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短暫的羈絆
「話說那些獵魔人為啥要追殺你啊？」
一天上午，天氣正好，伊恩便帶著許久未出過家門的賀拉去村外的森林裡散散心，順便聊起了這個話題。
賀拉停下腳步，看向北方的天邊，猶豫了一會兒后才說道：
「這件事還有從我的出生說起，我的母親……是偉大的岩晶龍王，是六大龍王之首，亦是北方魔族曾經的領袖，而我的父親留給我的印象不多，只知道他是矮人族……」
提起父親，賀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柔，雖然她對父親的記憶很少，但那些記憶都很珍貴，很溫柔。
「由於龍族和其他種族的混血兒存活率本就不高，我出生時就體弱多病，差點夭折，母親為了讓我能夠活下去，獻祭了自己大半的力量和壽命，使用龍族秘術讓我得以延續生命……」
「這使得我的血液中蘊含著母親畢生的力量，而那些骯髒的人類不知從哪得知了這件事……」
「他們認為喝下我的血后就能獲得強大的魔力和天賦，覬覦著這份耗盡母親心血的力量，因此屢屢進犯我的家鄉岩晶山脈……就為了得到我的血……」
賀拉說著說著眼中漸漸浮現出殺意。
然而在她看到伊恩那關切的眼神后，這份殺意又漸漸散去了。
她苦澀地繼續說道：
「自從母親有了我后，她的實力大跌，而且一年不如一年，一直以來，北方魔族都是在母親的震懾下才老老實實的，眼見母親失去了力量，魔族內亂四起，各自稱王，往日的繁榮一去不復返……」
「偏偏人族還得知了此事，他們為了擴張領土，捏造出各種借口討伐魔族，更是肆無忌憚地來岩晶山脈找麻煩，想要得到我的血……」
「所以你為了不給母親添麻煩，就離家出走了？然後獨自面對這滿世界追殺你的人類么……」
伊恩猜測道。
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賀拉時的場景。
渾身破破爛爛，飢腸轆轆，無依無靠……
這一路上，她一定經歷了數不清的磨難吧。
「是的……歸根結底，這一切的一切都因我而起，母親一直以來遭受的苦難，魔族如今的紛亂沒落，都是因為我的存在……也許…我生來就是個禍害吧……」
賀拉不甘地咬著嘴唇，痛苦地低下了頭。
她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而在一旁安靜地聆聽的伊恩卻並不這麼認為。
雖然身為一個外人，他無法去了解這些事情的具體情節。
但從賀拉的敘述中，他也判斷得出，賀拉是一個好女孩兒，更是一個好女兒。
她寧願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和苦難中，也不想給母親增加負擔，她的做法值得尊敬，只是有些糊塗。
「我倒覺得，生下你一定是你母親最為驕傲的事。」
「誒？」
伊恩說著走到賀拉面前，後者則是有些詫異。
「你的母親之所以為你犧牲那麼多，是因為她愛你深切，比起自身的安危，魔族的繁榮，她一定更希望你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可是我不值得……」
賀拉聲音顫抖地輕搖著頭，她的眼睛逐漸濕潤，一淌晶瑩的淚劃過她的臉頰，卻被她倔強地抹去。
林間的微風吹起她的鬢髮，露出她那白皙而稚嫩的脖頸。
彷彿是吹去了她那層偽裝的「鎧甲」，露出了她脆弱的內心。
看著少女這幅模樣，伊恩有些心疼。
「哪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母親的愛本就是無私而偉大的，這份愛或許會付出代價，但它絕沒有錯——你當然值得！」
伊恩溫柔地說出這話的同時，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麥迪娜。
雖然她有時候兇巴巴的，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寬容和理解，對於伊恩來說，她就是世上最出色的母親。
而聽完他這番話后，賀拉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破涕為笑道：
「謝謝你……伊恩，你的話讓我好受多了。真的…謝謝你……」
……
第二天清晨，伊恩一大早起來，就發現了賀拉留在他書桌上的一張字條——
「伊恩，當你看到這張字條的時候，我大概已經走遠了，不用來追，我去意已決。
雖然你是個變態，但我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照顧我，安慰我。
也替我謝謝你的父母，雖然時光很短暫，但我在這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與你們一家人相處的這段時間讓我明白了，人類也不全是壞傢伙呢。
但是，我必須得離開了，我是魔族，你們是人類，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我的到來只會給你們添麻煩，請你忘了我吧，伊恩。
最後，我給你留了一份禮物，就在字條右邊的小瓶子里。
喝了它，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再見。」
讀完這張字條后，伊恩久久不能平靜。
是因為昨天的那番話么……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遭受這些呢……
為什麼連這點幸福，這點溫暖，都不能給予她呢……
「為什麼？！」
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悶湧上心頭，伊恩猛地一拳捶打在牆上，宣洩著這份情緒。
「伊恩！你這臭小子一大早發什麼神經呢！？伊……」
麥迪娜走進房門，還未開始數落，也看到了那張字條。
「這孩子……唉……伊恩，她有她的路，你不要太難過……」
麥迪娜拍了拍伊恩的肩膀，默默走出了房門，她知道這時候應該給兒子一點空間。
伊恩抓著頭髮沉重地坐到椅子上，他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似乎少了些什麼。
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雖然自己與賀拉相處時間不長，但他對這個看似冷漠堅強，實則善良而無助的龍人族少女或許已經有了些特殊的情感。
然而這份情感才剛剛萌芽，就走到了盡頭。
伊恩落寞地望向字條右邊的那個小瓶子。
那似乎就是伊恩家裡的陶瓶，賀拉留給他的應該是指瓶內的東西吧。
他拿起那瓶子看了看，裡面是血紅的顏色，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
賀拉留給他的……是自己的血。
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
「龍人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