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寒風雪夜(2)
凌靖寒抬眸不屑地掃視了他一眼,隨後將那張紙收好,擺了擺手,叫方才在兩側鉗制許昌的人便都退了出去,不消片刻,整間刑閣就剩了他們兩人。
他走去石壁旁,抽出一把短劍卻用來挑了挑燭火,四周突然亮堂了不少,他道:「況且,那也不是西瑰山的告罪書。」
「什麼!」許昌頓時慌了,「那是什麼!你們到底把什麼罪名加到我身上!偽證!那是偽證!」
鐵鏈桄榔晃動的聲音,在空曠的刑閣內顯得格外大。
怎知,凌靖寒突然轉過身來,猛地就將那柄短劍刺進了許昌的肩膀,硬是生生將他釘在了那根木樑上,耳畔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他卻充耳不聞,用力將那短劍在一片血肉中扭轉著。
刑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還有刀劍剮過血肉的聲音。
待那凄慘聲臨近結束,已是晨陽破曉之時。
一抹身影自庭鑒司外走遠,走著走著,空中卻飄了雪。
誠然,許昌的告罪書已妥當,陰林早已啟程去往端州,現已蟄伏到了程樺身邊,伺機而動。
兩炷香后,滿目視野皆為蒼茫之白,寒風呼嘯而過,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將腳下原本聖潔無暇的白雪硬生生地踏成了淤泥狀,她卻有些鄙夷這種罪惡而暢快的感覺。
最終,她去了南郊的詩碑酒館。
這是一場兩日前就定好的約,似乎雙方都很守信,以致於能在大雪漫天的時節雙雙赴約。
走進酒館,她解了身上披風遞給夥計,拍了拍頭上的雪,恐寒氣吹醒了燙在爐子上的酒。
踏上三樓,看到偌大樓閣之上就只有那珠簾后的一抹身影,她沒有遲疑,徑直便走了進去,隨後竟將腰間那一雙華紋短匕卸了下來放在案上,未在身上留任何一件武器。
他倒是有些驚訝,「姑娘的誠意,在下實在佩服。」
兩年前,就在這裡,他用毒鏢暗器傷得她差點沒命。
兩年後,他卻突然收到了她著人送來的一紙邀約,委實好奇。
華青墨隨意一笑,叫來候在一旁的夥計,當即扔了兩錠金子給他,「這一層樓不再接散客,勞煩只會掌柜一聲。」遂令其遣散了候在這一層的所有夥計。
赫連觴佩服地拱了拱手,「在下好奇,姑娘是否還有別的誠意?」
「卸了兵器、揮了錠金子就是誠意了?赫連公子自西境回來之後,倒是幽默了不少。」她連著趕路委實有些疲累,便也帶著些慵懶直接往後一靠,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人,「公子消瘦了許多,看來在西境隨瑢王殿下吃了不少苦。」
誠然,瑢王凌靖安是六日前剛剛從西境返京,這一趟剿匪可所謂是九死一生。
赫連觴聽罷,倒也冷笑一聲,奚落道:「總有小人唯恐天下不亂,防不勝防。」
華青墨拿起其中一壺燙好的酒,反倒直接往嘴裡灌了一口,烈酒入喉暫時暖了她的身子,「瑢王殿下難道不準備在年後,對此事算個秋後總賬嗎?」
「姑娘這是何意?」赫連觴剛拿起另外一壺,卻手上一怔。
方才的酒喝得有些猛,不消片刻,她的臉頰竟泛起了紅暈,可眼神卻愈發清明,她平靜地說道:「瑢王在西境遇襲,這裡面有睿王和安國公的份,我說的可對?」
「怎麼,宣王殿下這是打算勸和?」這自然是一句反話,誰不清楚如今睿王與宣王勢同水火的局面。以致於,赫連觴由此猜出了些眉目,以為她是替宣王殿下表個態度。
華青墨搖了搖頭,「你錯了,我今日來只代表我自己,與宣王並無半分關係。」
說完,她又是一口烈酒入喉,「我可以為你家殿下提供一個報仇的名目。」
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上官嚴誠的親筆書信,直接就放在了赫連觴面前,解釋道:「我家殿下與安國公世子交好,他不可能對上官氏出手,所以,我只好來找你,以及你的主子瑢王殿下。」
「這是什麼?」赫連觴細細瞧著那信,「憑這便能扳倒安國公?你是在耍我嗎?」
華青墨淡淡道:「只要事成,我保證安國公必死無疑,猶如折了睿王一臂。」
赫連觴眯了眯眼,他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對宣王極其忠誠甚至可以犧牲性命的女子,居然不顧宣王與上官世子的深厚情誼,而一心只想要安國公的命。
「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我是華長亭的女兒,華青墨。」
來到朔安城三年之久,今夜是她第二次公然講出自己的姓名。
赫連觴聽罷,眼神無意之間落到了案上的那雙短匕,他隱約猜到,那上面鐫刻的或許是華家的族徽,可是,他記憶中當年的雲武將軍華長亭闔族被滅,天子殺令之下哪裡還能留下活口?
「你......」他的臉上寫滿了猶疑,「這太荒唐了,你是宣王的人,你的來歷,他難道不知道嗎?」
華青墨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有條不紊地解釋道:「我師從南疆,是南樓副掌門賀蘭冬佳的徒弟青墨......他只知道這些,況且,這對他而言,留我做一個忠誠的心腹已經夠了。」
「你想做什麼?」
「我要為華家翻案,為家父洗刷冤屈。」
華青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透著的堅定令赫連觴也暗自驚詫,他驚詫歸驚詫,動容歸動容,「就憑你,就能查清一樁陳年舊案?」
「自然,我家殿下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動作,他過問了幾句。」說到這裡,華青墨話鋒一轉,「但自從知道與上官嚴誠有關,他就收回了我在王府的權力......我少了許多渠道,繼續追查時,還害得一位朋友死在了西瑰山,死在了上官嚴誠的手上!」
「西瑰山?南川袁州的西瑰山?與上官嚴誠有何關係?」
「或許你家殿下知道,如今的南境主將陳德銘,便是安國公昔日的老部下。當然,他也是舊案的參與者之一......事後,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在袁州豢養了自己的勢力,甚至,與弦月山莊相抗也不落下風,其歹心可見。」
華青墨說的很隱晦,但她知道,赫連觴能聯想到更深的一層。
南川袁州再近一步便是東境,上官嚴誠或睿王,不論誰將勢力伸向東境,都是瑢王不能容忍的。
隨後,她字字珠璣,將真相和調查過程略有刪減的告訴了他,從頭至尾,都不曾出現過姜卿言與凌靖塵的名字。
「我說完了,赫連公子可還記得住?」她知道講述到這裡,故事夠了誠意也夠了
赫連觴也算聽明白了,並且也確實清楚宣王與上官世子的淵源,就算宣王與睿王已經翻臉,卻不太可能真的為了華青墨一個下人,就去做什麼狀告國公府的事情,那不值得。
「你知道的......我並不怎麼相信你。」
他喜歡她的故事,卻並不代表他會草率的為之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