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胞胎 俠客行
似乎局面略微緩和了下來,三對三的對峙。
潘虎滿身創傷,並無致命傷,內力受損嚴重,薛豹受了一劍,柴勇無恙。
任昭澤左肩穿孔,左手已難以發力,幸好運氣將內息平穩了下來,辛明斷臂,人開始恍惚,郎夕無恙,但奔波勞累面色極為憔悴虛弱。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夏蘭已站不起身了,她滿頭大汗,捂著肚子半躺在地下,任昭澤分明看到妻子褲腿上已經滲出點點血絲了。
「大哥,嫂子看來要生了」,郎夕說著便一把拖過來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村婦了,「這產婆不願前來,我與她下跪也不肯,我硬把她扛過來的」。
「郎夕辛明,你們扶蘭兒去店裡,勞大娘為我夫人接生」,任昭澤扶起產婆,「這世上最不能拒絕的便是新生和死亡,死亡是悲,新生為喜,莫管世道有多亂,你每日都在迎接新生,這等積茵造福的大喜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那產婆初見郎夕魁梧大漢,滿臉殺氣,自不敢與他前來。但眼前任昭澤一身正氣氣度不凡,又句句說在她心上,但凡產婆皆有行善積德積福報之心,但見一孕婦痛不欲生快要生產之際,她便在不能不管了,她登時怯意消減,指揮道:「來來把她小心抬到這店裡,你去讓店小二快燒熱水,準備毛巾盆子」,郎夕楞了一下,抱起夏蘭走向小店,辛明去和店小二燒熱水,那產婆也雙手托著夏蘭,生怕這糙漢子一個閃失傷了孕婦。
另一側,東廠三兄弟虎視眈眈,潘虎也緩和了一下內息,尤勇替薛豹簡單包紮了一下,就想趁此時機想出擊,任昭澤右手執劍屹立在他們面前,面不改色,吐納均勻,讓這三人大驚失色。
「想不到這人內力如此精深,你我兄弟四人在江湖中也是一把好手,如今聯合攻他都未佔得上風,剛才他內息紊亂,分心那女人我才得以刺中他,這麼一小會兒竟然調息自如了,怕是在想殺他就難了」,潘虎咬牙說道。
「只怕是廠公親自動手也無必勝把握」,薛豹捂著胸口長嘆一聲。
「大哥二哥莫慌,那女子要生產了,必會有人照顧,他們有一人已斷臂,自顧不暇,那漢子若要照看,咱們三人合力圍攻任昭澤即可,他左肩貫穿傷難以發力,咱們三面齊攻,料他難以招架,然後各個擊破,若是那漢子前來幫忙,咱們轉頭齊攻孕婦,他們勢必會方寸大亂,只要能拿住那婦人,任昭澤必定就範」,柴勇素來陰險狡詐。
任昭澤眼見三人分開想要包夾他,他守在前面,回頭看這店中間已經用桌子板凳擋住了,產婆拉了一塊布隔了起來,小二燒水,郎夕辛明一左一右持刀緊張的守在角落,聽到妻子痛苦的叫喊聲心都快碎了,他有多想分擔妻子分娩之痛,可眼下大敵當前,他只能狠心充耳不聞,右手緊了緊劍把,叮囑道:「二位兄弟,無論如何看好蘭兒,無需管我。」
此刻那三人已成三角包夾之勢,任昭澤先下手為強,一個閃身便刺向受傷的薛豹,他深知需速戰速決,薛豹胸前有劍傷,必封穴止血了,他持劍猛攻,每一擊都帶著劍氣,招式突然迅猛了起來。
另兩人眼見薛豹受急,著急搶攻上來,潘虎刀法大開大合,招招帶著蠻力,柴勇劍法陰柔變化,而薛豹正被任昭澤逼得節節後退,此時劍氣帶起風卷落葉黃土,四個人就著旭日飛葉打的難解難分,任昭澤苦於左肩封穴難以運氣,只能轉攻為守,好在他扶搖身法已出神入化,自道是「扶搖雲中走,御風凌霄游」,化解了一次次的攻擊,饒是如此,也還是節節後退,數十個回合下來退出店外十幾丈。
這樣硬生生打了約一炷香時間,突然從店裡傳來產婆激動地叫喊聲:「生了生了,快拿剪刀」,辛明見並無剪刀,索性將手中長劍在衣服上一擦撩布遞了進去,那產婆登時嚇了一跳,但也顧忌不了什麼了,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夾著劍尖,划斷了臍帶。
伴隨著一聲「哇」的清澈的孩啼聲,任昭澤幾人全部大鬆了口氣。這旭日越過地平線東升的新生,一下讓任昭澤精神抖擻,血氣燃燃提升。此刻,他的身份也轉變成了一個父親,在看清潘虎刀法只有13式又重新耍來時,他凝神定氣,右手長劍運氣狠狠甩向左側柴勇,柴勇哪能想到他突然甩兵器出來,慌忙拿劍一擋,這一擊登時把他擊退好幾步,震得他虎口生疼。
趁此空檔,任昭澤右手靈犀一指夾住右側刺來的一劍,側身躲開正面直劈一刀的同時,左手突然猛一運氣發力緊緊扣住了潘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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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這一下發力猛地沖開了左肩肩貞穴,穴位沖開的一剎那,左肩穿孔處一道血柱疾射出來,正擊在潘虎的面門,右手手指生生折斷了劍尖,小臂發力劍尖便飛了出去,一下刺穿了潘虎的喉嚨!
這致命一擊,潘虎當場暴斃,左右二人震驚到了極致。
任昭澤強行沖開穴道,這一下五臟內息大亂,真氣遊走在七經八脈,讓他痛苦萬分。他退了兩步,吐出一口濃血,所幸左手拄著從潘虎手中奪來的大刀,艱難站住。
柴勇震驚之餘回看任昭澤,但見他面色煞白,左肩孔鮮血直流,便知他沖穴必有內傷。機不可失,他提劍又攻,喊了幾聲薛豹才反應過來。
郎夕看戰場已經走遠,嫂子也生,眼見大哥涉險,再無猶豫快步沖入戰局。這一下確實大大緩解了任昭澤的劣勢,他已力不從心難以招架這二人劍招了,但卻將斷臂辛明和夏蘭暴露在身後。
另一側,夏蘭仍是痛苦,滿頭大汗,產婆看著她肚子,喃喃自語道:「這、這還有一個,還是個...雙胞胎」,辛明剛剛舒緩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
柴勇眼見他二人再也占不到便宜,而薛豹還受傷了,心一狠拋下二哥便反身衝到棚里攻向辛明。他心思最細,知道若是能抓住孕婦,還能反敗為勝。
辛明急忙招架,二人纏鬥了起來,柴勇每一劍都不管不顧,辛明怕驚嚇到嫂子生產,也不敢閃躲,立在圍布前生生接他的劍招,接不住的便用身體格擋,身上多了好幾處劍傷。
這邊薛豹在無幫手而又受傷的情況下,不到幾個回合便被郎夕一劍穿心,臨死時他滿臉怨恨的看了眼自己三弟,當真是死不瞑目。
柴勇又刺了辛明一劍后,飛起一腳踢開了辛明,他一劍劈開桌布,在看到被布包裹的嬰兒時已經是興奮入魔了,提劍就想砍去,這時郎夕大喝一聲,手中長劍飛出,柴勇聽到身後風聲簌簌,回身格擋掉了這一劍。
又見飛來一物,用手接住,仔細一看,頭皮發麻,驚嚇萬分,正是薛豹的頭顱,雙眼大睜滿臉是血彷彿惡狠狠盯著柴勇。
原來郎夕飛劍后又踢出了薛豹的頭顱,他二人此時離店尚有幾丈,眼見柴勇要下殺手,他只好飛出手中長劍,柴勇若不躲必會殞命,此人惜命必會回身格擋,但這隻能暫緩,索性將他二哥頭顱給他,他必會受驚,留有餘地。
果然,那柴勇大叫一聲扔掉頭顱,拿劍對著面前空氣劃了幾下,著實受驚不小。當此之際,任昭澤施展游雲縱,已到店裡,正是「移步成影風流縱,動若飛燕隨心游」。這套游雲縱是任昭澤最得意的輕功,靈動飄逸,如浮光魅影一般,可在瞬間一閃而過,身法極快。
尤勇這才驚魂暫定,但見任昭澤已到了身前,這絕妙輕功又讓他一驚,他大驚失色,自知已錯過最好機會,飛身撞出了店外,跨馬就飛奔而去。
任昭澤強裝氣定神閑,眼見終於無危險了,又猛吐一口鮮血。他回身看向妻子,妻子此時已痛的快失去知覺了,那產婆適才見柴勇欲殺嬰兒,已是嚇得抱頭跪在一邊。
「大娘現在可放心接生,再無事了」,任昭澤重新拉起桌布圍住,而自己暫緩一口氣,撲通坐到了夏蘭頭前,剛經歷一番血戰,他此刻早已筋疲力竭,只覺得能坐在妻子身邊便是無比幸福之事,何況還有剛出生的寶寶。他小心翼翼的用熱毛巾不停擦拭妻子臉頰,夏蘭此時見相公守著,心中無比欣慰,身體也略微放鬆了一些。
那產婆顫顫巍巍的又開始接生,任昭澤見她受驚不小,安慰道:「大娘,安心就好,沒事了」。
外面,郎夕扶起辛明,看見自己兄弟渾身是傷,淚如泉湧。他一個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漢,此刻卻委屈的像個孩子,小心翼翼的給辛明包紮傷口,一邊偷偷抹淚。
辛明痛在身上,樂在心上,想著大哥妻子平安,看著好兄弟哭的像個孩子,安慰道:「你個糙漢子還哭個沒完了,丟不丟人」。
郎夕低聲道:「若是你去找那產婆,你也不會如此,你好歹有書生氣,去了那產婆肯定隨你而來,我去了那婆子死活不來,我給她跪下磕了好幾個頭也不行,我一惱之下就扛著她來了」。
他一臉認真說的如此委屈,一下子逗樂了辛明,辛明不禁笑了出來,這一笑渾身一顫疼的他齜牙咧嘴。
「別動了,包紮呢」,辛明便不再笑,看著郎夕認真的為他擦拭傷口,眼角也濕潤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左右,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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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出嬰兒的啼哭,三兄弟一下如釋重負。任昭澤緊緊握住蘭兒的手,疼愛的看著虛弱的妻子。
夏蘭吃力的想坐起來問道:「大娘,男孩女孩?」
產婆擦洗完嬰兒,也是大舒一口氣,笑著道:「恭喜相公娘子,是兩個小子,真是好福氣啊,一下添丁兩人」。
任昭澤只覺幸福的無以言表,他聲淚俱下:「萬分感謝大娘為我妻子接生,此恩難報」,取下腰間一塊碧色玉佩遞上,「大娘這玉佩但請收下」。
那婆子也接生無數,十里八鄉有名的產婆,一看便知道這玉佩價值不菲,連連推手不敢要。幾番推辭之下,才接下。
又一小會兒,兩個兒子包在襁褓里,任昭澤抱著兩個兒子走在辛明郎夕身前,分別給兩人抱抱。郎夕緊張的不知道怎麼抱孩子,一個糙大漢神色緊張萬分的抱著個小不點,一下逗樂了其他人。
「別笑別笑,我又沒生過孩子,難煞我了」,郎夕為難道。
「那你也生一個,我來給你接生」,那產婆看出來了這些人不是壞人,開玩笑道,郎夕哈哈傻笑起來。
辛明格外小心的用右臂輕輕環住一子,看著小傢伙閉眼張嘴小手亂舞,欣慰的掉下了眼淚。
任昭澤看著辛明的斷臂,悲痛道:「二位兄弟,此情此義我任昭澤無以為報,但請二位兄弟受我三拜」,說完便跪倒在地,無比誠意的叩了三個響頭。
二人驚慌,見大哥行此大禮,想阻止卻因抱著寶寶又不敢亂動,這一切自然在任昭澤考慮之中,辛明難過道:「大哥如此不是折煞我兄弟嗎?你我兄弟三人相識已久,怎麼弄如此生分呢。」
「就是,大哥如此太傷郎夕心了」,他懷裡抱著寶寶,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夏蘭緩步扶著肚子微微躬佈道:「二位兄弟,恕我不能跪謝,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份恩情夏蘭銘記在心,萬不敢忘」,又復看辛明斷臂,淚目道:「辛明兄弟斷臂之恩,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但請兩位兄弟收下這兩個義子,也算這兩個孩子剛剛出世的禮物吧」。
辛明喜道:「嫂子切莫生分,區區一條手臂,去又如何,今日喜從天降,我兩兄弟也能有此福氣,實在是人生快事」。
任昭澤大喜:「如此甚好,還是蘭兒想的周到。」
他突然看到水盆里漣漪陣陣,比先前劇烈多了,驚道:「不好,有追兵」。
眾人臉色一下子又分外緊張起來,任昭澤急忙扶著蘭兒上馬車,她甚是虛弱,捂著肚子,行將幾步突然跪倒,額頭又沁出了淚珠,「啊,我的肚子,又痛起來了」。
任昭澤心裡咯噔一下,那產婆急忙摸了摸肚子,嚇得坐倒了:「我的媽呀,這、這肚子又有胎動了,這、這肚子里還有一個」,她本就疑惑為何夏蘭的肚子還有些隆起,這會全明白了。
「還有一個?」三兄弟幾乎是同時驚道的。
郎夕扶著辛明,倆人對視了一眼,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這麼說,你要有第三個乾兒子了」,郎夕打趣道,辛明卻笑不出了,追兵將到,偏偏還未生完,而大哥和自己也已經傷痕纍纍,該如何是好?
「大哥,那小子就算去搬救兵也不該如此之快啊,前後才一個時辰左右」。
「他一定是回去碰到了昨晚追我們出城的番子,帶他們過來了」,任昭澤又道:「事不宜遲,快上馬車離開此地」。他一下抱起夏蘭,那產婆急忙抱上兩個孩子跟在後面。
把夏蘭和孩子在馬車墊好放好后,產婆拿布包好熱水盆,把能用的布都帶上車,任昭澤讓辛明和郎夕駕馬車先走,他騎上潘虎的那匹馬,給了店掌柜和小二好幾錠銀子讓他們帶走了祁大人的屍體到林間深處妥善安葬,畢竟東廠的原則是寧殺錯不放過。
灶台間的火把往棚里一扔,噼里啪啦的燒了起來,一片紅光籠罩,與東邊的紅日相互照映,那顏色分外妖嬈。任昭澤看著這一籠火色,頗有種悲壯豪邁的感觸。
他豪氣胸中起,義氣憑天生,突然想起李太白那首狂放不羈的《俠客行》,大笑道:
「我本浪蕩人,仗劍江湖游。五嶽尋歡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興因報忠心,敗因任朝廷。但窺明鏡我心清,劉公任處照丹青。最是無情豺狼心,禍國殃民亂世情。今朝血漫塵煙處,願自逍遙遊太清。」
吟罷,策馬嘯西風,自此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