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情相悅昔如今
葉北斗聽著楊蓮心說話,不禁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神sè大是悲然。
楊蓮心道:「當rì我娘逼我嫁給你,就不是出於我的本意,所以我不肯。後來我因不滿娘插手我的婚姻大事,一氣之下,在與你成婚的前半個多月曾離家出走過一次。我那時心情很糟,在山中亂走了半rì,途中還遇上了一些賊人意圖輕薄於我,幸得後來山哥與他的那些教中兄弟出手相救,自此我二人一見鍾情,從此都暗生了情意。再到後來,我二人朝夕相處,冥冥之中便生了感情,從此就是我離不開他,他離不開我了。」
葉北斗心頭如霹靂一擊,喉嚨顫抖,說不出話來。
韓山童握著楊蓮心的手,心中感激,低聲叫道:「蓮妹…」
楊蓮心悵聲道:「葉大哥,我知道我夫妻二人對你不起。我們傷你太深,可你也當知道,感情之事是萬萬勉強不來的啊。」
葉北斗深吸了一口氣,身子一退,說道:「我何曾勉強你們了?弟妹,我有一句話問你。在我們成婚之前,你既然已經愛上了別人,根本不願意嫁給我,為何還要答應我爹,與我完婚?當初為何不痛痛快快地跟我們說清楚,卻要等到婚宴那rì,中途再行棄婚?你…你當時為什麼不說?難道你認為我葉崇北會是個不講情面的人么?如果你及時說清楚了,興許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楊蓮心道:「當時我給娘點住了穴,渾身動彈不得,根本就是身不由主,才被你們八抬大轎地送進了飄劍山莊。」
葉北斗道:「你既被點了穴道,如何後來又能自己從飄劍山莊逃出來?」
韓山童插口道:「她不是自己逃走的!那rì她身上被人點了七處穴道,根本不能走動,如何能逃?」他頓了頓,一挺胸膛,道:「是我潛入你們飄劍山莊帶她逃走的。她會不告而辭地棄婚,都是我造的過錯。」朗聲說道:「葉大哥,說好說歹,你要怪的人是我,最恨的也是我。如今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咱們再談起又有什麼用呢?我對你不住,你要殺要剮,就痛痛快快地動手罷!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決計不會有一聲怨言的!」說罷,從地上拾起長劍,捧在手中,呈給葉北斗。
葉北斗怒聲道:「好!今rì我就殺了你以泄我這幾年來的憤怒!」抓過韓山童手中的長劍,白光一閃,刺向他的脖子。
楊蓮心突然挺身護在韓山童身前,失聲叫道:「不!葉大哥,你要殺就先殺我吧!說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你…你千萬不可怪罪于山哥啊,你...你殺了我吧!」
韓山童道:「不,蓮妹!若非那rì我帶你逃走,興許…興許你們已經結為夫婦了!可比你今rì和我在一起,要過得好上十倍。你讓開,讓他殺了我吧!我死而無憾!」
楊蓮心哭道:「你堂堂一個教主,身上背負著重擔,將來是要驅逐元兵,救天下百姓出水深火熱的,怎麼能說死就死呢?換作我死了,卻是一點也不打緊。」心中一橫,便要往劍上撞去。
葉北斗與韓山童皆是一驚,韓山童一個猛撲上去,突然抱住楊蓮心,大叫道:「蓮妹!萬萬使不得!我答應過你,待咱們的孩子出生了,我就不做這個教主了,如今我有了你和孩子,什麼也不缺啦。區區一個白蓮教的教主,怎麼能及得上你們倆重要呢?」
楊蓮心淚流滿面,心中倏然一軟,兩人抱作一團。
葉北斗見他們夫妻二人同心一氣,都想死在自己的劍下,心中一寒,劍尖微微顫抖,卻始終下不了手,突然仰天凄然一笑,說道:「罷了!你們別在互相爭讓了!從前我投身白蓮教,那是為了能夠靠近蓮妹,好有機會把她從你身邊奪回來,以泄當初的奪妻之恨。但後來幾次見到你們夫妻恩愛有加,幾乎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又不忍拆散,都不曾把事情揭破。我本以為自己還有機會,能夠重新喚回蓮妹的心,可是...如今看來,那是萬萬不能了!我葉崇北也就從此敗給了你韓山童!」說罷,將劍收到臂后。將楊蓮心從地上緩緩扶起,說道:「弟妹,從今往後,你我就只有義兄與弟妹的稱謂。之前的恩怨,就如這把劍,一起斷棄前嫌!」左手手指在劍上一夾,微一用力,只聽砰地一聲響,長劍霎時折成兩段。
韓山童與楊蓮心一驚,霎時說不出話來。
楊蓮心心中感激,眶中淚水滾滾而下。失聲叫道:「葉大哥…」
葉北斗微微一笑,道:「韓兄弟,你也起來吧!」
韓山童心中愧疚,一愣之下緩緩起身,說道:「葉大哥,你待我夫妻二人如此,我韓山童來rì有命,定然不忘你的大恩大德。蓮妹,咱們快謝謝葉大哥。」便要下跪拜謝。
葉北斗擺手道:「不必!我不需你們來感激我什麼,只求你們夫妻二人rì后相親相愛就是了。韓兄弟,你rì后可要好生對待弟妹,保護他們母子二人,一點也不讓他們受到傷害,你能做得到么?」
韓山童一喜,說道:「自然!」
葉北斗點點頭。霎時間萬念俱灰,說道:「這樣我便放心了。你們多要保重。從此以後,該當更加相互信任、關心才是。切不可隨便猜忌。」
韓山童見他話中大有要離開的意思,驚問一聲:「大哥,你要走么?」
葉北斗淡淡一笑,說道:「你們夫妻同心一體,現在多了一個孩子,更是相親相愛了,你們相處得再好,也終究是你們一家子的事。我一個外人留在這裡,多事諸有不便,只有妨礙你們。何況…我隱姓埋名,離開飄劍山莊已有多年,如今庄內是何一番情況,我是一點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我爹娘他們還好是不好?說什麼我也得回去一趟。你們自己保重吧!」說罷,轉身向山下走去。
楊蓮心追在他身後,大聲叫道:「葉大哥!事情既然都已經說開了,你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我們是一家兄弟!為何要匆匆離開呢?何不多留幾rì,既要回庄探看,多的是時候。再多留些rì子吧!再說…再說孩子他也需要你…」
葉北斗本來去意已決,不再回頭。見楊蓮心一直追到山下,怕她生完孩子體子虛弱,須不得胡亂跑動。又聽到她提起孩子的事,心想這孩子不足十月便出生,與一般的小孩有大大的不同,就身體上來說,更是要差得多了。自己既然對他們夫妻二人已經冰釋前嫌,何以不多留些rì子,待看孩子rì后怎樣,是否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健康成長,再行安然離去,豈不更是仁至義盡?也算為楊蓮心,為曾經心愛的人盡最後一份心意?想到這裡,步子不自覺地放慢了下來。
這時,韓山童抱著正在嘶聲啼哭的孩子奔下山來,大聲叫道:「大哥!你就不能再多留幾rì么?你我兄弟今rì既然已經盡釋前嫌,何以要急著走呢?難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們么?大哥!」
聽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葉北斗再硬的心也軟了。終於停步,站在原地。
韓山童與楊蓮心一喜,將孩子抱到他的身邊。葉北斗望見孩子臉上的淚痕,心中不忍,伸手抱了過來,說道:「怎麼哭得這般厲害?好可憐的孩子,不足十月就要強你出世,可真難為了你啦。」又將孩子給楊蓮心抱,對天長嘆一聲。
楊蓮心與韓山童對視一眼,眼露欣喜。楊蓮心問道:「葉大哥,你答應我們不走了,是么?」
葉北斗道:「哎,不走,不走啦!這個孩子實讓我放不心來。就算是為了他,我好歹也要多留幾rì。」說罷,轉身上山。韓山童夫妻二人對視一笑,忙跟上山去。
第二rì清晨,一聲嬰兒啼哭震響山林。韓山童與楊蓮心同時被驚醒過來。韓山童急問道:「這孩子怎麼啦?」
楊蓮心抱起孩子,輕輕拍打著他,皺著秀眉,說道:「他一定是餓了。」
韓山童急道:「可別給餓壞了才是!蓮妹,你快快給他喂nai啊!」
楊蓮心一怔,登時滿面通紅,低聲道:「山哥,我…我自小體子便虛,昨夜剛剛生下這孩子,還…還沒有充足的nai水給咱們的孩子吃。」
韓山童一急,說道:「那該怎麼辦?」卻見楊蓮心滿面愧容,忙道:「好蓮妹,我不怪你。你為我付出這麼多。這孩子一夜沒吃東西,我去弄些米湯給他罷。」說罷,起身下床,穿了衣服,方要走出屋子,忽然想了一想,又回頭提了劍,向柴房走去。
屆時天氣正在慢慢轉涼,此刻山中霧靄頗多,灰濛濛地連成一片。
韓山童向柴房走去,聽見四周秋蟬低鳴,不禁覺得有些冷了。到得柴房前,瞥見左面的屋子內,一個高大的人影正負手來回走動。心想:大哥這麼早便起來了?
當下走向柴屋門口,準備推門而入。柴房內忽然響起一陣怪聲,心中奇怪,jǐng惕了起來。身子一偏,透過門縫看將進去,但見屋內漆黑一片,那怪聲卻不知從哪裡出來。
目光一轉,落在西靠窗的角落裡,只見兩顆瑪瑙也似的碧sè光的眼睛正懸在空中,直盯著自己而來,怪聲便是由那出。心中突地一下,分明看將出來,那是一對野狼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光,不禁吃了一驚。突然,背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更是嚇了一跳,轉身一個翻掌向那人手腕抓去,這一抓手來得好急,直向那人的手臂抓去,意圖扣住他的內關穴,豈料那人也是功夫好手,身手飛,閃避得極快。晃眼之間,已給他脫開了去。
韓山童反應也靈活,情知這一抓定要抓空,指尖還未碰到那人的衣服,左手拔出劍來,朝那人胸口便刺,卻又給他一個滑溜溜脫開了去。朦朧之中,兩人不聲不響地打了起來,交手至第十七八招時,兩人皆覺不對勁,猛聽得一個聲音急叫道:「韓兄弟,快住手,是我!」
韓山童已抓出去的手立時收回,定睛一看,眼前這人正是葉北斗,不由得驚道:「大哥,是你?」未等葉北斗回答,心中一急,說道:「大哥,我方才見到裡面…」
葉北斗忽道:「韓兄弟莫急,我知你要說什麼!」當先推了門,大步走了進去,從桌上順手拿了一盞油燈點燃,燭光照耀下,不刻,整個屋子就變得明亮起來。
只聽得低低地一聲怪吼,韓山童心中一凜,身子下意識地向後躍開一步,面向西面,雙臂橫護在身前。但見西靠窗的角落裡,一隻蒼sè大野狼正瞪著兩隻碧sè的眼睛,凶光shè向自己,兩隻獠牙閃閃光,時不時地對著韓山童低吼幾聲,健碩的四肢上肌肉緊崩,似有向前撲來的兇猛惡勢。
韓山童微微一怔,左手挺著劍,罵道:「畜生!」便要上前刺出。
葉北斗急聲叫道:「韓兄弟住手!」上步攔住他,手指一屈,在嘴中略一呼哨,那大野狼立時便安靜下來。
韓山童大為驚奇,心想:大哥竟還有這等功夫?心下不禁佩服三分。但見葉北斗大步走向那隻蒼sè野狼,伸掌在它頭頂輕輕拍了兩下,那野狼立時四肢屈低,卧坐在地上,目光也柔和下來。
韓山童一喜,不禁奇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葉北斗哈哈一笑,說道:「韓兄弟,快去取只大碗來!」
韓山童一愣,走到灶台前,伸手拿了一隻大碗交給他。
葉北斗伸手穩穩地接住,另一隻手伸向那隻野狼的腹部之下,輕輕擠捏。
韓山童大是驚訝,喜道:「大哥,你這是...」
葉北斗笑道:「你猜我要幹什麼?」
韓山童一喜,頓時恍然大悟。過了一會,果見葉北斗端起滿滿一大碗純sèrǔ漿一樣的液體,說道:「拿去熱一熱,再給孩子吃了!」俯身去撫摸那隻大野狼。
韓山童兩眼直地盯著狼nai看,皺眉心想:這是狼nai,怎能給人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