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泰寺邂逅龍女 傅大士定下規矩
回到同泰寺，知客僧來找方丈，了塵方丈隨他去有事了。
志公回自己房間，僧寮在後院，途中須經過塔林。
塔林是本寺歷代高僧埋骨的地方，和尚死後火化叫荼毗，燒出舍利子的是得道高僧，舍利子單獨供養；沒燒出舍利子的建塔紀念，塔里埋骨灰。
同泰寺是由雞鳴寺擴建而來，雞鳴寺始建於三國時期，因此歷代方丈的遺骨很多，塔林的佔地也就很大。
志公在塔林里穿行，這樣回房間近一點。
誰知走不幾步，一顆石子砸在頭上，志公回頭四顧，沒看見人影，就以為是塔上碎石脫落，繼續前行。
沒走幾步，又一顆石子砸在頭上，志公明白了，有人戲弄自己！
志公知道，這不會是寺里的和尚與居士，因為那些人都比自己歲數大，修行人講究威嚴，行住坐卧都有威儀，不會開這樣的玩笑。於是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前行。
走了幾步，志公猛然回頭，看見一座塔後面人影一閃！
志公幾個箭步竄過去，那人影已經逃遠了。但志公路熟，抄近路追上去，不一會兒攔住那人，竟然是那天偷走白馬的姑娘！
志公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丫頭，我的白馬呢？」
少女悄然一笑，說：「本姑娘沒有名字啊？丫頭丫頭的，你比我大幾歲？還是個修行人呢，這麼沒禮貌，哼！」
志公只好壓下怒火，合十行了個禮，問：「姑娘，言而無信不知其可，我那白馬呢？你說借去騎幾天的。」
少女嫣然一笑，說：「你又拽文了？上次我的幾個問題想出答案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騎馬進來，不是對逝去的高僧不敬？」
志公又好氣又好笑，說：「總是你有理，你究竟是什麼人？到處遊盪，家長也不管你？」
少女忽然臉色陰沉下來，想了會說：「我的故事很長，你真想聽么？」
志公點點頭，少女說：「請我去你家坐會，請我喝兩杯茶，我慢慢說與你聽。」
志公猶豫說：「這個不妥吧，寺里從來不收留女人，姑娘去我房間不大方便。」
少女說：「切~『心經』不是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心中若是沒有邪念，請我喝杯茶何妨？別的寺廟，方丈室里我都喝過幾回茶了！」
志公想想也是，就帶她回了自己房間，但門窗都開著，防止別人看見誤會。
少女端著茶杯，娓娓道來：「我家住在武當山下，姓龍，你就叫我龍兒吧。
我是個苦命人，小時候父母都病故了，舅舅收養了我，也住在武當山下。
舅舅對我很好，供我讀書上學，好東西都給我吃，但舅母不待見我，趁著舅舅不在時經常罵我！
我心中煩悶，沒事就爬上武當山去玩，去年發生了一段奇遇.......」
說到這裡，龍兒忽然站起來說：「哎呀我要小解了，東廁在哪裡？」
志公為難地說：「寺里都是和尚，哪有女子用的東廁？」
龍兒說：「你欺負我初次來吧！你屋后不是有片樹林么？我去去就來！你抓緊燒一壺開水，剛才泡茶的水不開！」
志公苦笑笑，只好去燒水。
水還沒開，龍兒回來了，往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說：「繼續講！武當山很好看，又名太和山、謝羅山、參上山、仙室山，古有『太岳』、『玄岳』、『大岳』之稱。武當山還有很多有名的宮觀，如紫霄宮，金殿、凈樂宮，太和宮，古銅殿，玄天玉虛宮等。
我那次爬山是秋天，下午山路上人不多，本來我也不喜歡熱鬧嘛。
我最想遇見神仙，跟著他修道，那我就不用受舅媽的氣了！當我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我突然迷路了！」
志公忍不住問：「你家都住在武當山下，怎會迷路的？」
龍兒白了他一眼，說：「你小子沒爬過山啊？對了，你這雞籠山比武當山小多了！山上風雲莫測，往往山下晴天，山上能下大雨呢！那次我爬到山腰，突然起霧了！
我憑著記憶往前走，可走著走著，竟然發現前面沒路了，只有一座橋！
我小心地走過橋去，看到前方不遠有個大殿，叫『玄真殿』。我很高興地一路小跑，想找個人問問路。
大殿前面有一個小道童在掃地，可他穿的古代的衣服......」
志公問：「你怎麼知道是古代的衣服？」
龍兒說：「我不是看過戲嘛！那小道童穿的衣服跟戲里的差不多。我就問小道童，這是哪裡？
小道童好像早就知道我要來，抬起頭笑道：『這是武當山啊，你終於來了。』我發現小道童的眼神特別純凈，我從未見過那麼純凈的眼神！
這時小道童又說：「這裡是玄真殿，因為比較隱蔽，所以很少有人走到這裡來，你是迷路的對吧？我點點頭。
這時我才發現，竟然到了黃昏了，夕陽灑在蔥綠的樹林上，倦鳥一群群歸巢，非常好看！
可是我心急如焚，要下山吧，又不認識路；想借宿吧，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這時一位道長從大殿里走出來，直接問我：『小姑娘你迷路了吧？』我連忙點頭。
道長意味深長地說：『世間沒有偶然的事，你是註定會『迷路』並走到這的，呵呵。』
我有些吃驚，問道長：『我能不能借宿一夜？明天請你帶我下山？』
道長點點頭，帶我走進『玄真殿』，我頓時感到這裡氣氛不一樣，有一種莊嚴又神聖的感覺！
參觀完大殿大堂，道長讓我跟小道童去吃飯，飯菜是普通的蔬菜，但很潔凈。
吃飯時我無意中問小道童多大了？他竟然告訴我170歲了！我自然不信，小道童告訴我，剛才領我進來的那位道長，已經400歲了！吃飯的還有幾個道人，都自報年紀，全部300多歲了！
我嚇得筷子都掉地上了，看他們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說謊，就以為遇到仙人了，十分高興！
吃過晚飯後，小道童帶著我從大殿後門出去，剛一出門口我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門外面有一條小橋，橋的對面有很多間古代建築，類似紫禁城裡的宮殿樣子！非常壯觀！
走過橋一看，還有亭子，有花園，花園裡的花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五彩繽紛，互相爭艷！我看到還有一些穿著古代衣服的女人，穿的薄紗長袖裙，是很漂亮的款式。她們有的在奏樂，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唱歌......
我小聲的問小道童，她們也是幾百歲嗎？
小道童點頭稱是，說這裡本來有很多人，好多下山雲遊修行去了......
這時小道童帶我走到一間古式屋子前，讓我進去，說領我來的那位道長在裡面等我。
我進去一看，道長坐在一張方方的石桌前，示意我坐在石凳上。
我剛坐下，道長開門見山地說：『姑娘，你這次上山的目的是希望找到高人當你師父，想修仙？』
我重重地點點頭，道長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經常鬼壓床？』
我吃驚了，因為真有這事！我就說：『是的道長，我聽說修道者會有神通，能知道過去將來，沒想到是真的。道長，我一直以來都不明白，為什麼我會被鬼壓床？我聽有人說是因為八字輕就會被壓？』
道長搖了搖頭說：『不是的，人世間流傳的周易啊，八字啊之類的預測方法，但這些方法都只能知其一而不能知其二。我問你，你是不是從小就不愛跟別人爭搶利益？』
我點頭稱是，道長又問：『你是不是思想比較單純，不肯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我再次點頭。
道長笑道：『這就對了。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鬼壓床嗎？那是因為你身體乾淨，那些鬼怪們喜歡乾淨的身體。
那些老想著害人、爭鬥的人，業力都很大。因為他們做不好的事情的時候會產生業力，業力是黑色的。而那些比較單純的人呢，就會道德大，道德是白色的！有些人以為，鬼怪喜歡不好的人，他們以為被壓的是不好的人。其實不是這樣的，就像一個蘋果，髒兮兮的和乾乾淨淨的，你選哪個？』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選乾淨的，誰喜歡髒東西啊！』
道長笑道：『我之所以知道你的情況，是開了天目的。古人道德高，開天目很容易，現在就難了......』
我說：『是啊，世風日下嘛，道長你肯收我為徒嗎？』
道長說：『你本來與我有緣，今天才能來到這裡，其實我們等你很久了。不過你跟我原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我能力有限，不能讓你回到過去的世界......』
這下我吃驚了，忙問道長我是什麼來歷？
道長沉吟道：『你且去歇息一夜，明日你的一個故人會來這裡，等他來了我再告訴你吧。』說完走出屋外，喊來那個小道童，命他帶我去休息。
我整晚徹夜未眠，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反覆思考道長說的話。
第二天，天一亮小道童就來叫我，說道長找我有事，讓我去大殿門前等他。說完拿了一套古代女人的衣服給我穿，白色長袖落地裙，整條裙子的白色是依次淡薄的，越往下顏色越淡，裙尾的顏色深的接近於透明了。
這衣服款式很漂亮，質地有點像絲綢的，很滑摸起來很舒服。我穿好之後問小道童為什麼拿這一件古代衣服給我穿？其實我心裡高興死了。
小道童說：『是師父叫我拿給你穿的，沒見過師父對別人這麼好過。其實說真的，你們人間的衣服很難看，師父說是要帶你去個地方，所以要讓你換一身衣服，這身衣服跟你在過去世穿的是同一件。』
我在大殿門前等了一會兒，就看到道長出來了。道長今天的道袍有所不同，是純凈的白色道袍，乾乾淨淨。道長向我走來，說：『有個朋友等你很久了。你該去見見他了。』
我一肚子疑惑，跟在道長後面走過那座小橋，我突然發現道長走路的時候好像腳不沾地，輕飄飄的。但是走起來也不快，估計是讓我能跟上去。
我一頭霧水，發現腳下的路，是我從來沒走過的，也不知道是哪裡！
走了一陣，道長在一座石頭房子前停下來，敲了敲門，裡面很快有人應聲，開門出來一個人。
這是一位外貌大概20來歲的年輕男子，身穿青色古代式樣長袍，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病的樣子，可聲音卻非常的虛弱沙啞......
他看了我幾眼，對我說：「我叫青龍，是你的故友，進來談吧。」
進去也是石桌石凳和石床，我和道長都坐下了。
青龍看著我說：『你變了，以前的你思想很純凈，不會有這麼深的疑心。看來你下凡之後就變成一個普通人了，一點也顯露不出你以前的那種純真的本性。』
我驚訝地問：「你說的以前，是不是過去世的我？」
青龍點點頭說：『是的，你以前是天上的龍族。龍族是水中的尊者，也是護法神的一種。
我們的原形都是龍，但是我們也可以變成人形。以前我們是一起在天河裡守護七彩龍珠的，七彩龍珠是一顆透明的珍珠，會散發出七種很通透的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不斷變化，就像佛教地藏菩薩持有的『牟尼寶珠』一般，能變化顏色！
龍族的每一條龍都有不同的使命，而你我的使命就是守護那顆鎮宮之珠，七彩龍珠一直放在龍宮中一個隱秘的地方由我們兩個守護。』
我忍不住問他：『七彩龍珠到底有什麼神奇之處？』
青龍說：『那顆七彩龍珠是守護整個龍族的，法力無邊，所以各界都有人想得到它！水是生命之源，除了佛，誰都要喝水。七彩龍珠還有個神奇的妙用，就是凈化水源！水源的乾淨與否，關係到善惡力量的對比！純凈的水喝下去，會使人心向善，渾濁的水喝下去，容易讓人起嗔恨心......
它對我們龍族尤其重要，龍都是生活在水裡的。龍王安排我和你守護七彩龍珠，是因為我兩是龍族當時法力最強大的！
那時候我是青龍，你是白龍，我剛勁威猛，你聰明細膩，我兩性格互補，所以龍王一直把七彩龍珠交給我們守護。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出去玩會，就讓你守護龍珠，我借口去天河裡巡查，有沒有妖魔來犯。你很聰明，苦苦勸我不要離開龍珠，但我不聽你的，悄悄溜走了......
偏偏這一走恰好就出事了！天敵來犯！大鵬鳥是龍的剋星，之前我和你同時出手，大鵬鳥打不過我們，就暗中窺視。
我剛走，大鵬鳥就來找你麻煩，要你交出七彩龍珠，你自然不答應，就打了起來。
你雖然法力高強，但氣力不如大鵬鳥大，五百回合后，你漸漸不支，多處受傷。沒想到大鵬鳥還有幫手，一隻與你纏鬥，另一隻突然衝進來，搶了七彩龍珠就走！
你眼睜睜地看著，卻無力阻止，只有等大鵬鳥都走了，去稟報龍王。
龍王暴怒，立刻派出許多龍去追，卻沒有追上......
這時我也回來了，龍王召集全族議事，大家群情激奮，一致要處罰我！
丟了龍族至寶，龍王盛怒之下，不但貶我下界，也把你貶入紅塵，並且說除非我兩找回七彩龍珠，否則永遠不許回龍族......』
青龍說完，我問他丟失七彩龍珠有什麼後果？青龍告訴我，一是所有的龍，法力都打折扣，容易被天敵大鵬鳥殺害吃掉；二是世界水源沒了龍珠凈化，會越來越渾濁，直接的後果就是，喝水的人嗔恨心越來越大。各界都容易發生戰爭，尤其是人間，戰火頻仍，皇帝輪流做......
青龍繼續說：『你和我的使命就是找回七彩龍珠，這樣我們就可以贖罪，重回龍族。具體怎麼做，你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龍珠有可能存在於六界，我跟著道長修鍊多年，有了法力法術，其他地方我去找，你是凡人，人間就由你負責。』」
小龍女娓娓道來，志公恍然大悟，說：「所以你在人間到處遊盪，就是為了尋找龍珠啊！可這事一點線索也沒有，你如何找得到？」
小龍女嫣然一笑，說：「我知道天下的名山，都被佛道兩家佔了，所以我就四處遊歷，專找道觀寺廟，看能不能遇上仙人、高僧，指點一二。」
志公沉吟道：「我師父是修苦行的，佛法精通，但法力似乎有限。等我遇到師叔傅大士，替你問問吧。」
小龍女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我早聽說過傅大士，是當今一位奇人！這事就拜託你了，還有一事你要幫我。」
志公詫異地問：「還有事？」
小龍女說：「是啊，你要找個地方讓我幹活，混口飯吃！找到了我就把白馬還你，不然休想！」
志公哭笑不得，說：「寺里從不收留女性的，你讓我上哪找？」
忽然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說：「我來安排！」
志公一看大喜，來者正是師叔傅大士，連忙喊小龍女拜見。
小龍女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傅大士點點頭，坐下說：「起來說話吧，你的來歷我早就知道了，我一直也關注著這事，這不僅僅是你找回龍珠贖罪的事，事關六界的安危。」
小龍女站起來說：「師父，收下我這個徒兒吧？我跟著您好好修行。」
傅大士說：「我一介居士，也是凡人，是沒有資格收徒的。就是志公，我也是代佛傳授佛法，他的前世和我不相上下。你就跟著志公，喊我師叔吧。」
小龍女點點頭，問：「師叔，七彩龍珠到底在哪裡？」
傅大士沉吟道：「準確的下落我也不知，不過聽說並不在人間！」
小龍女說：「那太好了，就不用我辛辛苦苦去尋找了。」
傅大士說：「不在人間，不等於不到人間出現！人間是六道雜居之地，有可能得到七彩龍珠的人會來人間的。這事看緣分吧，我和志公都會幫你。你的食宿我看這樣安排，我送你去後山的尼姑庵先住幾日，然後我和志公抽空帶你去『如夢谷』，幫你安個家，利於日後修鍊。」
志公搶著說：「師叔，『如夢谷』不是有妖怪嗎？還有沼澤瘴氣？」
傅大士說：「妖怪已經被我除掉了，我還會傳授小龍女一些防身的法術。她跟你的稟賦不同，她前世是龍族，『如夢谷』沼澤多，對你有害的瘴氣，對她的修行卻是有利的！
時候不早了，我該帶小龍女走了，不過我要給你倆定個規矩！
你們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長處下去，難免日久生情。我可有言在先，除非必要，你倆不許私下接觸！各修各的法門，彼此也不許交流，因為你們學的不一樣，練錯了反而有害！」
說完傅大士帶著小龍女走了，志公這一夜卻沒睡好！
平時志公睡前都要打坐，想入定，但一直不能入定。
今晚打坐心裡更亂了，眼前總是出現小龍女的倩影，揮之不去......
志公索性躺下睡覺，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博覽群書，心裡隱約明白，自己有點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