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陡起凶波
月黑風高。
荒郊野冢。
萬籟俱靜,鬼火熒熒,顯得格**森。
一條黑影鬼悠般飄然而來,在一座巨大的荒家敢收住身形,只見他期四周略一打量,然後擊掌三下。
稍後,另一座荒家后響起了三聲回應,然後緩緩轉出一條人影。
先前那黑影冷冷地「哼」了一聲。
稍後出現的組影聽到那聲冷哼,陡然象觸了電似的,連忙超身前來,顫音道:「屬下沒想到會是主人親身前來,望恕屬下無知之罪!」
先前那黑影道:「吩咐你的事都布置好了么?」
「回主上話,屬下已派楊長老辦理去了。」
「楊世通?你相信他能辦好?」
「楊世通身為本幫執法長老,向來心思縝密,冷麵無情,用下對他行事極為放心。」
「那為何近日不見江湖為尋獨孤樵而喧騰?」
「這——」
「只怕是爾等還未儘力吧?!」
「不敢!主上吩咐之事,屬下怎敢不盡心儘力呢!屬下這就……」
「罷了,獨孤樵之事,老夫已另有安排。」
「主上神機妙算,不知——?」
「老夫已誘使金童玉女去追殺獨孤樵,他二人新近練成了東方聖那老匹夫遺留威力極大的一式劍招,如果獨孤樵真的在江湖現身,那兩強相鬥……哈哈!」
「主上神機,當真令屬下五體投地。」
「姚鵬那老賊,爾等盡可放心,此時是生是亡,倒也難說得緊了!哈哈哈……」
「主人是說布袋和尚那老賊已被主上的神功——?」
「你聽說過千面狐有個徒弟么?」
「冷麵煞星冷風月?屬下也曾有所耳聞,好像昔日陛……
東方聖對他極為賞識,把他派到大漠……」
「不錯,此人已盡得千面狐真傳,心狠手辣,猶在其師之上,老夫已用計使他將姚鵬那老賊纏至塞外,老叫化能否生出大漠,倒要看他的造化了。」
二人一陣哄哄怪笑,有如兩隻夜裊啼夜。
稍後,其中一人道:「主人計謀莫測高深,不知此番主上要吩咐屬下——?」
「獨孤樵和姚鵬咱們可以無慮了,當今天下,唯一能與咱們作對的便是胡醉和童超。童超半年沒有音訊,即使現身,老夫也不懼於他……」
「主上功高莫測,一身暗器功夫更非江湖浪子所能抵敵!」
「你少給老夫戴高帽,當初若非東方聖那匹夫給老夫先戴了幾頂高帽,致使老夫頭腦發昏,與他打賭並輸於他,老夫也就不會窩窩囊囊的給他做什麼勞什子的左護法了!」
「屬下不敢!屬下是真心……」
「並非老夫妄自菲薄,與江湖浪子若放手一搏,老夫雖無懼於他,但也決難取勝,大約是個平手之數。最可慮的還是胡醉,他名譽上現在還是你們丐幫幫主,並且在江湖上俠名甚著。」
「主上放心,眼下敝幫已在屬下和黃長老控制之下。」
「完全控制了?」
「這個嘛——」
「你休要大言炎炎,你和黃世通控制了丐幫多少力量,老夫胸中有底,現在老夫就要你與黃世通憑藉你們的力量,將胡醉除去!」
「除去?胡醉那廝的武功——」
「並非讓你二人去與胡醉廝殺。」
「那主上之意是——?」
「用這個——」被尊為主上的黑影駭然是江湖四大魔頭之首的千佛手任空行,此時他遞過一團薄薄的東西,陰沉沉地道:「——和你們的腦袋!」
「這是——」
「這是千面狐的遺物,你回去一看便知。我要你們不但除去胡醉,還要江湖天下大亂,只有亂,咱們才可從中謀利。
待大事成了之後,老夫替你把幫主前面的『副』字去掉。」
「多謝主上大力栽培!」說話的卻是半年前在「武帝宮」與胡醉勢成水火的丐幫副幫主鐵鏡!
「不過,」任空行又道,「這還得看爾等如何行事。」
鐵鏡忙道:「凡主上吩咐的事,屬下等萬死不辭!」
「好!」任空行突然放低聲音,說爾等只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主上神算,當真賽過昔日諸葛,」鐵鏡連連點頭道:「屬下等一定照主上吩咐的去辦!只是——兄弟們的解藥——?」
「離毒發期不是尚有三日么?」
「是!是!只是兄弟們——?」
「也好,近日老夫要去追查江湖浪子下落,這就把解藥給了你們,一月之後,你可到老地方找我。」
言罷拋給鐵鏡一個小藥瓶。
鐵鏡畢恭畢敬地道:「謝主上賜葯之恩!」
任空行「嗯」了一聲,道:「記住上千萬別讓胡醉那廝與你朝相!」
「屬下理會得。」
「去吧。」
任空行一揮手,鐵鏡恭身退了聲「是」,人便如離弦之箭,劃出一道黑線,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驀然一道閃電,照亮了任空行奸詐陰沈的面容。
閃電劃過左後,任空行身影已杳。
轟隆的雷聲,是兆示著風暴即將來臨么?
永定鎮,地處長江北側,是一個只有七、八百人的小鎮。
鎮雖小,卻是南北來客的必經之地。
這兒最興隆的生意是擺渡。渡人或渡貨。貸有輕賤的也有貴重的。有貴重的貨,當然也就有鏢局。
永定鎮最大、也是信譽最好的鐵局,是永盛鏢局。
永盛鏢局有十九名鏢師,三十名趟子手,總鏢頭姓陳,名遠興,早年曾做過兩湖武林領袖,使一把三十餘斤重地鬼頭刀,為人耿直豪爽,水上功夫更是無人能及。在兩湖境內,無論水路陸路,凡永盛鏢局保的鏢,還沒失過一次手!
陳總鏢頭的面子,兩湖境內的白進黑道,都是要賣幾分的。
陳總鏢頭如今已年逾七旬,早已不親自保鏢了,鏢局的事,他已託付給副總鏢頭艾遠柏和大弟子於雄受理,自己則整日和三位姨太太花前月下、飲酒品茗,納享清福。
這一日,約摸卯時辰光,陳運興飲了早茶,心情頗好,正在後花園舞弄他那把三十餘斤重的鬼頭刀,忽見大弟子於雄面有驚色地匆匆奔來,高聲道:「師父!」
陳運興的興頭突然被打斷,滿臉不悅地道了一聲「嗯?」
於雄道:「師父,事情有些不對!」
除運興一揮手,道:「找艾副總鏢頭去!」
「艾,艾叔叔他在、在的,」於雄道,「但——」
「但什麼,」陳運興道,「鏢局的事有什麼你們不能處理的?哼!」
「不、不是。」於雄一急,越加語不成句:「他,他一定要見師父你。」
陳運興微覺驚奇:「這倒是怪事,你慢慢說,誰要見我?」
於雄道:「胡……胡大俠。」
「大俠?」陳運興哈哈大笑道,「老夫數年不出江湖,大俠倒是越來越多了!你去回話,一大早的,為師不見!」
於雄急道:「不!不!來的是名滿天下的丐幫幫主,千杯……」
陳運興一凜:「胡醉胡大俠?」
於雄道:「正是。」
陳運興喜道:「胡大俠名聲卓著,卻有若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陳某不知是哪生修來的福份,居然江胡大俠登門造訪,哈哈!走走走,見胡大俠去!」
話音落時,人已奔出三、五丈外,手中的鬼頭刀竟忘了放下。
於雄急忙跟上道:「不……不是……」
「休再羅嗦,見過胡大俠再說!」陳運興一揮手,人已奔至正廳。
大廳正中央擺著一口棺材!
副總鏢頭艾遠柏愁眉苦臉地看看棺材,又看看一個高大健壯的背影。
陳運興打個哈哈,抱拳道:「是胡大俠要見在下么?」
胡醉轉過身來,一腮虯髯,表情漠然,只衝陳運興微一點頭。
陳遠興道:「不知是那陣風,將胡大俠吹到寒舍,老夫真乃三生有幸了。」
胡醉淡淡逗:「只怕不見得。」
陳運興甚覺驚訝,作聲不得。
胡醉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本人素喜有話直說,此番登門,是想求陳總鏢頭親自出馬,替本人押一趟鏢。」
陳運興道:「好說,既是胡大俠投保,老夫自當效命,只是不知胡大俠投保的是什麼?」
胡醉道:「就是這口棺材,你將它押至鷹爪門總舵,交給鷹爪門掌門楚通的大弟子巨靈掌雷生。」
陳運興奇道:「為何不直接交與無敵神掌楚通楚老掌問?」
胡醉生硬地道:「照我說的做!你這鏢局的規矩是多管閑事么?!」
陳運興大驚,不知名滿天下的胡大俠為何如此說話,一時怔立當場。
於雄道:「師父,胡大俠既來投保,卻說沒帶保銀,這與咱們規矩……」
胡醉冷笑一聲,道:「難道以我胡醉的聲名,還不能使陳總鏢頭改一次規矩么了!」
陳運興吱唔道:「還望胡大俠鑒諒,敝……」
話音未落,陳運興只覺眼前一花,接著手頭一輕,「咔嚓」
的一聲,手中的鬼頭刀已然插入大廳橫樑二尺有餘!
陳運興駭然大震,頓時望著胡醉目瞪口呆。
只見胡醉冷笑數聲,面色漠然地道:「如果陳總鏢頭稍有一點不照我胡醉的意思辦,我千杯不醉遲早要斬盡你永盛鏢局大小九十七口!陳總鏢頭看著辦吧!」
「吧」字出口,廳中三人只覺眼底一空,早已不見胡醉身影!
三人呆立良久,陳運興才默然道:「此人當真是千杯不醉胡大俠?」
艾遠柏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認準了么?」
「兄弟半年前在武帝宮親自見過他面,決不會錯!」
二人同時長嘆一聲。
站在一旁的於雄高聲道:「什麼大俠?!簡直比魔頭還蠻不講理!師父,這鏢咱們不保啦!」
陳運興沒有理睬大弟子,只緩緩問艾遠柏道:「咱們鏢局老老少少全算上共有多少人?」
艾遠柏低頭默算了一忽兒,突然抬頭看著總鏢頭,駭然道:「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七人!」
陳運興臉色頓時變得死灰一般,良久,才轉頭對著於雄慘然道:「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