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對虎杖悠仁同學第一天的訓練主要是由禪院甚爾負責,雖然是這麼安排的,但這傢伙根本沒有教書育人的耐心,全程心不在焉,對戰時根本沒考慮到一個高專生應有的水平,把這位一年級男生訓練得氣喘吁吁,最後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躺在地上懷疑人生。
虎杖悠仁想,自己好歹也是運動細胞一流的青春期少年,輸給五條老師很正常,但怎麼會輸給這個半點兒術式都沒用、還始終漫不經心的男人呢?
此時少年還不知道禪院甚爾天與咒縛的事實,也不明白他尊敬的五條悟老師在高專一年級的時候,就是被他口中這個半點不認真的男人偷襲成功,差點一命嗚呼。
就在他把求助的目光移向那位看起來稍微好說話一些的金髮青年時,禪院甚爾一刀從上斬下,沒給悠仁絲毫放鬆的空檔。
眼看著鋒利的刀刃即將插入自己脖子,虎杖悠仁奔潰地轉身打滾,滿身是泥,在對方放水的情況下,險險地避開了鋒芒。
刀尖插入土地,昨天才下過雨的土潮濕鬆軟,泥點濺到悠仁的臉上,冰冰涼涼,讓他想到大夏天開冰鎮可樂罐時,衝到臉上的碳酸氣泡。
他眨了眨眼,剛想說再來一次,他好像領悟到了一些訣竅。
「嘁。」
虎杖悠仁聽見頭頂的男人冷笑了一聲,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里,頓時福靈心至,明白自己被折磨得這麼慘貌似是另有其因,在不知不覺中被當成某個詛咒的替罪羊打擊報復了。
「禪院甚爾。」加茂憐警告了一聲,讓那傢伙別這麼明目張胆地折磨一個高中生。
倉庫一樓大門敞開,他坐在那隻軟乎乎的豆袋沙發上,觀看虎杖悠仁對戰狀態的同時,拿著一隻簽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給這傢伙量身定製咒力訓練方法。
可是越寫他腦子越暈,虎杖悠仁擁有咒力的方式稍微和別人有些不太一樣,咒術師對於術式的運用一部分是天生才能,另一部分是後天練習,而其中天生才能不可或缺。
就像人一生下來就應該知道如何呼吸、進食、哭鬧,如何使用自身擁有的術式是刻在術師基因里的東西,在這個階段,術師的基因就決定了他未來咒術實力的上限。
聽惠說虎杖悠仁似乎原本就看得見詛咒,這說明他有不錯的咒力基礎,但當他在吞噬了兩面宿儺的手指后,上限直接從R升為了SP,這一步沒有什麼好教的。
但要想成為強大的術師,光有天賦遠遠不夠,就算是加茂憐的童年也少不了日復一日的練習和磨礪,五條悟那傢伙也是經歷過死亡困境,才真正成為咒術界最強。因此,他現在要做的是教會虎杖悠仁如何精準的控制咒力,把兩面宿儺帶給他的龐大的咒力,轉化為更加精巧、利用率更高的咒術。
但顯然這涉及到了加茂憐的盲區。
加茂憐只教導過伏黑惠,這小鬼三歲覺醒十種影法術,在正式學習咒術之前,就已經對自己體內的咒力有了更精準的了解與控制,因此不需要在這個階段過多強調。
就算是從他的個人經歷來講,在孔雀瞳的加持下,憐本身就對術式有獨到的見解,可以說0歲入門,根本回想不起來自己學習精準控制咒力的過程是怎樣的。
他筆記本上亂糟糟的一團,寫了幾個字劃一筆,半天沒想出辦法,無奈只能給五條悟這傢伙發消息求助。
雖說那傢伙不靠譜,但好歹是在高專任職好幾年的教師,教育方面比他更有經驗。
對方發了幾十條消息嘲笑他,然後告訴加茂憐會在明天寄來一些需要用到的特殊教具,按照他的方法來就行了。
加茂憐想揍人,卻又不得不服,這個討人厭的白毛在教書育人上確實有一套。
晚餐是虎杖悠仁做的,粉頭髮小鬼被禪院甚爾揍得鼻青臉腫,恢復力卻很強,洗完澡休息一會兒就立刻變得神采奕奕,好像體內有用也用不完的精力,總讓加茂憐幻視一隻體能過剩的老虎幼崽。
加茂憐吃到了很喜歡的芝士咖喱豬排飯,正在往禪院甚爾盤子里扔胡蘿蔔的時候,被男人很不客氣地敲了敲腦袋。
「成年人可以選擇不吃自己討厭的食物。」加茂憐眼疾手快把所有胡蘿蔔都挑了出去,扭頭就對虎杖悠仁說,「這個家裡沒有胡蘿蔔、青椒和白菜存在的必要。」
「可是這些都是很有營養的蔬菜呀,加茂老師。」虎杖悠仁同學一臉天真,「對身體健康很好的。」
「對心理健康不好。」加茂憐咬了一口炸豬排,毫無道理地發表自己的意見,然後又被禪院甚爾敲了敲腦袋。
加茂憐對禪院甚爾怒目而視,被掐住嘴巴塞了一塊胡蘿蔔進去。
虎杖悠仁:「好甜蜜啊。」
加茂憐鼓著腮幫子鬱悶地說:「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虎杖悠仁爛漫地傻笑:「嘿嘿。」
加茂憐:?
……
吃完飯,一樓的長沙發留給虎杖悠仁休息睡覺,禪院甚爾押送加茂憐上樓興師問罪。
一樓在上次伏黑惠突擊過後,就裝上了一扇卧室門,卧室門一關,青年頂著男人陰森的目光,視若無睹,還非常任性地要求,「想喝冰鎮葡萄汁。」
「……」禪院甚爾面無表情從卧室小冰箱里掏出一罐飲料扔給加茂憐,然後沉著臉坐在床邊,氣勢洶洶,「喝完給我說清楚。」
加茂憐當然知道禪院甚爾問的是什麼,在兩面宿儺說完那幾句話后,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格外絢爛多彩,男人這麼敏銳的觀察力察覺不到才是怪事。
他拉開拉環,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靠著門慢吞吞地說,「你也聽到了啊,兩面宿儺說自己吃人,並且吃了我好多祖宗。」
加茂憐覺得這樣說有些奇怪,換了個說法,「吃了好多和我一樣擁有孔雀瞳的術師。」
「嗯?」禪院甚爾示意他繼續。
「你可能也聽說過,孔雀瞳在加茂家一直都是被人視作傳說的存在,就算是在秘密文獻中,只出現過有關孔雀瞳的隻言片語,其他資料少得可憐,更別說有名有姓的孔雀瞳術師,這在我的記憶中根本沒聽說過。所以我的出生才那麼轟動,不僅和六眼一樣被稱為神之瞳,後來即便加茂家知曉我看不見詛咒,沒有繼承任何術式,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我的監視——因為孔雀瞳的罕見性,我的存在對於加茂家來說是獨一無一的。」
男人抬起那雙綠幽幽的眸子,「你是說,你是有記載的第一個孔雀瞳?」
「可以這麼說,但不完全正確。」加茂憐頓了頓,反問他,「你覺得孔雀瞳為什麼不被記載?」
禪院甚爾抿起嘴,他當然知道正確答案,但他沒開口,而是靜靜地同加茂憐對視。
「因為每個孔雀瞳都逃不過慘死的下場。」青年笑了笑,臉上沒什麼其他情緒,就好像那段經歷對他來說已經無足輕重了,「孔雀血液的天賦能夠讓普通人成為咒術師,讓咒術師覺醒更為強大的術式,讓整個日薄西山的家族一躍成為咒術界之首,以此獲得無窮無盡的權勢。」
他打了個響指,一滴鮮血從他的指尖溢出,像紅潤的珊瑚珠,靜靜地懸在空中,流光溢彩。
「族人的貪婪使他們將孔雀瞳術師剝皮抽筋,吸干他們身上每一滴血液,這種骯髒的歷史當然不能留下來遭後人詬病,所以他們刪除典籍中的相關記載,抹消一個人的姓名和存在,將原本天資卓越的術師埋葬在一己私慾中,終於讓加茂家成為御三家之一,享受著地位帶來的非比尋常的樂趣。」
加茂憐收回話題,「總之,孔雀瞳的特殊體質就像是中國神話《西遊記》里的唐僧,吃了就能實力翻倍,輕鬆變得強大,其實這種誘惑不僅是對咒術師,對詛咒來說也是如此。」
「兩面宿儺的手指體內蘊含的強大咒力,曾經發生過吸引各級詛咒前仆後繼爭搶吞食的事件,甚至在虎杖悠仁上一次任務中,就出現過普通詛咒吞下兩面宿儺手指成為特級假象咒靈咒胎的情況。」加茂憐沉思,「我原本以為是那傢伙本身就很厲害,但重新來想想,詛咒吞食詛咒增強實力名正言順,但虎杖悠仁那小鬼為什麼吞掉手指,也會爆發出強大的咒力?」
「畢竟人和詛咒的內部結構根本不一樣,拿自愈來舉例,詛咒本身是負面情緒的集合體,因此簡單使用負面情緒構成的咒力,就能夠像蚯蚓一樣無限重生。但術師如果想要自愈,必須將負面屬性的咒力反轉,形成正面屬性的能力,才能將傷口修復,這也就是反轉術式最簡單的定義。簡而言之,人體是正面的,詛咒是負面的,一者水火不容,術師能夠使用的也僅僅是自己內部的負面情緒產生的咒力,而無法直接使用存在於外界的咒力。」
禪院甚爾一下就抓住了重點,「所以人類吞食負面屬性的詛咒,是不可能直接吸納對方的咒力的。」
「對。」加茂憐點頭,「虎杖悠仁的容器天賦是一回事,但這隻能保證他不會被咒物極強的毒性侵蝕,並不能保證他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咒力。要解釋這一點,只有兩個方面的可能性,要麼這傢伙本身就是詛咒——我看了,他不是——要麼兩面宿儺手指增強咒力的能力並不是源於他詛咒這個身份,而是源於他吃掉太多孔雀瞳術師,身體殘留了部分孔雀血的能力。」
他的血液不僅對於術師有用,對詛咒也有用,甚至吃多了還能重複利用,簡直就是食物鏈最低端的一格。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那麼加茂憐將陷入無比危險的困境之中。
青年撓了撓柔順的金髮,偏過腦袋去看禪院甚爾,「所以在聽到兩面宿儺那傢伙企圖的瞬間,我才意識到,說不定這輩子要將我置於死地的並不只是咒術師,還有詛咒。」
·
咖啡廳。
穿著僧袍的長發男人單獨一人就佔據了四人座位,指尖蘸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只長尾巴卡通小鳥,圈了個圈。
在小鳥的前面,已經有一個類似羽毛球的圖案被正方形框住。
「這是什麼,雞?」漏瑚火山嘴形狀的腦袋上冒著白煙,鐵黑色的牙齒齜開一條縫,「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夏油傑不慌不忙,又在鳥後面畫了四隻眼睛才抬起頭,眯起幽黑的眼珠,「不要著急,漏瑚,這裡會變熱。」
四周的服務員已經察覺到了溫度的升高,以為冷氣壞了,正一臉茫然地調整遙控器。
夏油傑用手扇了扇風,「大夏天的,你稍微讓我涼爽一點可以嗎?」
火山頭腦袋煙霧更濃,偶爾閃爍著一兩點火星,漏瑚暴躁得想把這地方全部燒掉。
座位另一頭,一個眼插樹枝的咒靈開口:「#¥(*¥……%&。」先聽他講完,漏瑚,別鬧事。
漏瑚不耐煩地瞪著他:「花御!閉嘴!好噁心!」
「好啦。」夏油傑拍了拍手,指著桌上一排抽象畫,「你們消滅人類的願望在當前看來是完全不可能的,首先將面對兩個勁敵。」
他指著羽毛球:「六眼五條悟。」
又指向長尾巴鳥:「孔雀瞳加茂憐。」
夏油傑笑了笑,額頭上的縫合線讓原本溫柔的表情看上去略微猙獰,「這兩個人,光是拎出一個,就能夠讓你們全部死光光。」
漏瑚瞪大了眼睛,眼裡血絲遍布,炸開狠厲的光芒,「所以怎麼才能殺掉他們?」
「殺掉是不可能的啦,所以要智取呀。」夏油傑微微一笑,「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讓五條悟無法戰鬥。」
「至於加茂憐,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孔雀血的功效,不用我贅述了吧。不求殺掉他,只要取得他的鮮血,目的就達成了一半。」
熱氣已經將前兩個圖案蒸發得模糊不清,他指尖滑到最後四隻眼睛上,「最後拉攏兩面宿儺,借虎杖悠仁之手將咒術界攪個天翻地覆,引起術師內鬥,再趁亂伺機而動。」
漏瑚打斷:「你準備怎麼讓五條悟無法戰鬥,你不是說那傢伙很強嗎?」
「只要封印住他就行,使用特級咒物「獄門疆」。」
話音剛落,漏瑚已經興奮得腦袋冒出了滾滾濃煙,「獄門疆?!你有那種東西!會下地獄的吧!」
「下地獄?」夏油傑合掌撐住下巴,輕輕笑了聲,「那時候的人間才是真正美妙的地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