的腳邊,更多的則被卷到了空中,迎風飄舞,猶如雪花朵朵。
而樹下立著的吹笛人就是女妖,只見她一襲白衣,背對著穆青,忘情的吹著。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比梨樹更加嫵媚多情。
高山、大川、薄霧、梨樹、吹笛人,此情此景,宛若置身畫中。
穆青沒有出聲制止,只是悄無聲息的緩緩靠近。
女妖的左右臂上各串著一隻九環臂鐲,一隻是金色小蛇模樣,一隻是銀色小蛇模樣。等穆青走近時,它們竟都活了過來,繞著手臂蜿蜒游下,抬著頭,吐著信,威脅穆青不許靠近。
這時,簫聲戛然而止,只聽女妖說了一聲:「沒事,都回來吧。」兩條小蛇聽罷,溫順的游回了原處,一低頭,便又變成了之前的模樣。
女妖明知身後之人來者不善,卻不慌張,頭也不回的淡淡的問了一句:「眾人之中,就數你來的最快,若沒猜錯,你是來殺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