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 七夕番外
【前世】
在加茂憐還被人稱為憐醬的年紀,性格並不像他長大后那樣冷酷無情、剛正不阿,相反,在御三家新一輩的孩子中,他是最受大人喜歡的乖小孩類型。
倒不是說他有多麼聽話,只是這傢伙最會仗著一副洋娃娃般精緻又可愛的臉蛋,再通過一些成年人們都喜聞樂見的行為表演,順利達成自己無傷大雅的目的。
比如說在上體術課的時候向貼身家教老師索要休息時間,拜託門房的大叔幫忙買巧克力和水果軟糖,或者偷偷求廚房阿姨在接下來一周內不要用青椒胡蘿蔔白菜做料理……總之,金髮小鬼在人還沒有桌子高的時候,就學會了如何熟練運用賣萌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他瞪大那雙金燦燦的無辜雙眸,就沒人能拒絕他的請求,就算是一向嚴肅刻板的加茂家主,對憐的行為也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農曆七月七,乞巧節,這個源於中國的節日在日本改歷后也改為了公曆慶祝,但在御三家家族內部,卻始終遵循著最傳統的日期舉行。
不過在御三家,乞巧節並非象徵著情人相會,而是祓禳會的日子。
祓禳,顧名思義,除凶之祭。御三家會在這一天相聚在一起,在「帳」封印的校場內投放一百隻各級咒靈,讓家族內6歲以上16歲以下的孩子們前去祓除。
這種祭典與日本兩所高專一年一度的交流會極其類似,祓除咒靈數量最多的小輩會獲得特殊的咒具獎勵。但對於各家來說,舉行祓禳會最大的意義不在於獲得獎賞,而是家族實力的一種體現。
加茂憐才三歲,說話都分不清輕音濁音拗音的年紀,還沒有覺醒術式,即便被稱作神之瞳,但現在那兩隻波光粼粼的大眼睛還只是擺設,只在情緒激動時,偶爾能冒出一兩束小小的火苗,遠遠達不到參加祓禳會的標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觀眾席上鼓掌。
今年的祓禳會由加茂家舉辦,家裡陌生人很多,加茂憐一大早就像一隻瘋掉的狗崽子,精力旺盛地跑來跑去,仗著他的漂亮臉蛋,向所有路過的女士們伸手要糖,並如願以償得收穫了一大包。
貼身家教老師找到他的時候,加茂憐已經吃掉了第三條巧克力棒,熱得金髮黏在額頭上,嘴角和領口全是黑乎乎的糖漿,髒兮兮得彷彿在泥地里滾過。
老師驚恐地深吸一口氣,嘴裡無奈地叫著「憐醬」,把他拎回房間里換洗臉梳頭,換上了新的深灰色紋付羽織袴。
等重新弄好一切,祓禳會的正式比賽就要開始了,他作為加茂家唯一的嫡長子,被摁在觀眾席第一排最後一個位置,坐得端端正正,等自家親爹頂著那張比冰箱還冷的臉說完他的長篇大論。
加茂憐很快就被對面參賽的選手們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目光掃過那一排排人影,這些御三家出生的孩子們從小就受到家族榮譽第一的思想教育,此時每個人都嚴陣以待,專心致志地聽著加茂家主的講話,期望在接下來取得好成績為家族爭光。
小加茂覺得這些人很無聊,一邊偷偷往嘴裡塞水果軟糖,準備找個機會溜出去玩。
就在加茂憐圓溜溜的眼珠子到處轉動的時候,他忽然看見對面的選手中有一個奇怪的傢伙。
那是個黑頭髮的少年,頭垂得很低,懶洋洋地藏在人群最後面,要不是身高比較鶴立雞群,完全就是個透明人了。
加茂憐只是一晃,那抹影子就不見了,他迷茫地偏了偏腦袋,找了半天沒找到,最後還是玩耍比較吸引人,他趁著父親轉身下台的時機,悄悄地從觀眾席下溜走了。
加茂憐揣著一兜巧克力球,慢吞吞地走過長廊,這時候人們都聚集在校場周圍,家裡冷冷清清的沒有人,加茂憐一路溜貓逗狗,一會兒摘下花園裡不知名的漂亮金色花球插在自己腦袋上,晃來晃去,一會兒又爬上樹去摳被太陽曬軟的透明松脂,揣進另一隻兜里。
此時的府邸簡直就像一個遊樂場,只要沒人管他不能做這不能做那,沒人在耳邊念叨要隨時保持端正,憐一個人也能玩得非常開心。
加茂憐走到後院的小池塘,準備像往常一樣脫下鞋,把腳放入冰冰涼涼的水中,感受水波在皮膚上緩緩劃過。
可他剛拐過彎,就看見一個高大(至少比他高大)的背影已經佔據了自己的座位。
對方在加茂憐走近的瞬間,若有所感地轉過腦袋,冷漠的深綠色眼眸帶著頹廢的戾氣,讓小男孩情不自禁地頓住腳步。
黑髮少年嘴角結痂已久的疤痕被撕裂了一道血口,眼角有一小塊青紫色的淤青,掌心被什麼東西劃破了,還在滴著血。
禪院甚爾淡淡地收回目光,對面前這小鬼毫無興趣。
孔雀瞳嘛,一出生就註定天資卓越幸福成長的傢伙。
臉上剛剛被咒靈弄出來的傷口還有些疼,少年面無表情地轉過腦袋,將受傷的手掌浸進水中,紅色金色的魚苗聞著味道湊近,小心翼翼地接近,輕嗅著他溢血的掌心。
「會感染的。」加茂憐踹了木屐,一屁股坐在對方身旁,將腳踩進了水中。
魚苗立馬散開,禪院甚爾頓了頓,將手抽出池塘。
「你怎麼啦?」憐指了指他的眼睛,又指了指他的嘴,「被人揍了嗎?」
禪院甚爾根本不想搭理這個小傢伙,但好不容易找了個清凈的位置,也懶得挪開,於是置若罔聞,盯著池塘對面那顆松樹發獃。
忽然一隻手出現在自己面前,五指攤開,拖著一顆打開包裝紙的巧克力球。
「受傷了,吃點甜食會好很多。」憐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他往前湊了湊,金髮頂著野花花苞剛好在少年臉頰旁邊擦過,痒痒的。
甚爾不自覺抬手撓了撓,忘記自己臉上有傷的事實,疼得輕輕嘶了聲。
「喏。」加茂憐又往前湊了湊。
但顯然面前這個少年對他愛答不理,轉過腦袋就當沒看見,冷酷無情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加茂憐抿了抿唇角。
禪院甚爾聽見一聲輕輕的抽泣,他茫然地偏過頭,剛剛掀起眼皮,一下就對視上了兩隻水汪汪的白金色眼眸。
小男孩癟著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鼻尖和眼角瞬間紅了,他的手還抬在空中,執拗得要命,甚爾感覺自己要是不立馬接過,就像犯了什麼謀殺狗崽一類的變態重罪。
禪院甚爾垂眸盯著對方手中的巧克力球,在悶熱的天氣下有些融化,他頓了頓,伸手捏了起來,滿是細傷的指腹剛好擦過男孩柔嫩的掌心。
「我吃了,小鬼,別哭。」他語氣有些暴躁。
加茂憐眼見著禪院甚爾把黏糊糊的巧克力球吞下,才吸了吸鼻子,手背蹭了蹭眼角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淚花。
甚爾鬆了口氣,緊接著鼻尖嗅到一股更加馥郁的甜味。
他抬眸,小男孩白嫩的小手捧著一大堆錫紙包裹的巧克力球湊到他面前,這傢伙淚眼汪汪,彷彿自己拒絕就會毫不猶豫地哭出來。
禪院甚爾:……
加茂憐:QAQ
「……」少年幽幽地嘆了口氣,從中挑出一顆,放在自己嘴裡,「好了。」
他揉了一把小男孩軟乎乎的腦袋,起身就要離開。
「大哥哥。」加茂憐忽然開口叫住他,「我叫加茂憐,你叫什麼名字?」
禪院甚爾微微一頓,沒回頭。
夏日的風悶悶地吹過,喧鬧的蟬鳴在沸騰,將少年的回答吹得模糊不清。
小男孩噢了一聲,濃郁的糖果在嘴中緩慢化掉,他戀戀不捨地舔了舔唇角,含糊不清地念出了那個名字。
「豆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