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鮮血沿著對方的手腕滴下,在地上蓄積成一灘暗紅的水漬。緊接著禪院甚爾發現那只是白皙腕骨上垂落的編織紅繩,少年則一塵不染,甚至連襯衣上都沒有絲毫褶皺,如果忽略他手中提著什麼,簡直就是甚爾最不耐煩相處的那種乖乖好學生。
他注意到少年的視線在他臉上頓了一下,然後徹底地轉過身,那張絕對稱得上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了一種驚詫又摻雜著牙疼與晦氣的神情,就好像禪院甚爾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禪院立馬在腦海里否定了這個詭異的想法,即便隱隱約約覺得這傢伙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他從不會將自己過去的經歷與一個男性掛鉤——除非對方死在自己手中。
加茂憐從聖經故事的滑稽比喻中回過神,將頭顱隨手扔到牆角,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剛剛摸了什麼噁心的東西,抽出濕巾,一根一根地仔細清理著自己的手指。
他完全將面前的男人忽略了。看上去有些自大,但說實話,加茂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總不可能在兇殺現場遇見一夜情對象,還能若無其事地向對方打招呼吧。
至少憐做不到這點,所以只能低下頭處理自己指尖沾到的血跡。
他猜到禪院甚爾絕對也是為了川上富江的事情而來,這傢伙為了錢可是什麼都願意干。對方進門的時候,川上富江已經被他關進了咒具中,還差一個多出來的腦袋沒來得及處理,加茂憐倒不在意這一點遺漏,在他意識到咒術界的人正在追捕川上富江時,就沒打算燒毀這顆頭,總要留點什麼給那群人銷毀,讓他們誤以為怪物已經祓除乾淨了,免得三天兩頭來找他麻煩。
可現在禪院甚爾一摻和,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加茂憐甚至有些好奇,這傢伙和咒術界那群人打起來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於是他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向旁邊挪了挪,將通往頭顱的空間給禪院甚爾留了出來,這個肢體動作的意思很明確,代表著「請自便」。
不過禪院甚爾竟然沒有動,他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加茂憐的身上,而是敏銳地向身後望了一眼。拜他所賜,那裡已經沒有門板了,因此大門處傳來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入了甚爾的耳朵,是銹跡斑斑的鐵欄杆大門被人從內而外拉開的動靜。
他聽見了三個人的腳步聲。
「咒術師。」禪院甚爾皺眉低罵了一句,顯然在這種情況下他並不想和這些傢伙發生不必要的衝突,雖然殺掉那群人不是難事,但要是導致他被禪院那些傢伙抓住把柄,又是麻煩事一樁。
他當著加茂憐的面,從剛剛對方讓出來的空地經過,路過躺在地上還在蠕動的頭顱,很注意讓自己沒有踩到血跡,然後從二樓的窗戶翻了出去。
加茂憐燒掉了沾血的紙巾,快速去除空氣中的咒力殘穢,確保自己看起來萬無一失后,三個身影出現在活動室門前,很巧,是他上輩子的老熟人。
「你確定是這裡?」還沒走到門口,夏油傑發出疑問,「可是咒術標記明顯減弱了很多。」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誒,怎麼就剩一顆頭了?」五條悟困惑地止住了聲音,看了看血泊中的腦袋,下一秒關注重心迅速地轉向了房間里的一名男生。
他拉下墨鏡,六眼泛起一絲波瀾,「咦,偽神之瞳?」
加茂憐皺起眉,心想果然無論立場有沒有衝突,這傢伙說話還是如此欠揍。
很多年前,他的孔雀瞳和五條悟的六眼在咒術界並稱為「神之瞳」,直到外界發現加茂憐不會控制咒力時,剝奪了對他眼睛的讚譽,私底下譏諷為「偽神之瞳」,甚至因此大肆批判加茂憐根本就不配擁有這麼一雙眼睛。
加茂憐倒是不介意,畢竟實力差都是他裝出來的,但被五條悟這傢伙一說,他就忽然升起一股揍人的衝動。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入學前與咒術界沒什麼關係,並不懂五條悟指的是什麼,但潛意識告訴他們能從這傢伙嘴裡吐出來的必定不是什麼好話,更別說對面那個少年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五條悟彷彿全然不知,熱情地對同伴們說:「硝子、傑,我給你們介紹,這傢伙是加茂——」
「我叫加茂憐,這裡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還差一個腦袋沒燒,需要留給你們處理嗎?」加茂憐打斷了五條悟的話,生怕從他嘴裡冒出「這位是被加茂家遺棄的嫡子」這種蠢話。
「你燒掉了?」五條悟自顧自走到那顆腦袋前,大咧咧地蹲下去戳了戳,「我以為你不會使用咒術。」
「但是我會使用打火機。」加茂憐面無表情地掏出兜里的東西,砸向五條悟的腦袋。
白髮少年像身後長了眼睛,反手輕巧地抓住了打火機,「不過憐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聽說你不是高專退學了嗎?」
五條悟的語氣輕鬆,直接自來熟地叫了他的名字,彷彿他們正和諧地坐在一起在嘮家常。
加茂憐趕緊驅散腦袋裡可怕的錯覺,臭著臉:「所以我轉到了這裡。」
「啊。」五條悟恍然大悟,他正想起身,加茂憐毫不猶豫地揭穿他,「奉勸你不要為了方便直接使用術式,我可不想剛入學就因為校區重建問題被趕回家。」
五條悟絲毫沒有被看穿想法的心虛,反而理直氣壯地說:「你好像很了解我。」
那當然,上輩子動手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吵嘴更是數不勝數。
加茂憐冷笑:「畢竟你是六眼,想不了解都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