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電台的工作

龍城是我的家鄉，是一座古老的極具文化底蘊的城市，城市的正中間流淌著龍母河，將龍城一分為二。

一面是高樓林立的新城，樓房矗起，街面寬闊，有花壇有交通警有霓虹燈有五光十色的商店櫥窗和打扮入時摩登的紅男綠女。

一面是古道青瓦的舊城。潔凈的青磚黛瓦，舊式的木質門窗，街檐下的老茶館，粗拔的梧桐樹，這些古韻明澈的物象，與新城的喧囂隔了一道歲月的牆。

舊城內大都生活著遲暮的老人和留守下來的孩童。老人聚在茶館里下棋，在龍母河邊垂釣，在青石巷內或抱著或推著或牽著孩童散步。或是在梧桐樹下閑聊一個下午。與車水馬龍快節奏的新城區相比，舊城區內清凈祥和，與世無爭，若非逢年過節，極少出現年輕人，偶有，便是探親或拍照的情侶。

無論古今，龍城都是極具重要的交通要塞。城內留下了非常非常多的故事和傳說。

龍城全市人口千萬，共分八縣140個鎮。歷史淵源，名勝古迹繁多。

根生口中的哥們姓古，古時候的古。五十來歲，毛髮稀疏，微胖。之前是龍城廣播電台的總監。電台的熟人稱他為古總。

他可不是根生的鐵哥們！古總是根生父親部隊時的戰友。根生叫他古叔叔。

雖然根生是個吹牛不靠譜的主，但是這份工作和工資卻是真實的。

近幾年，電台不景氣。採取了各種方式進行轉型。古總結合自媒體，創辦了在線可視電台板塊「龍城探奇」。創辦的初衷，是通過電台和自媒體融合的方式，探尋龍城的名勝古迹，人文傳說。這檔欄目可聽可看，一經推出，深受龍城人民的喜愛。

「哎呀！之一同學！聽根生說要推薦個高材生來電台。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儀錶堂堂，一表人才啊！」

古總的笑臉甚是和藹。卻有種說不出的怪。

一陣寒暄和工作內容介紹之後，我們被安排在電台的職工宿舍住下。

在我的印象中，電台和電視台一樣，是個神聖又嚮往的地方。做夢也沒想到，以我的文憑和資歷，能夠接觸到曾經夢寐以求的工作。

簡單的安頓好行李，躺在寬敞整潔的單人宿舍。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就是那種，恨不得逢人便說：我在電台上班，我在電台上班的激動。

這份工作，比想象中清閑。每天指定時間和地點去拍攝。提前兩個小時拿到拍攝文稿。

第一天是拍攝一座叫「寶峰塔」的古迹，據說有三百多年的歷史。整個塔體挺拔高大、古樸雄渾，給人以力的啟示，美的感受。塔內供奉三尊佛像。塔身雕刻著精美的圖案，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直播拍攝完成後，根據留言板的留言反饋，決定第二天的拍攝行程。

第二天面對的是一位百歲高齡的紅軍老英雄。英雄的勳章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老人精神很好，在鏡頭前繪聲繪色的描述當年的抗戰場景，聽得我都入了神。進行了一次深刻的愛國主義洗禮。

直播接近尾聲，在徵集觀眾感興趣的直播行程的環節。出現最多的竟然是一座學校的名字。

「平源縣二中附小？」

又是學校！從小到大，歷時最長的圈子便是校園。多次的校園遇鬼經歷之後，我仍然是心有餘悸。對於學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喜歡。

「是一座荒廢的學校！當年校園內發生了一些事。被迫關閉，據說近期規劃重建。」

攝影古哥，古叔的兒子。一米八的大高個，傳媒大學畢業后，便陪在古叔的身邊，留在電台工作。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沒見到古哥，也沒見到根生。

真是巧了，據說這倆人當天都在鬧肚子。這次的攝影兼司機，換了個叫小鵬的實習生。

小鵬斯斯文文，個子中等，身材偏瘦。他開車很穩，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他不愛說話，見面之後總是有一句沒有的應著。

後排看文稿的我，不一會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根生沒來，居然隱隱的有些不習慣。那小子雖在鏡頭中極少露臉。一直當擔著端茶遞水的打雜職務。憑藉那張胡謅亂扯的嘴，是個調動氛圍的好手！

龍城到平源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接連幾天都是艷陽高照的天氣，原本盤算著等直播結束，把被套床單拆下來洗洗晒晒。半路卻接到古叔的電話。說是應觀眾的要求及綜合考量。本次的直播安排到晚上。還特意囑咐周末雙休，建議我們白天可以在平源好好休息，逛一逛。

看了文稿才知道。這座名字普通的學校，原來發生過這麼多事。

建校二十多年，通過師資引進，校風建設。雖說不能和外面的名校相比，在當地人眼中，口碑還是不錯的。

後來，發生了一起校園霸凌事件。

因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幾名高年級的學生，把一位低年底的學生活活打死在校園裡。

校園霸凌，本可以引以為戒，公開公正處理。可惜當年的負責人為了保住學校的聲譽，欺上瞞下，掩蓋了事實。

失去孩子的父母，天天跑到學校哭鬧無果。最後精神失常，雙雙流浪街頭。

這事在當地都知道，可是消息被封鎖得一絲不漏，外人極少聽聞。

後來，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那些參與霸凌的孩子全都出事了。跳樓，精神失常，車禍。

校園內靈異事件頻出，學校的生源越來越少，最後無奈關閉。

文稿中沒說到底幾個學生參與了霸凌。也沒說靈異事件的細節。

其中最令我不解的並不是文稿的內容。明明是一檔介紹人文古迹的節目，為什麼要去探訪鬧鬼的荒廢校園。是為了闢謠，還是為了收視？那些建議探訪的觀眾，是真的熱心群眾，還是另有隱情？

到達平源縣城，才上午十點半。小鵬開著車，緩緩的沿著平源縣二中附小的圍牆繞了一圈。整座學校的外圍，被藍色的塑鋼板遮擋，完全無法窺探學校內部的樣貌。大門位置的塑鋼板上，留了一道狹小的門。一側守著位戴著紅色安全帽，膚色黝黑的工人。

小鵬下車說明來意后，兩人離車退了幾步，小聲嘀咕了幾分鐘。

重新上車的小鵬，徑直帶我去了縣城的招待所。

招待所內住下，小鵬寸步不離的守著我。那種被軟禁的感覺，壓抑得讓人窒息。

傻子才察覺不到事情的不簡單！照理說，這樣的直播，這樣的時間段，理應到街上採訪學校周邊的居民，收集相關的素材。

但是，疑惑歸疑惑，我不能因為猜忌就輕易放棄自己喜愛的工作。再說，那誘人的高薪，我可是一分錢都沒看到。萬一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了，那這幾天的工作豈不是白做？

窮人，就註定是個俗人。父母背朝太陽面朝地，指望大學畢業的我，多賺點錢，就算不在城裡買房子，起碼能修繕一下老家的房子。一來賺個面子，二來，住起來也安全舒適。

學校不是個好學校，專業不是個好專業，關係沒有關係，能力也並沒有出類拔萃。好不容易有現在的機會，我放不開。

不管了！既然是工作，就服從上面的安排吧！

晚上八點，天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的時間。小鵬終於接到電話，開工了！

依舊是白天那位民工。估計是等得太久，耷拉著腦袋斜靠在塑鋼板上睡著了。小鵬上前打招呼，嚇得對方一激靈。

「老闆！出來的時候記得把鎖合上。」民工客客氣氣的朝我們揮揮手，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