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絕不動搖的初衷（二）

「她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盡全力救她，何談幫助一說。」

蓋亞說著也從王座上站起身來，看向伊恩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伊恩一言一行中流露出的那種真摯情感，讓她最終放下了對他的懷疑。

但這不代表蓋亞認同了伊恩，她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走自己的老路，那種重蹈覆轍的悲哀，她更是不願見到。

而現在，拋開這一切不談，當務之急是解救賀拉，解救她最珍視的寶貝女兒。

於是，蓋亞看向階梯之下的霧姬，問道：

「克里姆與琳最快何時能歸？」

「稟報蓋亞大人，二位將軍仍在與天狐的人糾纏不下，預估……最快也要三日。」

白狼王克里姆，以及魅魔女王琳，與身為血族始祖的霧姬同為四魔將。

而剩下的一位，則是早已背叛投敵的青魔。

「三日么……等不了那麼久了……其他龍王恐怕也……」

蓋亞沉沉嘆了口氣，如今的岩晶山脈，勢力早已不復當年，而曾作為六大龍王之首的她，也早日失去了昔日的威信。

雖然在如今北境紛亂割據的現況下，以其他三位半神為首的勢力互相鬥爭，龍族則始終站在統一戰線，但蓋亞也已然失去了曾經的話語權，其餘龍王也不再承認她的地位。

畢竟，其餘五位龍王均有自己的領地和族類，不可能在如今這種亂世，為了岩晶龍王的女兒與那位狂獅作對。

想到這裡，蓋亞皺眉思索片刻，最終揮手發令道：

「我親自領兵去與那頭野蠻獅子交涉，霧姬，艾瑪，你們趁機潛入獅王嶺，負責營救賀拉！」

嘹亮而不容反駁的話語回蕩在大殿中，使得階梯上排列的燭火也為之顫動，像是聽到了呼喚。

在那無法察覺的某一刻，伊恩彷彿瞥見了蓋亞的真身，那是立於所有龍族頂端的存在，即便實力大跌，她那份源自崇高血脈的壓迫感也完全沒有減退。

「遵命！」

「艾瑪一定完成任務！」

霧姬與艾瑪一同單膝跪地，而伊恩則是還沉浸在剛剛那種震懾感中，所以愣在了原地。

「你又如何呢，人族的小鬼？」

不知何時，蓋亞已經走到了伊恩面前，伸出食指貼在他的胸口，壓低了聲線問道。

她的眼中，流轉著一抹令人猜不透的精光，注視著那雙絕美的「琥珀石」，伊恩的意識彷彿墮入了一個無底的漩渦。

那漩渦湧入了伊恩的精神世界，將那平靜的藍天海闊轉變為驟雨疾風的災禍。

那些虛幻的狂風巨浪摧殘著伊恩的神智，卻讓他感到無比真實，那是足以滲入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一般的真實。

在這種混亂而不可阻擋的壓迫下，伊恩那被死死攥著的意識，正漸漸被抽離進一片虛無，一片只有黑暗存在的虛無。

好在伊恩的意識即將陷入無盡的黑暗之時，他腦中忽然浮現出賀拉的笑顏。

那笑顏先是與蓋亞的面孔重疊，隨後完全替代了蓋亞的面孔，成為了伊恩漆黑意識中唯一的光。

那道光阻斷了繼續深陷的感覺，從無底的深淵中撈回了伊恩的意識，讓他清醒了過來。

「呼……呼……發…發生什麼了……？」

他沒有表現出太多驚慌，只是冷汗浸濕了衣物，眼睛也不自覺地瞪大了。

見他清醒過來，蓋亞滿意地微微點了點頭，環抱著雙手道：

「很不錯，小子，你的意志力還算不賴，能在我的精神試煉下這麼快脫離出來，也算有些天賦，怪不得能承受住我女兒的血液。」

「什麼……意思？」

這麼一說，伊恩意識到剛剛似乎是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面對伊恩的疑惑，蓋亞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側臉，突然指尖的鋒利一劃！伊恩的臉頰被割開了一道兩厘米長的整齊傷口。

速度之快讓伊恩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當他察覺到的時候，傷口卻已經癒合。

而蓋亞的指尖則是多出了一抹嫣紅，那是伊恩的血液。

隨著魔力的注入，那滴淌開的血珠像是有生命般浮動而起，團成一顆圓潤飽滿的血珠，在蓋亞那纖細的指尖躍動。

「我女兒血液中的力量被我設下禁制，九成以上的力量處於封閉狀態，就算他人想從這血液中獲益，也僅僅只是在剩下的一成力量中分一部分罷了，況且還要她本人願意才行。」

「而你的血液中的力量便是這『一成』中貢獻的，就其濃度來看，倒是不算少了，不過混亂了些，我剛剛通過介入你的精神世界，幫你順一順這股力量，讓它更好地融入你的身體。」

蓋亞說罷，指尖那滴血液開始冒著青煙沸騰起來，她抬起另一隻手迅速匯聚成一顆巨大的岩石拋向空中，隨後將手中的那滴血液隨意甩向那半空墜落的岩石。

頃刻間，岩石炸裂開來，散成無數碎末從天而降，不過在即將灑向蓋亞與伊恩二人的時候，及時被一團黑霧給一掃而過，收拾乾淨了。

那應是霧姬的能力。

「僅僅一滴血中就有這般能量么……」

驚嘆於血液的威力，伊恩不禁看著自己的雙手，確實感受到了一些變化，體內的血液躁動起來，一種無法言說的能量充斥全身，皮膚似乎也變得更堅韌了一些，雙目也如被一股暖流浸沒。

他不停眨著眼睛，有那麼幾個眨眼間，竟清晰地看見了環境中魔力的具體「形狀」，就像是眼睛裝上了熱成像般，眼中的世界陡然變得絢麗多彩起來。

他先是將視線掃過艾瑪與霧姬，看到了她們體內魔力的具象化，明顯能觀察到霧姬的魔力要濃郁許多。

而當他看向蓋亞時，卻看到的是一副殘缺破損的魔力圖景，像是風中的殘燭一般艱難地維持著，彷彿隨時會熄滅。

「伊恩？！你的眼睛怎麼……變成這樣了……」

與伊恩的視線交錯而過後，艾瑪驚訝地捂著嘴，發現了他的變化。

「我的眼睛？」

伊恩在手中凝聚出一面冰鏡，看到自己的眼睛竟變成了綠色的豎瞳。

「這是……」

毫無疑問，那是龍的眼睛，不過這個狀態沒有持續很久，幾秒后，他的眼睛又恢復成了人類的模樣。

剛剛看到的那些，難道是和賀拉一樣的能力么？

「恭喜你，你現在也能使用龍眼了呢。」

這時，蓋亞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

「好了，之後再慢慢適應你的新能力吧，先回答一下我剛剛的問題，你的選擇是什麼？」

伊恩先是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隨後認真道：

「我同她們一起去，我還有話……要親口告訴賀拉呢！」

還未說出口的告白，必將由自己親口訴說。

哪怕前方有千難險阻，也無法讓伊恩放棄，也絕不會使他動搖。

「很好，希望我女兒沒有看錯人。」

……

北上的過程，比伊恩想象中的要快得多，他與艾瑪，是在霧姬喚出的黑霧的幫助下，向北方移動，那速度比「風行術」更有效率。

另一邊，化為真身騰飛於天際的岩晶龍王，緊跟其後的魔龍飛龍，以及騎在龍背上的魔族士兵，在天空中形成了一片浩浩蕩蕩的「黑雲」。

「黑雲」壓過北境，引得無數地面上的魔物抬頭仰望。

沉寂多年的岩晶龍王，曾經的絕對王者，為何在這一天突然不再低調？難道她恢復了曾經的實力么？

真相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消息被很快擴散開來，蔓延至整個北境。

……

獅王嶺，冰寒魔窟內。

維德萊蒽大口撕咬著一隻雪鹿，雄獅的利爪刺入血肉模糊的眼眶中，緊扯著它的頭骨，一擰，一轉，竟將雪鹿的脊骨整個抽出。

滾燙的鮮血灑滿地面，證明這條生命不久前還是鮮活的，那白森森的脊骨連接著殘缺的鹿頭，被隨意扔到了魔窟的陰暗處，很快便引來幾隻四足爬行的魔獸前來啃食。

扯下一大塊兒溫熱的脫骨鹿肉送入獠牙之間，維德萊蒽的獅首高傲地仰著，咀嚼著口中的食物。

忽然，他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

口中的咀嚼猛地加重了力度，獠牙互相碰撞，碾碎骨肉的「咔嚓」聲回蕩在魔窟內，異常清晰。

維德萊蒽三兩口便吞下了一整隻鹿的肉，隨後擦了擦嘴角的血，狂笑道：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蓋亞！你終於還是自己來了！是來找你那個失蹤的女兒么？嗷呃……」

維德萊蒽興奮地扭動著脖子，骨頭間清脆的響聲與他口中噴吐的熱氣幾乎同時產生。

他緩緩向魔窟外走去，身後漸漸多了不少跟隨的「獸瞳」。

隨著維德萊蒽的腳步，那些「獸瞳」越來越多，不時伴隨著野獸的嘶吼聲，讓整個魔窟顯得更加毛骨悚然。

「黑獅——！霜鬼——！」

一聲沉悶的嘶吼聲，維德萊蒽喚出兩位相伴左右的魔物——

其中一位強勢地撞開攔路的魔物，將礙事的同類踩在腳下衝來。

「嗷呃嗷嗷！都給我讓開！別擋道！」

仔細一看，是一位毛髮黑亮，壯碩兇猛的獅人族。

他有著僅次於維德萊蒽的體型，一隻眼散播著猩紅的恐懼，另一隻眼則是被一道醒目的刀疤覆蓋，似是瞎了。

獨眼黑獅疤面，便是他的名號。

另一位藏於陰影中，順著洞窟的粗糙岩壁迅速來到維德萊蒽身旁。

從陰影中浮出一位高挑纖瘦，頭頂獨角的冷峻魔人，正是有著驅影霜鬼之稱的烏爾贊。

他們是維德萊蒽的左膀右臂，獅王嶺的兩位實力強勁的魔將。

「哼！咱們這偏僻地方好不容易來客人了，你們待會兒可不要給我丟人現眼~」

維德萊蒽興奮地說著，在眾魔物的簇擁下，走向魔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