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絕不相信

她感覺到痛了，是從四肢百骸直鑽心臟的痛，是全身上下每一個感官都在叫囂著的痛。

喬念念不由自主的蜷縮著身子，捂著心口處的位置，那裡就像是活活被人剜下了一塊，空蕩而又鮮血淋漓，痛到她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房間內一開始只有低低的啜泣，慢慢的這啜泣聲逐漸嘶啞並且歇斯底里起來，只是聽著，就會讓人心疼。

會哭成這樣的人，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還是失去了愛入骨髓的人？還是弄丟了極為重要的物品……

喬念念不知自己是何時平靜下來，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她只是盯著某一處的空白，腦海中不斷閃過與言致的過往。

是兩次的過往，是二十一年，記憶中的人，是那個總是照顧著喬念念，鼓勵她，和她一起勇往直前的白鶴少年，是會溫柔的喊她起床，為她做各種美食的丈夫……

到底什麼才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那些熱烈而又誠摯的記憶真的只可以稱之為記憶嗎？可那些時光明明也是一分一秒都真實的流逝過的……

「難道我只是觸電摔倒做了一場夢……」

「可是那兩次我明明也是真的有感到痛才會確認那些都是真實的啊。」

「不會的，不會是夢……」

喬念念自言自語，終究還是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手心與腳掌上在艱難起身的時候嵌入了玻璃渣，她也沒什麼感覺，只是往外面走。

她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為2022年6月26日下午一點多鐘。

電腦開機后，赫然入目的也是剛剛完成的策劃案，最後保存時間，是26日的凌晨。

親眼看到這些，喬念念終究有一些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第一次發現自己回到2012年的高二，就是因為熬夜做完方案，洗完澡后浴室的燈突然黑掉又炸開，自己便摔倒了。

那天，喬念念最初便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後來她發現不是啊……

現在呢？她又重新生活了二十一年了，再一次發生穿越這樣的事，她回到的地方，卻是最初的地方。

「所以真的只過了一晚的時間？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夢？什麼時候才是現實……」

「可那些記憶，那二十一年，全都是假的？只是一場夢嗎？」喬念念又一次問著自己，可是她眸中明明全是不甘，她怎麼能甘心承認那些時光都是假的？

紅腫的雙眸倏然轉動，喬念念只是又咬牙道，「不可能，我絕不相信那是夢……」

喬念念掙扎著起身，要在電腦上搜索關於穿越時空之類的字眼，這時她才發現，方才手心刺痛，是因為嵌進了幾片碎玻璃。

平日里她很怕疼，可是現在，喬念念拔出帶血的碎片，眼睛也不眨一下，甚至沒有任何的停頓，只是專註的看著電腦屏幕。

各種案例，視頻的素材讓她漸漸地看到了一絲希望。

可她忘了，家中已經是斷電的狀態，筆記本電腦沒過一會兒就因為電量過低而關機了。

屏幕黑掉的那一刻，喬念念才恍然回神，可是卻又不知道現在還能做什麼。

該怎麼樣才可以再一次去到十年前的世界？該怎麼做才能再見到言致……，該怎麼樣，去釋懷那些年經歷的熱忱和美好。

又該怎樣安放心中對言致波濤洶湧的感情？

喬念念真的不知道她現在還能怎麼辦。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喬念念的思緒也變得越來越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時，她竟然還嚇了一跳，需要想一下屏幕上備註的名字是誰。

「喂，可可。」喬念念道。

「喬組長，你可算是接電話了……，組長，你今天怎麼會曠工啊？主管剛剛還又來問你呢，到底怎麼啦？」可可壓低著聲音道，可是話語間滿是擔心。

也是這時候，喬念念才真的意識到，現在才是現實。

她深呼吸調整了自己的思緒，最後對可可道，「我沒事，家裡電路壞了，你們別擔心，我會和主管解釋的。」

「沒事就好，我和陳銘浩都老擔心了，而且昨天我們組的方案還被主管痛批了……」可可道著，聲音越來越低，而且喬念念那邊一直未說什麼話。

可可總覺得喬念念也不太尋常，便又問道，「喬組長，你真的沒事吧？要不要下班了我去陪你啊？」

「我沒事……，可可，你快去忙吧。」

「好吧，拜拜，組長。」可可應道，掛斷了電話。

可是，方才電話另一端的喬念念明明聲音暗啞，該帶著些許滄桑的感覺，可可疑惑的皺起眉頭，最後只覺得喬念念還是因為方案被斃才會如此。

喬念念掛斷電話后，又是一陣沉默，直到天色漸暗，她看了看手機僅剩不多的電量，這才聯繫了物業管家和房東，她需要用電。

可是當電工師傅來到喬念念家中的時候，漆黑的房間，憔悴的喬念念，以及房間內帶著血的腳印，連接在一起，透漏出一絲詭異的凄涼。

「小姑娘，你家……，真的只是電路燒壞了吧？」

「是。」喬念念應道，但是發覺師傅盯著浴室那邊的腳印，她才明白過來，便解釋道，「師傅，浴室的燈炸開了，我踩到了碎片才會這樣，還沒有來的及清理。」

「奧，這樣啊，要小心的呀！你快去坐著休息吧，我這就去看一下。」

「謝謝師傅。」喬念念禮貌的應道，她自己也趕快去處理了一下自己腳上的狼藉。

很奇怪，明明腳心看起來已經是一片模糊，可是這一整天，喬念念好像真的沒有感覺到痛……

當她拔出嵌進血肉的碎片時，才感受到錐心的痛感，原來不是不痛，只是麻木。

喬念念用酒精擦拭傷口時，那種痛更加強烈了一些，可是她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並未喊痛，因為她現在的嗓子也實在干啞。

處理好腳上的傷口，房間內驟然變的亮起來，電工師傅走過來問喬念念，「小姑娘，你這個浴室壞掉的燈，要不要……，也幫你一併換了。」

電工師傅道完，有些拘謹，只因為面前的小姑娘實在是太低氣壓。

看出了師傅的拘謹，喬念念很努力的扯出了一個笑容，道，「師傅，謝謝您。」

「哎，好，你等一下啊。」電工師傅應道，立刻出門去買來了一盞新的燈，幫喬念念將浴室炸掉的燈換掉，還清理了浴室殘存的碎片。

「小姑娘啊，都給你換好了啊，你呢就按照正常的價格付給我就好了。」

「好的，師傅。」

喬念念應聲，給電工師傅轉了錢，便送師傅出門。

這位師傅離開時，猶豫再三還是又轉身對喬念念忠告道，「小姑娘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麼這麼傷心，但是你得記住啊，家人給和你自己的身體健康才最重要啊！可不要再這麼粗枝大葉了，這受傷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的處理，你說你父母如果知道你這個樣子，多心疼啊！」

聞言，喬念念渾濁發紅的眼睛終於多了一些清明，她看著面前僅僅一面之緣的電工師傅，終於還是露出釋然的一笑，道，「我知道了，謝謝您，師傅。」

電工師傅應了聲，又叮囑了一下，這才離開，關上房門以後，喬念念心中也五味雜陳。

如果現在喬念念所在的現實還是如同之前一樣，那她還是那個追隨著夏川，遠離父母朋友，隻身來到廣州的孤勇女孩，也俗稱戀愛腦……

也不知道父母現在在秦山過得怎麼樣，依涵、月越、林子謙……，他們怎麼樣？或許林子謙和秦月越他們都不識得自己……

喬念念慢慢走回辦公桌，可是這時的腳底每走一步，都如同鑽心蝕骨一般的疼，可她沒有停頓片刻。

她連接上電腦的電源，開始找她的好友列表與高中的同學群，搜尋著記憶中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

好不容易找到，她也意料之中的需要驗證才可以添加言致的好友，她發送了過去，可是卻久久沒有消息。

喬念念又找了一下其他的朋友的聯繫方式，原來除了舒依涵、靳宇和秦月越，其他人的聯繫方式，她都是沒有的。

沒有林子謙，沒有葉森木，沒有蘇星繁，也沒有李夏天……

喬念念忍不住譏諷的一笑，原來，在這個所謂的現實世界里，她錯過了這麼多，卻只為夏川那樣一個人浪費了十年的時間。

可是，言致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呢？他有沒有好好的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每天好好休息，吃飯，更為重要的是，他是不是身體健康……

電腦屏幕盯的太久，喬念念的眼睛很是酸澀，她還是起身去了陽台。

雖然身上痛，可她現在心中的空蕩，更痛。

喬念念看著天際的繁星和一輪彎月，最先想到的還是言致與她在星空下的暢聊和歲月靜好的浪漫。

女孩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可是笑著笑著，她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就算現實是他們現如今毫無聯繫，可是，總該要見到言致一面，才可以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