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終點

得知尹萬傾失蹤時，尹還月很快下了令尋找，全城出動，也沒有找到，她緊急聯繫了尹知義，要他立刻去找，尹知義一開始不聽，說：「城主不讓我離開，我絕不離開。」

尹還月一拍桌道：「現在父親失蹤，我就是城主！我命令你去把他找回來！」

姐姐的氣勢讓尹知義觸動，過去只喜歡和自己嘮叨喜歡的誰誰誰的姐姐已經有了城主的樣子，她以前一點也不想繼承城主之位，如果不是自己被流放，她還是可以只想著和喜歡的人談戀愛吧。

在他們著急上下尋找時，霖癮來了消息，說林佑推測尹萬傾會出現在長青冢，姐弟兩一聽也很合理，二話不說立即出發了。

尹萬傾在阿澤勒傳給霖癮印記之後，也傳給了印記給尹還月，當時尹還月還不明白什麼意思，更想不到這事會和卡琳爾有關。

尹還月謝過林佑，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自己會全力相助。

林佑道：「我要去卡琳爾，你能送我過去嗎？」

「沒有問題，我這就叫人啟動傳送陣，先把我們傳回無盡城，到了那邊你再去卡琳爾，可是……剛剛收到霖癮的消息，說要注意卡琳爾的情況，這個時候，你怎麼還要去那邊？」

「是，我也要多觀察一下才能過去，要打擾你們一陣子了。」

「不打擾，你是我們的恩人。」

無盡城距離別的都城都十分遙遠，它佔據著一塊風水寶地，有天然的防護屏障，裡面物資豐富，人民也都安居樂業，比起現在的肆十五與白陽城，這兒是再舒適不過了。

回到無盡城不久，就有人傳消息過來，說卡琳爾國王受燈塔之火襲擊，現在病危，現在重金懸賞燈塔之火。

這一消息讓眾人都很吃驚，林佑連面都沒露，怎麼重傷的國王？

林佑倒是把那一場面看得一清二楚，若瑞斯撲向俄·正宸的時候，就用了針扎進了他腰間，那時候他臉色驟然就變了，鬧這一出，怕就是要扣帽子給自己，可白黎末應該也在卡琳爾，他想把自己弄過去么？

林佑不能貿然行動，她得觀察一段時間。

這個消息傳得很迅速，加上原本人們對她就很有意見，她已經成為了眾之失地，連在無盡城中，她也得掩蓋自己赤金的頭髮和眼睛才能行動。

春去秋又來，又是一年，一日，尹還月告訴林佑霖癮二人有客人來，兩人回到屋子，竟看了素元星兄妹和黑野星。

久別未見，幾人面對面竟無言以對，素清雨還是愛哭，先抱著林佑哭了起來。

林佑對她這麼熱情頗是不適應，素元星向她解釋道：「是我告訴了她，是你救的我們。」

「對不起！我以前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以為……嗚嗚嗚……」

林佑不知道她以為了什麼，她想象力那麼豐富，應該沒什麼好事，只拍了拍她的後背，沒有多問。

她看看素元星和霖癮，還有黑野星，他們重逢當是很尷尬吧，自從傷了他們以後，就沒再見面。

「素元星……」霖癮張了張嘴，白陽城被救起后，他就聯繫過了他，兩人沒有多話，一是他們知道需要面對面才能解決問題，二是那會兒各自事也多，「對不起……黑野星也是……」

他蹲下身子，看著黑野星不自覺濕了眼眶：「對不起……」

黑野星上前舔了舔他的眼淚，蹭了蹭他。

素元星本來也不想哭的，還想怎麼教訓他一頓，但看著摯友，心一下子軟了。

幾人看著看著就哭成一團，林佑把目光投向了雷求救，雷什麼也沒說，自己轉身離開了房間，對他而言，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他不知道霖癮的背叛，不知道素元星他們遭遇了什麼，既無經歷那也沒有此刻重逢的感動和喜悅。

林佑安慰了素清雨，便出去找了雷，順便給霖癮他們一點空間，雷就在外邊，坐在欄杆上看遠處的大海。

「雷，你還好嗎？」

「丫頭，」雷的聲音有些低沉，「這都怪你，爺以前不在乎的忽然又在乎了，我好像很久沒和這世界有過關切的聯繫，我，活了這麼多年，到底活了些什麼日子。」

林佑沉默著，她不知道，給不了答案，她能做的就是陪著他。

「丫頭。」

他忽然一下湊近林佑，現在就他們兩個，他可以捷足先登。

「欸！」尹知義的聲音傳來，「你們站外面幹什麼！」

雷瞪了他一眼，打擾了自己的好事。

「我和我姐給你們帶了些好吃的，咱有話邊吃邊說！」他疊著一摞一摞的食物，一腳踏進裡屋，那裡屋有著不可思議的魔法，進去一股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睛，唯一可見的只有一個宛如天仙的身影，在掩面拭淚。

那是什麼？我是誰？我在哪？她是誰？神啊！！！我到天堂了嗎？

素清雨抬頭看向來人，頓了頓，眼淚也忘流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伸手去幫他忙。

霖癮和素元星忙憋住泛濫的感情，生怕被尹知義看見，素元星掛起他對任何人都一樣的禮貌微笑，向他打了招呼：「你就是尹知義吧，以前常聽尹還月學姐提起你。」

「呃、呃……呃……」尹知義抓了半天腦子，問道，「你是……」

「我是素元星，這是我妹妹素清雨，這是我的契約獸，黑野星。」

「哦哦，幸會。」尹知義手忙腳亂，他想不起來姐姐有沒有提過這個人，反正管他呢，哦！那位仙女叫清雨，名字也好好聽。

大夥都忙著的照顧著自己的事，不一會兒，尹還月也到了，她看到氣氛頗為微妙，懶得理會，他們都聚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現在幾座城情況不容樂觀，他們需要做個整理和計劃。

「咳咳，」她坐上桌前，拿著資料本敲了敲，「都過來，現在情況緊張，沒時間浪費，阿澤勒大法師尚未醒來，莫為大法師壓在白陽城地底下，如今只有尚綺羅城主和尹萬傾城主在力抵卡琳爾的壓力，相信大家都想做點什麼吧？」

一眾陸續就坐，神情頗是嚴肅，提起莫為大法師，素元星不自覺握緊了拳頭，他點點頭：「是的，我覺得有關白陽城的事，大家應該了解得更清楚點。」

回想起白陽城塌陷，素元星還心有餘悸，他剛剛得知c5930失蹤的消息，喊醒黑野星趕去尋找，如果是一般的地震，黑野星一定會有所察覺，但那一刻，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底下湧起一股龐大的壓力，拉著他們下墜。

慘叫聲不絕於耳，樓屋崩塌，他見到懸挂在城中央的「白曦」發出光來，包裹住每個下陷的人，只是底下那股力太大了，即使待在白曦的防護罩中，也感受得到那轟鳴衝擊著大腦。

墜落的時間不過數分鐘，他們卻感到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黑暗籠住了白陽城，所有的樓屋沒有一座完好，古聶等人最是反應過來，地震一停，立馬展開救助。

這一震，也震出了白陽城最黑暗的一面，地底那隻龐然的機器怪物露了出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場地震是因為它造成的，他們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活在機器上，他們開始指責莫為不早點告訴他們，指責政辦館無所作為。

但誰也沒注意到他們沒有一個人受傷。

素元星等人花了很大力氣才找到莫為，他乾枯的身體撐起了那隻巨大怪物，不讓它因為墜落受到損害。

但沒過多久那機器怪物又一次動了起來，這一次把他們拉得更下面。

他們又墜得更深，等到這次安靜下來，莫為才告訴他們，他感受得到，這怪物在吸取人們的情緒，把它收聚一起，拉著人們下地獄。

但人們並不相信，他們還是沉浸在失去家園的憤怒和被死亡包裹的恐懼里，莫為沒有力氣再做什麼決定，所有的事情都要交給古聶他們去完成。

素元星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在災難面前，自己的力量竟然那樣弱小。

在白陽城墜入黑暗這段時間裡，機器一共啟動了五次，他們墜得十分之深，白曦也碎掉了，因此死了大片大片的人。

機器穩定下來，純粹是因為剩下的人的情緒不再能支撐它啟動。

他們就在那暗無天日的地底下，不知時間的活著。

那時候，素元星真切感受到了絕望的來臨。

他這一生感覺得到的絕望，第一次是父母被追債，不得已拋下了自己和妹妹，他們躲進山中，相依為命，幸運的遇到了黑野星，它與他定下契約，保護著他們。

他以為自己不再會因為什麼絕望，但萬丈深淵裡，他的思念傳達不到妹妹身上，他也沒有告訴林佑他心中的想法，還連累了黑野星。

只不過很快，他振作了起來，至少，莫為大法師還活著，古聶也還活著，一定還有辦法的。

他心中的信仰很快讓他看到了希望。

精靈女王為履行契約而來，她與莫為進行了溝通，告知了他們她為何而來，希望他們謹記燈塔之火的恩惠。

但莫為已經無法脫離那個怪物了，一旦他離開，怪物就會粉碎白陽城，為了保住白陽城最後的土地，莫為決定，將它煉化，以為自己所用。

「你是說……白陽城建立在一個機器怪物上，而那機器怪物就是白陽城下墜的原因？」尹知義驚愕問道，見素元星點點頭，他也顧不得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建造的，這事已成定局，只能考慮如何挽回損失了。

「而且，它還和c5930有關。」素元星提醒道。

「也就是白黎末，」林佑接話道，「白黎末是白陽城建成者之一，另一位是赤陽，但有關白黎末的事迹都被抹去了，這是他自己請求的。」

大夥錯愕的看向她，雷一旁聳了聳肩：「別驚訝，比起現在的情況，這不過是很小的問題。」

「說得對，」尹還月無奈蹙起眉頭，「現在卡琳爾咄咄逼人，說如果我們不交出燈塔之火，就視我們與卡琳爾作對。」

「這意思是說要與我們開戰，」尹知義憤憤拍桌子，「來就來！誰怕誰！」

「以我們現在的情況，開戰肯定無法勝利。」素元星暗暗咬了咬牙。

他們一齊看向林佑，想聽聽她的意見。

「你們說的情況，我們都有了解，」霖癮先道，「這段時間我們也各處了解了一下，整個城的經濟都有變動，相信與城裡的交易，不僅僅是卡琳爾那邊出了問題。」

幾個人相視一眼。

「你們了解倒是全面，」尹還月輕嘆一聲，「現在各大交易明顯有了變動，要麼是高價要麼停止交易，這也是我們現在的麻煩之一。」

「素元星哥哥，」林佑看向了素元星，問道，「在白陽城底下的機器怪物，它收集的情緒，是不是和黑色魔力很像？」

「嗯，」素元星看著她，目光里儘是溫柔，「它的形成與作用也和好運球很像。」

「我認為，」林佑站了起來，揮了揮手，天燭便釋放出魔力凝成一幅幅畫面，「這一切的目的不是發動戰爭或是消滅人類，在一次次與黑色魔力的較量中，我逐漸了解，白黎末愛做研究，醫學也好，黑色魔力也罷，包括白陽城地底下的機器怪物都是他的愛好，黑色魔力由人的負面情緒所聚集，戰爭，是最好的養料，我敢說，他的目的不止在於人類。」

「他毀了白陽城、肆十五學院，針對塵瑤、祖·仁玄大法師，你們都知道他能復活死者，應該還不知道他也復活了自己。復活之後，卡琳爾的人便出現在了長青冢、國王病危、逼迫人類交出燈塔之火，他這是在有意挑起對立。」

「呃……」尹知義想起星亞城裡那個人。

「可是，他怎麼調動得起全世界的變動？」

「近五百年的時間，足夠讓他染指整個世界了，」林佑深呼吸一口氣，「白黎末有他的目的，人們也各有自己的職責與目的，他利用了眾人，試圖摧毀希望，讓人們陷入無邊恐懼，產生越來越多的黑色魔力，這裡足夠變成煉獄。」

她的語氣頗沉重，眾人從未想象，也不敢質疑，天燭繞著桌子飛了一圈，將魔力收了起來。

林佑知道他們還難以接受，房間里陷入靜默，她轉頭走出房間，也讓自己放鬆一下。

外頭秋風陣陣，吹在身上有些涼意，這個時候，林佑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但她下定了決心面對。

「林佑。」

背後忽然有人叫了她一聲，轉頭看去，見是素元星。

「素元星哥哥。」

「辛苦你了，」素元星笑了笑，「去走走嗎？」

林佑點了點頭。

正是楓葉紅的時節，秋風冷冽，一颳風就吹落樹葉，林佑房前灑落了大片楓葉，宛如一張紅毯，直至盡頭，兩人走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腳步聲。

這是難得的清閑時光，素元星看向天空長長吸了口氣，心中也頗是開朗。

「很抱歉，」林佑先開口說道，「白陽城出事的第一時間，我沒有去救你們。」

「這不用你道歉，」素元星有些驚訝，「你沒做錯，何況大法師都沒辦法的事，你不用強加給自己責任。」

她抬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令素元星有些慌了神，他鼓起勇氣，正視著她：「你知道嗎？在和你道別的時候，我想要留在你身邊。」

他停下了腳步，很是認真。

「如果我那時候留下來，事情也許會變得不一樣，也許能陪你面對白黎末，可以面對塵瑤、保護學院，陪你回家，陪你去預言山谷，陪你做很多很多事，」他自顧自的說起來，「事情會不會變成那樣？」

「為什麼……要說這些？」

「因為你很值得呀，值得我放下顧慮，帶你去做更多美好的事，林佑，」素元星笑了起來，「我喜歡你。」

「你的溫柔，你的笑容，天真而善良的模樣，都讓我心動，你是那麼的美好，像天外而來的仙子，只要你在那兒，就足以讓我願意麵對一切困難，我喜歡你，林佑。很喜歡很喜歡。」

「我……」林佑緩緩低下了頭，「有喜歡的人了。」

「我知道，」素元星道，他不大聽得到自己在說什麼，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不是白陽城那一趟，我也許永遠不會說。」

她蹙起眉頭，擔憂的看向他：「我很喜歡素元星哥哥，你溫柔善良，沒有人會不喜歡你，只是這個喜歡和你想的不一樣。我喜歡你。」

「嗯。」素元星濕潤了眼眶，他看著眼前美麗的女孩，得到了自己未曾想象的答案，也許僅有一句「喜歡」，但那，也令他心動不已。

俄·軌月被趕出城堡的時候，天下著大雪，他的父親還是沒能撐過這個冬天，皇室里所有的人都像瘋了一樣，支持若瑞斯成為新的王，他們決定拋棄他這個王子，將他趕出了城堡。

而後不久，新的王繼任，向人類三大城發起進攻。

俄·軌月怎麼不會知道，若瑞斯動了手腳才害他父王死去，可是一切都太遲了！他親眼送走了他父王！而他淪落街頭成為一個乞丐！

可笑的是，成為王的甚至不是靈·若瑞斯，是一個毫不知名的人類！

白黎末。

與燈塔之火師父重名的人類！

這樣的事實，其他皇族竟然也認可！皇族的血統、榮耀，就這樣踩在腳下！這些無知的、無能的傢伙！

他記下了這份仇恨，發誓要奪回他皇室的榮耀。

戰爭開始，幾個月內動蕩不已，他的子民、他的臣民竟然在為別的人賣命！

俄·軌月潛入了靈·韋瑞朗的家中，他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王，真正值得被崇敬的人。

靈·韋瑞朗很意外他竟然會出現在自己家裡，還好現在他有自知之明，沒直接大搖大擺進來，而是翻過窗戶進來的。

「你瘋了？」靈·韋瑞朗斥責他道，「這個時候還敢到我家來？！」

俄·軌月冷哼兩聲：「你倒是有膽量了啊，見到我都不行禮了。」

許久未見，這小子還是一副傲慢無禮的樣子，靈·韋瑞朗呵呵笑道：「你真是一點沒變，到現在還想著你的王位！這個國家有你這樣的王子真是倒了血霉了！」

「韋……」

「閉嘴！」韋瑞朗怒吼一聲，煩躁的撓起頭，從陷害霖癮開始，他就感受到事情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如果說他可以在學院里有一番地位，那麼在政治上、在決策上，想要選擇自己的東西，那一切都不可能！他懊惱起來，沖俄·軌月道，「你看看現在這個樣子！是你要的嗎？是我要的嗎？！你我根本無力反抗父親他們的權威！你我是棋子！是棄子！看清楚吧！瘋子！」

「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一位士兵道：「少爺，有什麼事嗎？」

「沒……」韋瑞朗還沒說完，士兵們便破門而入，齊齊看向了俄·軌月，他們大聲嚷著：「是王子！！殺了他！！」

「不……等一等……」韋瑞朗想要攔住他們，奈何人輕言微，片刻之間，這間華麗的房間成為了俄·軌月的墳墓，他胸中十根長槍，凄慘死去。

士兵們手舞足蹈慶祝起來，只有韋瑞朗渾身冰涼。

「我的兒子，」若瑞斯不知從哪聽來了消息，也出現在了韋瑞朗的房間里，他目光無神，像看著俄·軌月消失的地方，又像沒看著，「你想保護他嗎？」

他的目光從未這麼冰冷，韋瑞朗打了個寒顫，畏畏縮縮低下了頭：「不，父親。」

「好孩子，」若瑞斯拍了拍韋瑞朗的頭，將他領出了房間，指著外面璀璨的天空道，「世界如此脆弱不堪，我等能賞閱就是受禮的孩子，好好欣賞吧，世界的殘忍和美麗。」

韋瑞朗看向了滿天繽紛的彩霞，它宛若朝夕又似黃昏，希望與黑暗相差一步之近，美麗得混沌了他的界限，他的意志何時重要過？當人們呼喚黑暗，他便成為黑暗，當人們呼喊光明……不，有誰會在乎光明呢？世上本就無光。

韋瑞朗的心顫抖著、驚恐著，被恐懼包裹起來，黑暗又侵蝕了一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