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劍奴
噼啪！
清冷的月光，空寂的山谷，搖曳的柴火。
這裡已經是九生衍陣的裡面，也是仙墓的第一層。只是這裡四周空曠，並沒有哪裡可以看出主人的墓地在哪。
一人一猴就在火堆前坐著。
少年正在閉目調息，巴掌大的猴子捧著一個果子，吧唧吧唧地啃著。
而在不遠處，還有一個渾身污血清清秀秀的少年躺著，呼吸雖然微弱，卻已然均勻。
6寒帶著趙奇剛進入山谷時，趙奇就因為傷勢太重，再加上續命丸的反噬，終於沒有撐住暈死了過去。如果不是6寒耗費玄氣為趙奇調理體內紊亂的玄氣，恐怕那一下趙奇就已經一命嗚呼。
「為什麼救我，你應該早就想我死的！」
躺在地上的少年，清秀的臉頰在月sè的映襯下，異常慘白。
6寒收起玄氣，看著已經悠悠轉醒的趙奇：「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希望你能夠回答我。」
「呵呵，我一個將死之人，你還想知道什麼？」趙奇凄涼地自嘲起來，「只可惜我技不如人，終究還是輸了，而且還要你為我輸氣，苟活一時半刻。」
6寒沒有理會，反而問道：「你就那麼恨我？」
「恨你，不，我不是恨你，而是希望你死！」
「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反而這些年來，我也一直都很照顧你和田師弟！」
「不錯，就因為你太好了。若是你足夠壞，那該多好，五年前我就會殺了你。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一直都如此悉心的照料我們，一步步扶持我們長大，一次次在師傅那裡為我們求情，一天天為我們著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一個壞透的人，讓我一早就狠下心殺了你！咳……咳咳……」
趙奇全身劇烈地顫抖著，喉嚨一甜，又是一口黑血被吐了出來。
看著情緒激動的師弟，6寒嘆了一口氣：「如果心裡不舒服，就說出來吧。五年了，就算你再怎麼恨我，也應該讓我明白原因。」
「原因嗎？呵呵，我不知道是你真不懂，還是裝傻。莫師伯曾經是飄渺門最強的弟子，也是煙雨宮九大門派競爭大弟子的最佳人選，當時可謂風頭無兩，飄渺門也如rì中天。只是，莫師伯走了，而且還帶走了天賦異稟的楚師妹，將所有的擔子都交給了當時還只是少女的師傅。」
說到這裡，趙奇的眼角都被淚水濕潤。
「師傅嗎？」
6寒對師傅玉小韻的記憶並不多，還是之前吞噬晶核的時候才在記憶中看見玉小韻模糊的身影。
可即便是那煙霧中的身影，也是一種傾國傾城的美。
趙奇聲音中透露著一股苦澀：「你是最早入門的弟子，而且沉著穩重，對我們這些師弟師妹又十分照顧。所以師傅讓你做大師兄的時候，我們都沒有任何意見，甚至還十分的開心。而你做了大師兄之後，我們這些小師弟小師妹也都在你的帶領下，把門派打理的井井有條。那麼多年，我一直都很敬佩你，把你當哥哥一樣看待。」
6寒怔了怔神，想起了記憶中的點點滴滴：「既然如此，為何後來你再不上逢生崖了？」
「逢生崖？你以為我不想上去？你以為我忍心看著你一個人在上面受苦？」趙奇的情緒再一次激動起來，「當初為了求師傅讓你下山，我被師傅關了半個月的禁閉！」
半個月的禁閉！
6寒雖然沒有玉小韻的記憶，可是卻知道玉小韻除了對自己要求嚴格之外，對其他的弟子可以說是一種寵溺。
那時的玉小韻，根本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小師傅，哪捨得嚴師出高徒這一套，唯獨因為自己是大弟子，才不得不對自己要求更高。
半個月的禁閉，可以說是很大的懲罰了！
「這些，我都不知道，小師妹她們也沒跟我說！」6寒嘆了一口氣，「可我不認為，你會因此而記恨我！」
「當然，你是我當時最尊敬的大師兄，我怎麼可能會記恨你。即便師傅關了我禁閉，我也沒有絲毫的記恨。甚至我還在心中竊喜，這樣，我就可以和師兄一樣是被關禁閉了。可是，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躺在地上，趙奇看著頭頂的月亮，右手死死地抓住地上的草，手指甚至因為太過用力，已經深深插入到泥土之中。
「那一天生什麼了？」6寒追問。
「生什麼。」趙奇強撐著最後的體力，從地上坐了起來，直視著6寒，聲音冰冷，「就在那一天，我知道了試劍大典的殘酷。十年一度，最後一名的門派將會被除名，由第一名的大弟子前來重新開宗立派！所謂的，不過是用這種殘酷的競爭，保持煙雨宮的繁榮。」
「可是他們想過沒有，被除名的門派會遭到如何的待遇？我們都是師傅撿回來的孤兒，門派如果沒有了，我們這些孤兒去哪？跟著師傅去浪跡天涯？如果僅僅只是如此，我倒無所謂，可是三個小師妹怎麼辦？」
呼～
原本氣息虛弱的趙奇，從地上猛的站起來，哪怕全身顫抖不止，也是一步一步往6寒走來，神sè中充滿了憤怒：「就因為你，因為你這個廢物大師兄，我們被嘲笑為九大門派的窩囊。師傅從小就將所有的靈藥給你用，我們這些師弟師妹都沒有分到什麼。可那時候我們尊敬你，不僅不會搶著要，甚至還將自己分到的那一點點靈藥也都給你。可是，可是我們得到了什麼？」
劈啪作響的火焰前，趙奇紅潤的臉sè已經是迴光返照，聲音也更加的咆哮。
「明明我比你更有天賦，可為什麼師傅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哪怕我後來再如何用心修鍊，哪怕我不使用靈藥，實力也比差不了多少。為什麼，這都是為什麼，就因為你是大師兄？就因為你得到師傅的寵愛？所以，一個廢物的你就可以決定門派的生死？」
「所以，哪怕我的天賦比你更高，也不讓我成為飄渺門的大師兄嗎？」
看著神sè猙獰的趙奇，6寒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五年前，原本應該對自己十分尊敬的二師弟，卻會突然走上逢生崖，跟自己恩斷義絕。
「然後，你就開始敵視我？甚至，想殺了我？」
6寒問道。
「不！」趙奇一口否決，「我一直都很信任師傅，既然師傅那麼堅定的讓你成為大弟子，或許你真的有什麼天賦是我所不知道的。所以為了不耽誤你修鍊，我和田師弟商量，假裝跟你恩斷義絕，讓你不用再費心神照顧我們，可以更加全心全意的修鍊，或許，或許你有創造奇迹的那天。若真是如此，哪怕我們心裡再不願意，也只能這麼做。」
「可是！我錯了！」趙奇仰起頭，凄涼無比，「五年，我就這麼相信了你五年時間，可是你的實力依舊進展緩慢，甚至就連我都要追上你了，我的信心也開始漸漸破碎。直到那一天，你為了衝擊玄氣七層，最後筋脈盡毀，我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飄渺門被滅門是遲早的事情！」
「這就是你去紫雲門的原因？」6寒反問。
「不錯！既然飄渺門一定會被滅門，於其被其他人滅門，還不如由我來。」趙奇神sè凌厲，「為了得到柳晚晴的洗髓露，我千方百計的討好她，甚至做了很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成為了她的走狗。可那又如何？只要有洗髓露，只要有葯宗的靈藥，以我的天賦，我遲早會取代紫雲門的大弟子參加試劍大典。只要我在試劍大典上技壓群雄，我就能夠來飄渺門開山立派，到時候飄渺門依舊還是飄渺門，一切都還會和原來的一樣！」
6寒臉sèyīn沉：「所以，你不惜勾結飄渺商行的內鬼，也要製造薛家堡的慘案？」
「你怎麼知道？」趙奇有些驚訝地看著6寒，不過下一刻卻瘋狂大笑起來，「不錯，雖然你也使用了洗髓露，甚至還做出了驚人之舉。可是，五年的時間，我的信心全被你的無能磨滅了。我不可能還相信你，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6寒嘆了一口氣：「所以，你覺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不錯，即便我今天技不如人，我也認為師傅當初的決定是錯的。」趙奇絲毫不讓步。
砰！
一聲巨響。
6寒一拳搗在了趙奇的臉上，直接將身體虛弱的趙奇一拳砸在了地上，任憑趙奇又嘔吐出一口黑血！
「咳，咳咳……被，被我說中了，就生氣了嗎？哈哈哈……」
趙奇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甚至都在抽搐，可他卻依舊笑的很大聲。
「我是生氣了。」
6寒一步步往趙奇走去：「可我並不是生氣你說我是廢物，我是生氣你冤枉了師傅。這麼多年來，你都沒明白師傅的心意。」
「我沒明白師傅的心意？」趙奇瞪大雙眼。
「你以為你說的一切後果，我都不知道？我告訴你，你說的那些師傅早就告訴過我，我知道的比你更清楚，也更早。可是你卻不知道，就算門派被取締，你們可以去其他地方。而參加比試的最後一名大師兄，是要進入煙雨宮當劍奴的！」
6寒右手一探，尋仙戒中的玉清劍就出現在右手中。
「知道什麼是劍奴嗎？就是被抽離出人的魂魄，融入寶劍之中，成為這把劍的劍奴。只要劍不損，可以說作為劍奴的人將永遠不會死。可是，相對應的，劍奴將永遠一個人孤寂地活在劍中，一直孤寂下去。那種寂寞，你可知道？只能努力的回憶曾經的一點一滴，生怕哪天就忘記了。哪怕看見了你們，也只能是看見你們，而無法和你們說上哪怕一句話，見上哪怕一面！」
這些記憶，6寒並沒有忘記。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對趙奇的偏執很惱火。
「師弟，你真的錯了。師傅一直都那麼寵溺你們，之所以一直讓我做大弟子，也是因為我自己的哀求，更是師傅不想讓你成為劍奴。以你的資質，即便再多天賦異稟，你也不可能斗得過柳晚晴！而柳晚晴，鐵了心是要取締飄渺門。」
「師傅啊，其實…是在保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