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害怕鬼嗎?
房東所住的房間在二樓,大概40平米左右,屋內的裝修還是幾十年前的老舊風格,牆壁有一些斑駁,傢具也不是很新,但屋內被收拾得可以說是一塵不染,非常乾淨。
可能是怕雨天連電,屋內並沒有開燈,客廳中央靠著牆的位置擺放著一個供桌,上面簡單的擺放了些貢品,兩邊各點了一根蠟燭,中間是一個香爐,香爐後面是一張面帶微笑的黑白照片。
「這位應該是房東阿姨的先生。」
王宇此時就坐在供桌正對面的沙發上,他的手掌被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借著微弱的燭光和照片中的人「大眼瞪小眼」。
「我也知道,你們年輕人啊,壓力大。」房東奶奶在廚房裡忙碌著,她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之前那般僵硬。「要是我兒子還在的話,估計也像你那麼大了。」
老人端著一個碗,碗中還冒著熱氣,從廚房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奶奶,您慢點兒。」
王宇想起身去接,卻被房東伸手攔下。
「什麼奶奶,叫我陸姨就行。」房東有些不高興。
「誒,陸姨。」
聽王宇改口,房東這才笑了笑,把手中的碗放到了王宇面前的桌子上。
「剛煮的小餛飩,聽中介說你是學廚師的,快嘗嘗老婆子的手藝怎麼樣。」
芝麻油的香味順著熱氣飄進王宇的鼻腔,餓了一天的王宇此刻已然是食指大動,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也顧不上燙,舀起一個小餛飩就往嘴裡送。
「慢點吃,鍋里還有。」陸姨一改昨日冷漠的態度,這倒讓王宇有些不習慣。
肉腥伴隨著一股臭味在口腔炸裂開來,沒熟的麵皮黏在牙床上,湯頭有一點餿,這股餿味又被芝麻油的香味和咸到發苦的鹽味所覆蓋……
「你這做的……比我強……」
王宇眼含熱淚地說道,瞟了一眼一下供桌上的黑白照片,他非常有理由懷疑老爺子是不是被面前這位「和藹可親」的陸姨給「葯」死的。
「你可別那麼說。」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這啊,開過刀,落下了後遺症,吃什麼都沒味兒,做飯也不行咯。」
秉承著「從不浪費」的原則,王宇艱難地吃完了餛飩,甚至連湯也沒放過,也虧了最後舌頭已經被咸到麻木,短暫性的讓他失去了味覺。
「陸姨,我說了您可能不信,您租給我的那間屋啊。」王宇頓了一下,看陸姨沒什麼太大反應,才接著說道,「它鬧鬼。」
陸姨卻沒有辯解什麼,她自顧自的收拾起碗筷,樓下的事情她並非一無所知。
「你害怕鬼嗎?」陸姨問道。
「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嚇得遍體鱗傷!」
王宇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他怕陸姨把他當「精神病」,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但有時人比鬼更可怕。」見王宇沒有回答,將碗筷收拾進廚房的陸姨,又坐回了王宇面前,她的話與王宇的想法簡直不謀而合。
陸姨仔細端詳著面前的王宇,她這一輩子閱人無數,但此刻的王宇卻給了她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枚常年忍受著海浪拍打卻屹立不倒的礁石亦或是一株在懸崖邊艱難求生的青草,他的眼神中含有一絲其他人未曾擁有的——希望。
嘆了口氣,斟酌再三的她還是決定對王宇說出那件房子中所發生的事情……
「這一晃,都十多年了。」
「那間房最開始租的人是一對兒年輕的小夫妻,他們兩個人是從鄉下過來的,小兩口也很恩愛,沒過多久女人就懷孕了。」
「女人為男人生下了一個女孩,也就是因為這個女孩的出生,一切都變了。」
「男人重男輕女?」王宇問道。
陸姨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那女孩長得特別漂亮,她身上幾乎沒有一點兒父母的影子,夫妻倆一開始還以為是在醫院抱錯了孩子,可到了醫院一打聽,才知道那天生孩子的就他們一家,根本不可能抱錯。」
「漸漸的,男人開始懷疑女人對他不忠,整天酗酒,動不動就對女人拳打腳踢,那時候三天兩頭就能聽見樓下女人的哭聲,鄰居報了幾次警,但都沒什麼用,男人反倒是變本加厲,越大越狠。」
「每次樓下吵架,那個小女孩都會來到我這,那孩子特別乖,不哭也不鬧,她最愛吃我包的小餛飩,每次吃完都會『咯咯』的笑。」陸姨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慈愛與懷念,「家大人沒給孩子取名字,我也就一直叫她小餛飩。」
「女人最後忍受不了男人的打罵,離家出走了。男人又將怒火指向了孩子,可無論男人如何打罵,小餛飩愣是不哭也不鬧。」
「每次孩子過來,我都會給她講故事,教她識字,逗她開心,哄她睡覺,當時我們就坐在你坐的這個位置,她就躺在我的懷裡。」
「就這樣慢慢過了十六年,那個混蛋一直沒讓孩子去上學,小餛飩越來越漂亮,來我這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那個混蛋不再對她拳打腳踢,可看她的眼神卻逐漸變得貪婪。」
「後來呢?」王宇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卻看見陸姨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猙獰,眼白上布滿血絲,瞳孔也微微顫抖。
「小餛飩死了,她就弔死在了那間屋子的吊扇上,警察說是自殺,可我不信!」陸姨說到最後幾乎是帶著哭腔。
「那麼好的一個孩子啊,她為什麼自殺,十六年都挺過來了,她又憑什麼自殺!」陸姨情緒有些崩潰。
「吊扇……小餛飩!」王宇驚呼了一聲,陸姨以為是他害怕,也沒多問什麼。
「那個男人呢?」王宇問道,他沒有用「父親」二字,他覺得男人配不上這個稱呼。
「不知道死哪去了,警察都找不到。」
陸姨癱坐在椅子上,講述這個故事,似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那間房,你要是想住,老婆子我也不收你房錢,我沒幾年活頭了,權當是積德行善了。」陸姨看向王宇,「你要是不住的話,就儘早搬走吧,別回來再嚇個三長兩短,我可付不起這個責任。」
起身向卧室走去,陸姨這是給王宇下「逐客令」呢。
王宇也沒好意思過多停留,陸姨給他講的事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等一下。」陸姨叫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王宇。
王宇回過頭,透過昏暗的燭光,陸姨就站在黑漆漆的卧室門口,她滿是褶皺的臉上掛著兩條幹涸的淚痕,微紅的眼眶中兩個黑漆漆的眸子彷彿在直視深淵。
「你還害怕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