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香染緊緊握著一雙冰冷的手,幾乎快要伏到了地上。一切都是這般了無生機,入目方懂何為絕望,何為不得復返。
顧全顫抖著伸手,想要握住愛女的手,腳下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身邊的軍士趕忙上前扶住。
顧騰譽跪倒在了地上,香染慢慢直起身子,臉早已被打濕,她鬆開了死死閉著的雙唇,聲音很輕,很輕:「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凝珠……」
她捂住了嘴,想要冷靜,但腦中似轟然,一切如洪水缺堤,如何攔住?她哭著,淚不斷地流著,可仍舊捂著嘴,她不願再出聲,不願了。
顧騰譽將她擁進懷裡,自己的心冷得如同寒冬冷霜。他沒有淚,因為恨已經佔據了他所有的悲。他看著那張冰冷的面容,記憶里那個古靈精怪的身影漸漸淡卻,唯剩如今的毫無生氣。懷中的香染恢復了些許,他才鬆開手,去握著親妹的雙手。
那一抹熱烈又明艷的顏色,如今竟只剩下了冷。
寧阿木半跪下來,遺憾地看了一眼顧凝珠,才又看向顧騰譽:「請節哀。」
顧騰譽就這麼跪著,替顧凝珠整理好衣裳后,起身走向顧全,顧全雙眼雖透露著疲憊,但眼神仍留著一絲如豹一般冷和狠。
顧騰譽半跪下來,朗聲道:「天已明,請顧將軍請示。」
顧全看了他一眼,審視過後點了點頭:「整軍,進軍。」
兩天後,述城被攻破,辰國的軍隊不得不向後退。
此戰中,顧騰譽見著不少新面孔,卻見不著一心欲要手刃的高穆承。
述城被攻破后,顧騰譽想要親自送顧凝珠的骨灰回故鄉,顧全並未同意。
「王對你授勛,你從今往後便是軍中一員,無王的命令,戰事又尚未結束,你如何回得了都城?」
顧騰譽咬牙,垂頭跪在地上,沒有離去的意願。
一旁的陳將軍也附和了顧全的話,以軍令說事。
跪了有半晌,顧騰譽這才聽令起身。
香染在營外等著,見人出來了,也就急急走向營帳門口。
雙目對視良久,兩人皆是不語。
片刻后,香染開口:「我也知道是不行,不如你就放心,讓別人來辦吧。」
顧騰譽的嚴肅,早就在看見香染的那一刻變得柔軟,再說他也不是全然將理智丟棄,自然明白此事應該如何做才算真正周全這剩下的一切。
「嗯,我們去看看凝珠。」
顧凝珠的靈位前,兩人拜了三拜,一同上香后凝重得不願說話。香染看著凝珠的靈牌,心裡默默祈禱著什麼。她看向顧騰譽,他雖然不動聲色,但她仍能看見他眼中有無限的遺憾。
此時帳中一亮,寧阿木從帘子後走進:「我也來看看凝珠。」
說完,也同顧騰譽他們一樣,拜了拜,隨後為顧凝珠點香。
結束后,她看向顧騰譽:「你們決定誰送凝珠回去了嗎?」
顧騰譽不語。
香染替他回道:「因為一些事情,還沒能決定誰帶凝珠回去。」
寧阿木道:「那就讓我帶她回去吧。」她的神情坦然,「我和你不同,只是奉命帶一支軍隊過來,並未受封,如今你已受封,身份與從前再也不同,想要隨意離開是不可能的了。」
「我雖然沒見過凝珠,但寧顧兩家的交情匪淺,凝珠的身後事,我絕不會隨意對待。」她的神情變得有些哀涼,「逝者已矣,就讓她安心入土為安吧。」
顧騰譽看向寧阿木,面上的凝重換一絲的感激:「多謝。」
顧騰譽並沒有反對,那寧阿木就放心到顧全那裡提起這件事,顧全也欣然接受,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后,寧阿木帶著顧凝珠的骨灰,一同回去都城。
此後戰事,凌國軍隊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又收復一城。
看著顧騰譽穿著染血的盔甲從營外回來,香染心裡複雜至極。但有些話到了喉嚨,卻變成了「顧好自己」。
顧騰譽笑著撫了撫她的腦袋,柔聲回了句:「我知道,不用擔心。」
而她的擔心,又怎麼會只是這口頭的一句話這麼簡單?
而接下來更令人擔心的事,再度發生。
一日,一名貴客從都城遠道而來。
這名貴客,就是金鈴道士。
國師親臨,士氣陡升,顧騰譽警惕著對方,一邊趁著眾將士齊聲呼喊的時機,命身邊的人前去帶走香染。
然而此時離去,已經來不及了。
香染在帳中急得來回踱步,最後也只能選擇逃到顧騰譽的營帳再說。離去的時候,她還不忘請傳話的人將自己帳中用過的東xz起來,以求對方別這麼快發現異樣。
快要入夜的時候,顧騰譽才從外頭回來。
香染急急問道:「怎樣?那個國師要呆在這裡多久?」
顧騰譽面容凝重:「不止兩三天。」
「那怎麼辦?我在這裡很快就會被他發現的。」
顧騰譽看她急得團團轉,趕忙拉住她:「你別急,我有安排。」
「送我出營。」香染堅定道。
「嗯。」如今也別的無他法,顧騰譽只能點頭。
夜深,見人都已經歇息下來,顧騰譽趁著這個時機帶著香染離開軍營。
因香染早已在軍營內混開了,路過的人見了她也不覺有什麼好提防的,有時候見了還能問個好,談個笑。然而顧騰譽的嚴肅讓巡邏的士兵見了,只敢斂住表情,恭敬地退到一旁。
就算一路來是註定順利,始終是抵擋不住最後的敗落的結果。
火光耀耀,圍在了軍營出口。
顧騰譽眼神銳利,早香染一步發現不對,立馬將她拉到一旁的帳篷後面,示意她不要出聲。
「我帶你去另外一邊。」
香染剛想點頭,卻聽得一旁營帳傳來冷冷地一聲:「不必再費心思了。」
帳篷四散而裂,金鈴道士孓然立在場中,一手托著金鈴,另一手負著,打量了兩人一眼,冷笑一聲。
香染對他手裡的金鈴有所后怕,不自覺地躲到了顧騰譽的身後。
就在營帳碎裂后不久,一隊士兵舉著長槍,立即就將這裡團團圍住。
顧騰譽怒道:「見我在此,還如此造次,都給我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