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風華卷 034 永為我仆
全身內勁抽干般的空虛，對於卓不凡來講只是開始。
伴隨著那深沉的無力感，卓不凡只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突然像韁繩一樣，朝自己深深的勒緊，緊得他全身的皮膚、骨骼，都『滋滋』作響。
無窮的壓力，從身體周圍的每寸空氣中傳來，那種陷入孤獨、狹隘、緊迫的死亡氣息，彷彿夢魘一般。
卓不凡張大了口，卻現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心臟處劇烈的跳動著，如此有力，卻帶不來生命的氣息。
他彷彿一個溺水般的人，努力的想抓住最後的稻草，喉嚨中卻只出『咕咕』蠕動聲。
絕望，恐懼…
卓不凡已經無法表達出他現在的感受。
就連思考，都是一種奢望。
而這一切落在楚天闊與楚莜眼中的，卻是一場無比恐怖與詭異的場景：
卓不凡，原本有著生命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度枯萎著。
是的，就是『枯萎』！
他全身可見的肌膚，都在迅乾燥、裂，手先是他的雙手，逐漸蔓延到身體，臉、額頭、全身…
只是瞬間，原本一個鮮活的生命，就突然變成了風乾的老樹皮。
彷彿他的身體中，再沒有了血液的流動，那層老皮之下，就是無盡的白骨。
頭，也變成枯白，不帶一絲光澤。
而陶然，只是靜靜的站在卓不凡身前尺遙之距，雙目中，帶著無盡的黝黑。
……
震驚了。
楚莜與楚天闊二人是真的震驚了！
楚莜捂著胸口，在卓不凡身體的變化中，倒退幾步，扶在一方屏風上，口中乾嘔著，但想要吐，卻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年輕的她，別說是見過，就連聽都沒聽過個世上會有如此的場景。
而即使一代江湖豪雄的楚天闊，此刻也只能睜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不可思議。
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場景。
那個年輕人，那個陶然，他到底是施展什麼樣恐怖的功法，才會讓一個人身上現出如此景象，就好象生命迅被吸取，流逝！
而且他們甚至連身體都沒有任何接觸，以楚天闊的眼力，也看不出陶然有任何運功之舉。
但毫無疑問，一切的源頭就是陶然。
莫非，那傳說中的…
想到了什麼，楚天闊的身體猛然一顫，他望向陶然的眼神中，也帶上幾層驚懼。
同時他的手，也不自覺的伸了伸，他身後的衣袍無風自舞的輕輕飄了幾下。
要是與之交過手的小王爺王晚樓此刻在場，他就會知道，刀王那聞名天下的『夕厥刀』，正是隱藏在他身體的某處。
不過瞬及的，楚天闊還是阻住了自己的任何動作。
毫無原由的，似乎就是他的理智，在他不知情的狀態下，阻止著他。
但是楚天闊自己，卻並沒有現。
……
那…真的會是那個傳說中的魔頭，真的會是那傳說中的魔功嗎？
楚天闊望著陶然，目光閃爍，與平常的沉穩形象大不相同。
不，不可能。
別的先不說，光說那魔頭，要真的能活到現在，恐怕也至少有將近兩百歲了吧？
而且那種魔功，據說是吸取他人的功力為己用，施展之時的容貌據說比那被吸之人還要恐怖…
再瞧瞧陶然…不像！
楚天闊努力的勸說著自己。
然後他的身體也努力的使自己放鬆下來，靜靜觀看著事態的展。
……
「現在，你還想死嗎？」
陶然冷冷的話，如同冰風一樣傳進楚天闊、楚莜、卓不凡的耳中。
卓不凡那驚駭yù絕的瞳孔中，也似在此話后稍微回復了一絲神光。
「我…我還想死嗎？」
卓不凡的腦海中，此刻只有這樣一個問題。
那是死亡嗎？
為何與自己所理解的死亡，區別那麼巨大？
甚至，只要想一想，都會讓任何自詡毅力堅強的人崩潰。
那不是死亡，那是人間地獄，那是想要解脫卻又無法越；那是明明在最痛苦的絕望中，卻又給你一絲永無止境的生機；那是一種，面對生命無情中，最無力的吶喊…
「不，我不要死！」
猛烈的搖著頭，卓不凡終於是用盡全身力氣，大聲的吼了出來。
但落在楚天闊等人耳中，卻只是輕輕的，虛弱的呻吟聲。
「既然你不想死，那就聽清楚了。」
陶然淡淡說著，他的聲音落入卓不凡的耳中，卻是帶著層層魔力。
卓不凡努力的抬起頭，看到陶然嘴唇微動：
「永為我仆。」
短短的四個字，如同烙鐵一樣深陷入卓不凡的腦海中，然後他的一切思緒都被這四個字佔據：
「永為我仆，永為我仆，永為我仆…」
卓不凡的口中喃喃著，然後楚天闊等人立即驚訝的現，隨著卓不凡的自語聲，他的身體再一次經歷著劇烈的變化！
那是…
楚天闊終於被深深的震撼了。
他雙眼大睜，一動也不敢動的望著眼前，生命的奇迹！
是的，那就是生命的奇迹。
卓不凡那曾經消逝的生命，正在倒流回他的身體！
乾枯的皮膚，逐漸紅潤，蒼白的頭，慢慢恢復了自然的光澤…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在他的身上緩緩升起。
到最後，卓不凡終於一切都恢復了正常，甚至他的jīng神狀態，比之前還要飽滿許多！
若不是臉還是那張臉，衣服還是那身衣服，任何人都會覺得那不再是卓不凡。
就彷彿剛才生的一切，都如大夢一般。
唯一沒有改變的，只是結果：
對著陶然，卓不凡深深的跪了下去，而他的口中，也恭謹的虔誠的喊了一聲：
「主人！」
陶然的嘴角動了動，雖然那或許並不能稱得上是笑容。
所有人的面前，是一個新生的，卓不凡…
……
楚天闊與楚莜，終於離開了。
他們的離開，帶著陶然對『槍神』楚湘玉的記憶。
但是陶然也很明顯的看出，他們不會滿足從陶然這裡得到的消息，也絕對不會對於楚湘玉的死善罷甘休，一定會繼續的追查所有的前因後果，直至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可是那一切對於陶然來說，都是無關。
甚至告訴他們『楚湘玉』的事情，也不過是為了完成那曾經的『乞丐』陶然，最後的『心愿』，最後的歷程罷了。
否則的話，對於他們，陶然絕對是不屑一顧。
今rì，不僅是卓不凡的新生，對於陶然來說，也是一樣！
當靜寂的夜空，籠罩在整個中州城之上；當點點星光，灑落在醉雲軒天字型大小樓房間的窗戶中；當萬家燈火，在這繁華塵世中點綴閃爍的時候。
陶然，正盤腿而坐在一方小榻上。
很好。
真的很好。
雖然緊閉著眼，但陶然依是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外、身體中明顯的變化。
強大的，無形的，神秘的神念，從他的身體中無盡的向外蔓延，蔓延到那星空上，天地間，然後又如波浪般回涌到他的身體里。
一次次的循環，就如同chao水一次次的衝過沙灘。
陶然的身體中，隱隱約約、噼里啪啦的爆響。
這就是神念的力量嗎？
陶然的心中，瀰漫著一股最深沉，最原始的感動。
那是自己，那是天劍宗，存在的明證。
每一次運起那龐大的神念，都會有一種靈魂被凈化、得到新生的脫感覺。
而今天，猶甚！
身體中，原本內勁運行暢通無阻的經脈，變得更加靈動，甚至，那些經脈好象正yù跳起來一樣。
強大的內勁，也yù隨之而動。
整個身體，每一處，都隨著神念的衝擊，活了過來，每一處，都迸著生命的奇迹。
生命最原始的脈動，靈魂的脈動。
那脈動越來越劇烈，到最後連他整個人，整個身體斗活躍到最的時候。
陶然知道，時機到了！
……
房間內，景象奇異。
陶然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卻在透明的空氣中，映出無數虛影。
就好象那整個空間，被分裂為無數的斷層。
而陶然，存在於每個斷層之中。
本體未動，虛影卻全都在動！
他們歡快的跳動著，只是頃刻，整個房間之內，每一寸地方，每一分牆壁，每一個碟壺，每一塊地板，每一….
到處的是陶然，沒人能分辨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或許全是真的，也或許全是假的….
一瞬間，或者一萬年。
那些跳動的身影突然停頓下來，然後如同光影一般逝去。
整個房間，恢復了凝靜。
陶然依然安靜的坐在那裡，但他的眼睛，卻慢慢睜開。
睜開的瞬間，整個房間大亮，然後又暗了下來。
「成功了嗎？」
陶然起身，他的身形一動，所有的衣物如灰塵一般悉索落下，然後只餘一具健碩而光潔的身體。
一層淡淡的柔光籠罩其上，恍惚中，陶然的身體透明，然後又慢慢的凝為實體。
「這…算是成功了吧？」
陶然苦笑的看著自己的手臂，那原本火紅sè的雙臂，現在的顏sè更加鮮艷，就彷彿一層紅芒流動其上。
輕輕的揮了一下，一股強大的力量感，從手臂蔓延到全身。
真是…神奇的手臂。
感慨中，就連剛剛越了先天，進入全新境界的喜悅，都被消散。
經脈虛幻，似為化玄…
化玄啊！
先天之上，卻只是跨出了短短的一小步，離天劍宗當初的實力，不知道還差多遠呢！
陶然輕輕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穿越了堅固的屋頂，落向無盡星穹。
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