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薄孟商也不是真覺得傅平安是天才了,畢竟她大家大族,又在同齡人之中頗有才名,天才也不是沒有見過,甚至有年僅九歲便能作辭寫賦的。
但她多少覺得傅平安記憶力不錯,是個可造之材。
這之後每日晨起時和日落之前,薄孟商便教傅平安一個時辰。
薄孟商越教越滿意,待他們快到都城時,這兩冊書傅平安已經都能背出來了。
「……故知之難,不在見人,在自見,故曰:『自見之謂明。』」
傅平安背完,覺得口乾,稍稍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望著薄孟商,道:「長史,我背的對么?」
薄孟商望著眼前的傅平安一時有些恍惚。
或許是因為一直在車輿中不曬太陽,傅平安白了許多,於是五官顯現出來,薄孟商意外地發現對方長了張相當精緻的面龐——她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該驚訝,因為永安王妃當年便是名冠京都的美人。
再加上吃好喝好,傅平安個子也長了不少,一個半月前給她做的衣服,衣袖都顯得有些短了。
一個月前薄孟商覺得把傅平安放在太後面前,太后定然就會放棄收她做養子的念頭,這會兒卻開始動搖。
傅平安此時則因為自己背書成功感到得意,露出燦爛的笑容。
眼下已是六月中旬,據阿枝說,他們距離都城已經不過幾十里地,車隊里的人都有些浮躁,浮躁裡帶著喜悅,大約是想著終於回到了家鄉。
因為太陽太烈,薄孟商也放棄了騎馬,借口教傅平安讀書呆在馬車裡,就算如此,身上也起了一身薄汗,她瞥了傅平安一眼,見傅平安仍在沙盤上塗塗畫畫,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在這時,馬車停下,窗外有人道:「這可是永安王殿下的馬車。」
薄孟商皺眉,直起身來,傅平安也茫然抬頭,看見虛空飄過一句——
【失眠的一天天:哇哦,不會要打起來吧?】
傅平安總感覺「失眠的一天天」這個人有點刻薄。
她很想念「平安寶寶真可愛」,可對方卻有月余沒有出現了,或許「失眠的一天天」說的沒錯,「觀眾」總是來了又走。
這期間「失眠的一天天」倒是話很多,但是說的話卻總叫傅平安覺得不高興。
有一次傅平安問:「直播間這個東西別人也有么?」
【失眠的一天天:你傻么?你覺得別人有么?】
傅平安道:「我能感覺到嬤嬤沒有,阿枝沒有,薄長史好像也沒有。」
【失眠的一天天:那就沒有唄。】
傅平安忍不住嘟囔:「說的跟沒說似的。」
幸好當時長安花也在,長安花好心解釋了。
【長安花:一般不會給科技水平不夠的世界投放的,我感覺投放到你那個世界都可能是意外,所以應該不會有別人有了。】
傅平安大概聽懂了這個意思,這個世界上像她這樣的或許只有她一個。
她畢竟還小,就算知道這事,也不覺得有什麼,更何況對她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
識字之後,世界在她眼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現在知道原來偶然路過的酒家旌旗上彎彎扭扭的線條就是文字,屋檐牌匾上描金的圖案也寫著文字,喚出系統之後,那畫卷上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也是文字——花體字。
雖然她還不認識,但是她至少知道了,那是某個她不認識的字。
世界在她眼中好像比過去清晰了幾分。
這清晰表現在全方面,比如說此時她也開始想,阿枝說薄長史是太后的人,卻不說自己是誰的人,那麼說來,是不是這朝堂之中,有另外一個勢力與太后平分秋色呢?
在薄長史那上課的過程中,傅平安知道了另外一個勢力是誰。
是攝政王。
實際上攝政王是惠帝去世后才剛立的一個職位,在文帝去世之時對方是驃騎大將軍兼太師之職,文帝去世后託孤於她,惠帝年僅五歲登基,但只到九歲便駕崩了,自然沒有子嗣。
為何駕崩薄長史沒有多說,只說是因病,總之朝堂如今人心浮動,甚至有人提議禪位於攝政王即當時的大將軍,大將軍自然不能應下,這時太后出來,說文帝有遺詔,封了大將軍為攝政王,說是可由大將軍代為攝政,然後從旁支領養一個小孩作為文帝的養子。
為何不是惠帝的養子,這自然也有緣故,惠帝駕崩時年紀太小,若是作為惠帝的樣子,孩子的年紀定是需要更小,可朝堂已經無法再承受一個太小的孩子的夭折了。
晉王之子原本是最合適的,他已經十二歲了,發了痘,天資聰慧,少有才名。
那為什麼會被廢呢?
薄長史沒說,傅平安也沒敢問。
實際上她覺得現在就算她問了薄長史也不一定會說。
薄長史顯然也不是什麼都說,也不是什麼話都是實話,比如在她口中太后溫厚慈愛,不理朝政,實在是因為憂心社稷,才垂簾聽政,但長安花就說——
【長安花:沒有人能在掌握絕對的權力之後還能放下權力。】
【長安花:而且她不是給自己的兒子收養兒子,而是給自己的老公收養兒子,應該是不想做太皇太后,更想做太后吧,孫子哪有兒子靠譜。】
「觀眾」真的很好,給她理清了許多關係。
比如說其實聽薄長史說的時候,她根本沒搞明白文帝惠帝到底誰是誰。
但是「觀眾」與「觀眾」的區別也很大,長安花幫她耐心解釋局勢,但失眠的一天天只會說——
【失眠的一天天:你們的伙食真的很差。】
【失眠的一天天:你們的紙質量真的很差。】
【失眠的一天天:你們這的水喝了真的不會拉肚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