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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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紅豆的反應,崔綰應當不是常干這事的主,為何今夜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去了?

玉清心中嘆氣,她已經給了紅豆衷告,把人在床上的樣子做好,橫豎姑娘家的閨房夜裡沒什麼人來打擾,只要明日白日里姑娘還在,就不會有什麼大事。

走到屋外,有小丫頭邁著小碎步,神色慌張,道:「玉清姐姐,不好了,我,我,我……」

玉清神色淡了,道:「慌慌張張做什麼?有什麼說什麼。」

小丫頭努力捋直舌頭,勉強正常道:「是,是家主。」

「我在外頭瞧見家主往這來了,這才亂了陣腳。」萬事開頭難,這開了個好頭,小丫頭接下來說得便很是順遂,一氣呵成,便又要繞開玉清,衝去紅豆那。

玉清沒攔她,若是崔綰在,也不至於被家主嚇得慌亂至此,這個大抵是紅豆放外頭的耳目,不至於人到跟前,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崔綰這是什麼氣運,大半年不著家門的兄長哪日不來,偏在她犯下錯處的時候上門。

這下可好。

一院子里的都該不得安生了。

「請家主安。」外頭拜見的聲音愈發近了。

玉清心裡嘆氣,從前姑娘也愛惹禍,她也是慣常做那個遮掩的,如今換了個新的,怎麼還是個相差無幾的脾性。

她微微低頭,恭順的迎出去。

崔家的家主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在京都當家做主的主君里,是有些突兀的存在。可崔家,本就是京都門第私下裡最忌憚不論的。

十幾年前,崔家為世家之首,盧家其次。崔老著書論道,是當世的文壇大家,廣雲台掌學,門生遍及朝野,受世人尊崇。

一朝風雲翻覆,世家門楣潦倒,若是如盧家一般全沒了也好,過個十幾二十年,也便淡忘了,可如崔家這般,只留下兩個孩子,便是有了後人,可百年的經營已然殆盡,只是個做給世人看的軀殼罷了。

崔家的少年郎,該是怎樣的模樣?

若放在十年前,金尊玉貴,軒裳華胄,如清風朗朗,如月華昭昭,如驕陽灼灼。

這世間最好的,最不可及的,他都當的起。

玉清這般心中揣測,卻沒有抬頭去偷看,退到一邊,隨眾人道:「請家主安。」

月牙白的袍子,露出黑靴子的前端。

玉佩的穗子墜在袍子前。

這是玉清所能看到的所有。

「姑娘呢?」他的聲音很沉,帶著幾分威壓,嗓音如山間清泉,清冽而含著寒涼。

沒人回答他。

他似乎輕笑一聲,拂了拂袖子,抬步往裡頭去。

玉清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走出來,道:「姑娘今日睡得早,家主還是改日再來吧。」

他停都不停步伐,只道:「那便叫起來。」

這說辭一出,尋常兄妹間,早該走了。

崔綰那一身的反骨,可不就明擺了是她哥哥養出來的嗎?

他怎會瞧不明白這一院子的古怪。

怪不得無人敢來回話。

見招拆招,心如明鏡,便無所遁形。

玉清快步跟上去,道:「姑娘身體不適,喝了葯才睡下,叫了怕是也醒不來。」

他沒理她,只管往裡走。

「家主為何今日一定要見到姑娘?」玉清話尾有些抑制不住的揚起。

此話一出,他便頓住,正要開口,便被玉清搶先。

「奴婢僭越了。」玉清低著頭,道:「奴婢一時情急,該有的罰,自會招領。只是今日家主,是見不到姑娘了。」

他側身,似是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哦?」

她猶豫一下,走近了一步。

「前日褚夫人來了一回,過後姑娘臉色便不大好,這幾日一直都不見笑容。」玉清壓低聲音道。

入夜,院子里點了燭火,又因為主子睡下滅了幾盞最亮的,雖有光亮但並沒有太亮。

而他這一彎腰,一片陰影覆上她,眼前一黑,他突然靠近了她,她都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放大在她耳中。

他從背影看,身形修長,清瘦單薄,但到底是男子,更是崔家的家主,無聲威壓之下,玉清挨得有些艱難。

滿院站著的奴僕不敢散去,俱是面面相覷,又驚異又迫於這是自家主子,熱鬧是萬萬不敢看,腦袋壓得一個比一個低。

呼吸聲漸漸遠了,他應當是站直了,似是自言自語道:「這丫頭倒給自己找了個好的。」說著忽然向玉清走了一步。

玉清本就離他近,而他若是再進一步,便是太近。

本著從心,玉清下意識的退了兩步,原不止兩步,但又憑著理智止住。

她覺著四周彷彿更靜了,一絲活氣都沒有了,泛著寒氣,冷了些。

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移開,從她身邊走離。

直到眾人此起彼伏的一聲「恭送家主」,玉清才吐出一口氣,低身一道行禮。

家主走了,奴僕們也散了。紅豆從裡頭鑽出來,甚是激動的撲過來抱玉清,大有劫后重生的情勢。

玉清容她抱一小會,扒開她,無奈道:「好了好了,別把我衣裳蹭髒了。」

紅豆委屈,帕子按著一隻眼,道:「衣裳髒了我給你洗就是,小氣!」

「不勞紅豆姐姐大駕。」玉清笑了笑。

「好嘞您。」紅豆接下,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轉,又想起另一檔子事,道:「見著家主,怎麼樣?可是看晃了眼?」

玉清搖頭,道:「沒見著,我低著頭呢。再說,家主又不是金子,哪能真晃著眼裡?」

紅豆噎住,一時間不知道該罵她笨還是該說她古板。

而玉清的臉色卻慢慢變了,不是為了紅豆的玩笑而紅了臉,而是有些發白。

「家主可知曉姑娘和褚家的這些事?」玉清忽然問。

紅豆回她,道:「自然知道,平日里綠翹姐姐會同家主稟報,府中沒有長輩,都是家主管著姑娘……」

玉清頭有些疼,道:「若是家主殺去褚家問罪,碰見了姑娘。」

紅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來來去去,竟然是她們自己把家主推到姑娘跟前。

姑娘啊姑娘,您可千萬要躲開才好。

褚家宅子里,崔綰和褚夫人聊了很久,都在從前趣事里挑,聊了大約一個時辰,崔綰便推著褚夫人去睡,不讓她送。

褚夫人拗不過她,想著門外還有崔家的人守著,應當不會有事,便回屋了。

崔綰說要走,在褚家書房外轉了又半個時辰,盯了又盯燭影下的人影,還是沒進去,恨恨的剁了剁腳,走去褚家後門。

開門的那一剎那,崔綰先是見著了自家的馬車,比她來時那輛更大更漂亮。

又看見負手而站的人。

崔綰一眼認出,腳下一低,差點被門檻絆倒。

她踉蹌了一下,站定,雙手不安的絞動,心虛的道了一聲。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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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覓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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