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女鬼小美

自小美跳樓之後，根生白天無精打采，晚上常常夜不歸宿。

起初大家並不在意，直到有流言說海王已經發瘋，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還有人見到凌晨的一號教學樓內燈火通明。更有甚者，在教學樓的窗戶上，見到了根生和小美的身影！

根生再怎麼說，好歹是同窗室友。害怕歸害怕，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一探究竟，去驗證流言的真假。

尾隨根生進了教學樓。這個極少晚自習的傢伙，今天居然非常自覺的帶了書和本子。見他僵直的坐立在教室東南角靠窗的角落。翻開本子，認真的寫著什麼。儼然一副愛學習的模樣。

教室里原本還稀稀拉拉坐著幾對情侶，在根生坐定之後，不一會功夫全都走了。偌大的教室里，只留下我和根生。

根生只顧低頭寫字。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哪怕來到他的跟前。咳嗽幾聲，他也沒抬頭看我一眼。

好奇的低頭一看，好幾伙！厚厚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根生的字寫得不好看，卻是一筆一劃，異常認真。

如果不是夢遊，我有理由相信，他是鬼遮眼了。小時候聽村裡的老人說過。鬼遮眼之後，察覺不到身邊任何的動靜。好比現在盛行的vr，沉浸在自我的畫面中，無法自拔。

第一次見到真實上演的鬼遮眼，可我根本不會解啊！驚慌卻也無能為力。

隔壁的教室全都亮著燈！一間間望去，全是和根生一樣的情況！一人一室，同樣的位置，低頭做著同樣的事！

那詭異的場面，讓人細思極恐，頭皮發麻。

即將到達走廊盡頭，最後一間教室。我的心口猛然收縮！手腳冰冷，呼吸困難！

老毛病又犯了！

黑暗中迎面出現的一襲紅裙！是，是小美！

我開始後悔跟著根生了！從小父母教育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跟著根生，不僅不能對他有任何幫助，搞得自己也脫不了身了。

小美的樣貌如此恐怖！她的後腦半個腦袋不見了！整個凹陷了進去。如紅裙般通紅的眼睛！凶煞的盯著我。身體猶如一團煙霧，懸停在跟前！視線正與我持平！

傳說中的紅衣厲鬼！我的天！腦海中經歷了短暫的空白之後。我明白自己已經處在死亡的邊緣了！想到家中含辛茹苦將我拉扯成人的父母。我的鼻子一酸，淚水不爭氣的落下。

驚恐，仿似一根肉骨頭，卡住了喉嚨，堵住本該凄厲的尖叫！真正的恐懼，原來如此寂靜無聲！

怎麼辦？腦海中突然閃過奇怪的念頭！反正橫豎都是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

隨著心跳的加速，眼前小美的慘狀，看得越發真切！

我能見到鬼，可是完全對付不了啊！況且眼前這位根本不是一般的鬼！隔著眼神，我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非比尋常的戾氣！

三十六計，走為上！

不管了！她又不認識我！又不知道我能不能看見鬼！

打不過，我躲還不行嗎？！

因為驚恐，我的手腳已經由冰冷轉而僵硬！再不跑，怕是來不及了！

她身後就是樓道，只要能下樓道，我就可以離開教學樓！

拼一把！別緊張！拼一把！心一橫，眼一閉！我竟然穿過了她的身體！

就在我慶幸和發愣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牢牢吸住我的後背！又將我狠狠拽回了原地！

這哪是鬼？我的戰鬥力有5，這女鬼的戰鬥力起碼1000！

更難受的是，我慌了之後，瘋狂輸出了一套瘋狗拳。拳拳打中的只是空氣！精疲力竭之後，她的眼神中除了怨憤，摻雜了或多或少的不屑！

「那個，小，小美！冤有頭，債有主！我，我啥也沒幹！求，求求你放過！」

生而為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與鬼搏鬥，我也沒啥經驗。硬的不行，唯有試試軟的。

「哼！臭男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眼前的女鬼，目光凌厲！眼中的那股血紅，彷彿下一秒就會透出光來。

「小美！小美！你別過來！人間自有真情在,真情處處暖心懷！我，我的父母都是農民，從小教導與人為善！二十年沒做過壞事！我到現在都還是處男！你，你別激動！你，你……」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了類似風嘯的詭異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和女人講道理都很難，更何況是一個怨氣難平的女鬼！

不好！她這是準備放大招啊！

靈機一動，死馬當活馬醫！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操！不管用！

「南無阿彌陀佛！」

「天靈靈地靈靈！泰山老君快顯靈！」

「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救命！鬼呀！救命！」

危及關頭！走廊里的燈不合時宜的炸了！黑暗中，一道人影的輪廓，從對面閃爍過來，掀起一陣陰冷的風。

此時的小美，宛如一隻巨大的蜘蛛，一襲紅裙化作萬屢紅絲，將我緊緊包裹！她的意識，她的怨憤，一寸寸滲進我的皮膚！

從未體驗的絕望，讓我渾身的汗毛一根根豎立起來。

當時，心裡閃過唯一的念頭「死定了！」

我的頭，開始猛烈的撞擊牆面。

「咚！咚！」很響，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數次撞擊之後，眼睜睜看著身體騰空飛了出去！頭朝地，腳朝天！以標準的跳水姿勢，急速砸向樓下的水泥地！

我恐高！還心動過速！在這種過載的壓力和極致的恐懼中，彷彿被人按下了關機鍵，在見證自己腦漿爆裂的前一秒，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意識在混沌中遊歷了很久，最終在濃烈的酸臭味中驚醒！

刺鼻的酸臭，在陽光下，從床下正對著我的那雙白中透黑的球鞋中，以肉眼可見的方式，瀰漫到宿舍的每個角落。

頭好痛！肚子好餓！全身乏力！伸手想把那雙該死的鞋子挪開。可是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喲！小黑你活了？！」就在被惡臭熏得即將再次昏迷的時候，根生一個大力破門，嚇得我心臟差點炸了！

「那個……」我嘴巴哆嗦了好一陣，腦子裡那句把鞋挪開的話卻始終說不出來！惱得想扇自己兩巴掌！

結果，我連扇自己巴掌的力氣都沒有。微微抬起的手，無力的耷拉在胸口。

「醫生說你體內濕寒，腦袋還受到嚴重的創傷！昏迷是因為高燒！本來是要住院的，可是你知道的，我這個月的生活費不夠！只能風風光光從醫院把你抬回來！全校的女生都看到了！你那顆光頭腦袋撞得和釋迦摩尼一樣！這下你出名了！」

我發誓！根生這番話，讓我抑制不住掐死他的衝動！

後來，頭上的包經過很久才復原，頭髮也如約長齊。根生筆記本里的那幾萬句「對不起」，也在我的口述中有了答案。

陰陽眼的本事，是我和根生之間的秘密。

幾年來，一直不解的是，小美當時明明起了殺心。為什麼我還能安然無恙。黑暗中的那道黑影，到底是救我的人，還是在恐懼中產生的幻覺。是什麼原因，讓一個極度暴戾的紅衣女鬼放棄了報復根生他們的行為。

時隔數年，根生嘴裡再次提及「小美」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中還是忍不住恐懼顫抖。

大學畢業之後，我在無人的天橋見過失戀的女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見過在車流中穿梭玩耍的小孩。在充斥著消毒水氣息的醫院，見到穿門而過的情侶。在高聳的大樓內，見過鋼管穿身的工人。

每一次撞見，我都唯恐避之不及。小美在我內心留下的陰影。讓一個能看見鬼的年輕人，變得比任何人都害怕鬼！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眼前這個鬍子拉碴的男人，比大學時期憔悴了許多。張揚的光頭，如今長出了濃密的頭髮，蓬鬆的纏繞在一起，如同鳥窩扣在頭上。

不知為何，當他口中說出，要利用我的能力賺錢的時候。內心的那股厭惡與排斥，似乎已經超越了同窗之情。

「嗨！老子跟你說！老子一個鐵哥們！原先是電台的領導。最近電台改革，創辦了一個探奇探秘類節目。特別火！你是誰啊！在學校可是出了名的金嗓子和才子啊！由你出馬，他的節目必火！其他人老子還不願意了！」

「探奇探秘節目不是弘揚文化的么？怎麼扯到見鬼上面來了？」

「哎呀！別他媽磨磨唧唧！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十萬個為什麼！做人可不能太狹益了啊！老子答應了人家！又不遠千里來找你！哎呀！走吧！走吧！」

「不是，大哥！看我嘴型！ài！那個字讀ài；狹隘！這麼多年，你濫用錯音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再說，我只是見過鬼！又不能驅鬼！恕你這個要求我不能接受！還是另請高明吧！我還得搬家，找工作呢！」

「等等！你剛說見鬼。見什麼鬼？」

「那你說我的能力是——」

「主持！我說的是主持！你在學校不是文學社和播音社的么？」

「那你又提到小美？」

「嗨！那不是隨口一說。怕你忘了嘛！」

除了髒話收不住嘴，濫用錯字以外。根生還有一個最讓人受不了的毛病。就是說話容易「出圈」，拋一個你認為很重要的話引。你發現他最後說的事，和之前的話題不存在任何關聯！

「底薪一萬！外加5個點的打賞收入，交五險一金！年底分紅另算！」

「認真的？」

「比真的還真！」

「哪兒？」

「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