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同生共死 怦然心動
正自絕望之際,忽然馬蹄聲陣陣,頃刻間湧出兩隊人馬,身著紫金長袍,正是燕門秘宗的一眾人。
燕門秘宗是位於烏思藏的一域佛教徒成立的教派,教眾穿紫金長袍,皆是佛教俗家子弟。門主燕聖陀三十六七,家境顯赫,頗有財富,這一門派素來行事神秘,也輕易不參與江湖紛爭。
燕聖陀看著眼前的情形,心中已猜到個大概,又見任逍遙如此慘狀,忙下馬湊到逍遙身前,白韻雪持劍相護,燕聖陀急道:「白宮主莫要緊張,我來查看任少俠傷勢。」
白韻雪雖感覺來者不善,但眼下再無其他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
但見逍遙面色慘白,胸前創口血流不止,燕聖陀臉色凝重道:「他失血過多,性命堪憂。」
白韻雪忙跪求道:「懇請大師救他。」
燕聖陀見百花軒宮主忽然行此大禮,忙扶起她:「哎呀,使不得使不得,白宮主折煞我了,任少俠是當世豪傑,我必傾力相救。」
他說著從袖間取出一貼膏藥,敷在傷口之上,只一瞬,便止住了血,隨後又喂逍遙一粒黑色藥丸,取下腰間的青稞酒壺,用之輔助下咽。逍遙猛烈咳嗽了幾下,白韻雪登時心慌,燕聖陀拂手道:「無妨無妨,能咽下去就好辦。這可是我們烏思藏特有的蟲草製成的救命葯,這次來參加神兵大會我生怕有閃失便隨身攜帶,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白韻雪略覺心安,又問道:「那他多久能醒過來?」
「明日凌晨,待他內熱散去,便會醒來。」
白韻雪登時如釋重負,轉悲為喜,連連感謝,燕聖陀說道:「今日我們有幸能看到中原各路高手大顯神通,尤其是任逍遙施主,一戰定乾坤,令我萬般欽佩,心馳神往。中原武林博大精深,我一向瞻仰已久,我們秘宗也一直希望能融入中原武林。今日正好在此相請任少俠,待傷勢痊癒后,能來烏思藏遊玩,秘宗定會以最崇高無上的禮節招待少俠。」
白韻雪雖心生猜疑,暗想莫不是也為了無上心法,只是眼下受此恩惠,已容不得她多想,便道:「待任逍遙醒來,我定會相告,屆時看他定奪。」
燕聖陀目光轉向黑衣人,眼神驟然冰冷道:「你們是何人?」
白韻雪道:「江湖的跳樑小丑,暮晝堂門主晨暮,他們為了得到無上心法,想要搶走任逍遙。」
晨暮見這一眾烏思藏膀大腰粗的壯漢忽然摻和進來,一下打亂了計劃。他本想搶回昏迷的任逍遙后,待他醒來告訴他是幻滅涯殘眾又出事端,他拚死相救救回了逍遙,如此逍遙受此救命大恩,再讓他相授無上心法合情合理。只是眼下兩隊人馬對立,若就此捨棄,只怕再沒有如此良機,若對拼起來,又壓根不熟悉秘宗武功路數。他思來想去,心一橫,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若不殺了白韻雪,定會為武林所恥笑。
他大手一揮,暮晝堂眾人蜂擁而上,秘宗眾人也紛紛迎敵。燕聖陀說道:「我們擋住他們,你們快離開。」
慕容燕只覺不妥,燕聖陀又道:「放心去吧,他們奈何不了我們的,別忘了日後來烏思藏朝聖許願。」
慕容燕感動道:「大師大恩,在下銘記於心,日後定登門拜謝」,說罷縱馬離去。
燕門秘宗一行人將黑衣人群牢牢擋住,終於白韻雪消失在了視野中。鬥了許久,晨暮見這些烏思藏漢子們越戰越勇,自知難敵,便帶著門人逃脫。
且說白韻雪將任逍遙綁在背上,一路疾馳,再不敢走大路,沿著山間小路一路到了山澗深處,又跑出去幾十里,直到天已完全黑去,人困馬乏到了極致。白韻雪四下尋找,竟發現有處山洞,便背著逍遙在山洞歇息。
終於逃出生天,白韻雪心下大喜,只是這山洞黑黢黢的,一點光亮都沒有,她分外害怕,生怕有什麼毒蟲猛獸藏於其中。身上又無火摺子,嘗試了幾次鑽木取火,徒勞無功。她已是筋疲力盡,此刻逍遙呼吸均勻,大有好轉,白韻雪暗想男女有別,便坐在逍遙對面,只是山洞中時有水滴石響的聲音,她越發害怕,只覺得黑暗中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如此遐想,更加緊張,她思來想去,索性靠到了逍遙身邊,有個活人坐在身邊,她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點。疲倦陣陣襲來,慢慢的就睡了過去。
凌晨時分,白韻雪忽然被吵醒,只見身側的任逍遙牙齒格格作響,身子不停地打著擺子,她緊張不已,連忙探他額頭,高燒已退,此時反而冰涼,逍遙蜷成一團,瑟瑟發抖。白韻雪忽然想到白日里燕聖陀所說「凌晨內熱退去,便會醒來」,明白了此時逍遙體內內熱已經消退,又在這陰冷的山洞,體寒難擋。
她想了想,索性一咬牙,一狠心,將逍遙擁入懷中。
白韻雪心中千思萬緒,極其複雜,長這麼大第一次與一個男子如此親近,女兒家純真浪漫的心思,正一點一點溫暖著少年,也一絲一絲燦爛著自己。
許久,逍遙驟然醒來,不覺驚呆了。
眼前佳人相擁,芳香撲鼻,他不自覺的羞紅了臉。小心翼翼想要掙脫懷抱,卻發現白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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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摟著自己。
他細微的掙扎一下子驚醒了白韻雪,白韻雪急問道:「你醒了嗎?」
任逍遙不好意思道:「嗯,醒了。」
白韻雪大喜,開心道:「太好了,你沒事就好。」
逍遙難為情道:「白姑娘,你先鬆開我吧…」
白韻雪登時嬌羞,臉頰燥熱,慌忙鬆開了他,急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是你體寒打擺子,我怕你有事,才…才這樣的。」
逍遙心中感動,輕聲道:「我都懂」,他緩緩起身,雖體內仍然疼痛,不過精力恢復了不少。他四處摸索,找來了些乾草,然後鑽木取火,不一陣便生起了火,一下子照亮了山洞。
逍遙看向白韻雪,但見妙目漣漣,令人一見便記憶深刻。
白韻雪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惱道:「你看我做什麼?」
逍遙暗覺無禮,忙道:「敢問白姑娘,我們如何在這山洞裡?」
白韻雪當下便將他昏迷后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相告,逍遙感慨道:「想不到那晨暮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我還一直覺得燕門秘宗的人看著神神秘秘,不好相處。」
白韻雪道:「不錯,萬不可以貌取人,不過他們那療傷靈藥真是神奇,我們欠了如此大恩,日後總要還的。」
逍遙表示贊同,他忽然意識道:「你剛才說『我們』?」
白韻雪一怔,忙道:「我只是覺得你一直助我們百花軒,已是大恩,又讓真相大白,解開了我十幾年的疑團,分外感激你。而且若非我刺你一劍,你也不會陷入險境,又欠下了你這份情。此恩此情無以為報,幸好秘宗救了你性命,不然我會愧疚一生,所以燕門秘宗也是百花軒的恩客。」
「白姑娘,我所遇種種皆是我的造化,你不必心懷愧疚的。何況,我現在不是好好地活著嘛。」
白韻雪看著他,認真道:「任逍遙,你現在已經是江湖中人人傳頌的少年英雄了,江湖中敬你愛你之人會很多,但覬覦你無上心法的人也會越來越多,你是君子,為人坦誠善良,但一定要對這個江湖有防備心。江湖上有那麼多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會不惜一切代價接近你,利用你,希望你能心如止水,不要被這錯綜複雜的江湖所傷害。」
逍遙悵然道:「白姑娘,你為何突然對我說這些?」
「沒什麼,願清泉永遠清澈透明,願清風永遠沁人心脾,願公子永遠皓潔單純。」
逍遙聽她所言,但覺清風拂面,沁人心脾。
「白姑娘,你說話真是動聽。」
「你又取笑我?」
「我幾時取笑過你?」逍遙但覺委屈。
「你可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你便如此取笑我」,白韻雪輕聲道。
逍遙哭笑不得,忙道:「那日竹林幽靜,你張口便如天籟,宛轉悠揚,確實動聽啊,我只是實話實說。」
白韻雪心中一陣歡喜,卻仍是一臉平靜:「你都還記著嗎?」
逍遙調皮道:「自見淑女,流連忘返,餘音繞梁,念念不忘。」
白韻雪心中莫名慌亂,惱道:「任逍遙,你又耍貧嘴,剛剛還說你是少年英雄,現在如此輕浮。」
她一著急,胸前熱血又翻湧起來,急忙用手按住心口。
逍遙見狀,忙靠近她身前,緊張道:「你怎麼樣?」
白韻雪一抬頭,便看見逍遙就在面前,關切目光直勾勾盯著自己,莫名緊張,扭頭道:「我沒事…」
逍遙見她面色潮紅,他清楚白韻雪受傷頗重,以為是她氣血逆流,便伸手搭脈,白韻雪想要掙扎,卻被他牢牢按在手中。
「你內息受創,無力壓制,在體內肆意妄為,需要先壓制下來。」
白韻雪道:「無需你費心,我自己會調節。」
「你丹田受損,如何調節,再讓這內息逍遙下去,你這一生都好不了了。」
他說著便坐到了白韻雪一側,準備運氣。
白韻雪站起身來,不情願道:「你自己都才活過來,你的內息比我更加混亂,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逍遙自然明白,他自信的笑笑:「我受傷固然不假,不過我之內息比你的強大的多,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只需要分出一小股內息便可以助你把體內內息壓制下來。」
白韻雪將信將疑道:「你此話當真?」練武之人自然知道內修的情況,所以她不相信任逍遙受了如此重的傷怎麼可能還能運氣,只是任逍遙的內修修為實在高深莫測,是以她又有幾分相信。
逍遙笑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那你說狄辰內力如何?」
白韻雪坦然道:「普天之下,只怕只有天尊前輩一人能與之一戰。」
「那不就得了,連狄辰如此內修都被我所傷,你還要懷疑我的能力嗎?」
白韻雪思索了一下,仍是猶豫不決,她終究不想再讓他耗費一點內力了。
逍遙急道:「白姑娘,你還在糾結嗎,眼下我們身處險境,明日出了此山兇險難定,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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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短期內難以復原,已無暇自保,只盼著你有所好轉,帶我上君山。蓄英叔叔因我而亡,我都沒來得急好好的跟他告別…」
他忽然悲痛萬分,語音更咽,語氣間儘是悲觀。
白韻雪終於說服了自己,便盤膝坐了下來,逍遙凝神定氣,強忍疼痛,將一股內息徐徐送入她的體內。
這股內息一入體內,一下便橫掃千軍,將白韻雪無法控制的內息壓制安穩,服服帖帖的收回了丹田之內。
白韻雪頓時輕鬆多了,先前百般克制,極力忍受著內息衝撞臟腑的痛苦,現在一下子如釋重負,反而是逍遙這股柔和的內息讓她身心都舒暢了不少。
逍遙停手之際,白韻雪的內傷已經好了七成,還剩下身上劍傷,不過較之前已是大有好轉。她心中甚喜,驚嘆於逍遙的內修造化,說道:「你真是又讓我刮目相看了。」並未聽到逍遙回應,她回身看時,卻見逍遙面色殷紅,眉眼緊縮,表情極為痛苦的似乎在努力忍耐什麼,又似乎在剋制,她大驚道:「任逍遙,你怎麼了?」
逍遙終於忍受不住,吐出大口鮮血,身子向後倒在了地上。
白韻雪登時心痛萬分,她一下明白了逍遙強行運氣為自己療傷,全然不顧自己安危,眼下傷勢更重了。
她不禁潸然淚下,心中懊悔不已,不停地自責,是啊,一個人能有多少精力,在經歷了那麼連番的激烈大戰,那僅有的護體內息連自己都難以顧及,又如何分心旁人呢?
她心中感動、愧疚填滿心房,扶起了逍遙,看見他虛弱的樣子,心疼極了,哭道:「任逍遙,你這個大傻子,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欠你這麼多恩情?我何德何能,值得你為我這樣?」
逍遙無力的靠在她懷裡,緩緩道:「我損耗過多,現下無法自愈,幸好還能讓你有所好轉。現在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盯著我,我只盼你能帶我上了君山,就算死,我也想葬在蓄英叔叔旁邊。」
白韻雪從身後抱著他,已然哭成個淚人了。自她創立百花軒以來,何曾掉過眼淚,想不到一日之間已經快把眼睛哭腫了。
逍遙又說道:「白姑娘,你別哭了,我死不足惜,人生短暫,我能在廬山天下英雄面前痛痛快快大戰一回,已經很知足了。」
白韻雪更咽道:「任逍遙,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帶你去君山的,到時候元葉大師、凌霄道長一定能有辦法治好你。」
逍遙笑道:「好了,我好累,想睡會…」
白韻雪忙道:「不行,你不要睡,你再堅持一下,我去找點野果和清泉,給你擦擦臉清醒一下。」
她說著把逍遙靠在了牆上,正欲離開,卻被逍遙一把抓住了手。
她回身,秀眉輕顫,與他四目相對。
他牽著她的手,冷冰冰的觸覺,嘴角含笑,忽然認真道:「白姑娘…」
她心中一個激靈,心跳不止。
「你說?」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但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期盼,那一瞬她竟然多了莫名的期待。
「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眼你的樣子?」
他極盡溫柔,期盼和天正無邪的可愛。
她心中百轉千回,心都快化了,她清楚的記得當日在衣心湖上他也曾這樣痴痴的問過自己,只是心境大不一樣,那時是厭惡,如今卻是怦然心動。
她眼光不在躲閃,認真的看著他,緩緩蹲下身子,輕輕摘下了面紗。
當真是妙目流光,脈脈眼波,巧笑風華絕代,美顏春秋驚嘆。
逍遙只覺當是世間美好再不及她回眸一眼,這俏臉怎能不驚艷了時光!
不自覺面紅耳赤,白韻雪看在眼裡,樂在心上,嗔道:「你看夠了沒?」
逍遙回過神來,尷尬的笑笑,轉開了視線,看著火光,若有所思。
白韻雪緊張道:「你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逍遙只是自顧自的搖頭嘆氣,白韻雪不快道:「任逍遙,你什麼意思?」她心想要看我容顏是你,看完搖頭嘆息也是你,登時惱怒。
逍遙忙道:「我只嘆世間美好當如此,連你哭的樣子都那麼好看…」
白韻雪心花怒放,羞道:「你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逍遙淺笑道:「將死之人,句句肺腑。」
白韻雪一下又傷感無限,淚珠滾落,說道:「待天有亮色,我便帶你去君山,你休息一下,我去找點水。」
逍遙也感覺甚是疲憊,便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清晨,晨光初現,逍遙睡夢中只覺滿臉清涼,睜眼看時正見手帕在臉上擦來擦去。
白韻雪喜道:「你睡得很香,現在感覺如何?」
逍遙仍是呼吸不暢,胸悶氣短,爽聲笑道:「可好太多了,生龍活虎」,他站起身想強撐一下,才一起身便頭暈眼花,跌倒在地。
白韻雪嘆道:「都這時候了還要騙我…」
逍遙正要說什麼,被她架起身子,她攙扶著他,目光堅定,正色道:「走吧,上君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