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起

天元八萬九千九百年，聽聞佛陀座下十大弟子之一的難陀，因為一個凡人女子捨身棄道甘受情劫之苦，此事如同扔進平靜湖水裡的石子，一時間上天界西方佛界諸神諸佛皆議論，無一人不嘆息為何連佛陀最出類拔萃的弟子難陀也看不破這情關為何物。那凡人女子到底有何魔力，致使難陀意亂情迷到如此地步。

彼時西天佛界，諸佛菩薩等眾，看著佛陀座下冷然站立，一身青色普通僧袍，面如滿月眉目秀氣的僧人，正和佛陀訴說著什麼。

「我佛恕罪，恕我不能從命。」

「阿儺陀，你可知你此等行徑，會致使你跌入無邊紅塵紛擾之中，受輪迴之苦且所成之正果也會化為烏有，到時你可會後悔今日之決定？」

「我佛明見，弟子不悔。」

蓮花座上佛陀嘆息一聲，思索片刻抬手將僧人打入輪迴。

「阿儺陀，望你此行能夠頓悟，莫為「情」之一字所惑。」

「我佛慈悲，為何不告訴師弟，那女子早已進入輪迴，且生生世世不會與他相見？」

佛陀何曾沒有告知，只是自己這個脾氣看似溫和的弟子，卻為了那女子發願，願化作石橋，忍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只願那女子從橋上過。修行之人最忌諱發願賭誓，若不成全於他，恐不利他日後修行。哎·······痴兒。。。佛陀目光慈悲安詳，目視遠方許久閉上眼眸低聲說道。

「此事不可再議，我心中有數。」

彼時上天界九重天，天帝的寢宮傳出一聲聲細碎的呻吟，門外一干仙眾皆是沉著等待。

突然，九重天上空東方紅霞漫天，仙鶴飛舞，周遭瀰漫著莫名的蓮花香氣息。一時間整個九重天仙霧迷漫。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響徹了整個天帝寢宮。

「恭喜天帝喜獲麟兒。」

「好，好，好，我上天界總算是有了繼位太子，太白，你來擬旨，傳我令，新生之子一入世有上仙之相，故起名為重華，賜住重華宮，即日起為我上天界太子。」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一萬年後天後壽誕，往日里靜謐清冷的上天界，今日尤為熱鬧。只有一處卻是平靜安逸。一池粉色荷花中央，豎立著一支金色蓮花花苞，只是數萬年了都沒有開花的跡象。

「金蓮，你怎麼還沒修成正果啊，你看你鼓著你這個包都幾萬年了，我都有了靈智，能開口說話了，你還不開花呀。」

「瞧，那傻子又在和那朵枯萎了一萬年的金蓮講話了，哎……真丟我們紅鯉一族的臉。」

「就是，咱們都能化形了，她才能開口說話，就這還沾沾自喜的，哎……人傻果然歡樂多啊。」

「走，過去逗逗那小傻子。」

「喂，我說夜清鯉，你整天對著這麼一朵枯了的花骨朵，還不如想想如何化形的好，我們紅鯉一族，出了你這麼個廢物還真是掃興。」

「我……我才不是廢物，我馬上就能化形了，只是我想等等金蓮，跟它一起罷了。」

「我看你就不要在這說大話了。這瑤池仙境誰不知道，這金蓮早在一萬年前突然枯萎，你就是再等個上萬年，它也不會開花的。」

「走啦，別和這傻子白費力氣了，就讓她等著吧，錯過了長老的化形考核，我們可要受罰的。」

夜清鯉失落的甩了甩魚尾，對著一旁枯萎的金蓮說道:「看，你和我一樣，一個化不了形，一個開不了花，你說咱倆是不是同病相憐？」

只是任憑夜清鯉對著這支金蓮絮絮叨叨講了半天，也不見它有一絲回應，不知怎麼，遠處傳來一絲聲響，生性膽小的紅鯉魚一下子將頭埋進了水裡，可又有一絲絲好奇，將眼睛伸出水面。

瑤池仙境自夜清鯉有記憶以來，顯少有外人過來，夜清鯉心裡既害怕又興奮，看著自遠處搖搖晃晃進來的人，她不敢置信的搖了搖頭，竟然是仙……只是他為什麼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啊。

今日乃是天後壽誕，就連平時清冷自持的重華上仙也多喝了幾杯，稍感微醺之際未免失禮，重華出了紫薇殿，不知道怎麼的就來到了這瑤池仙境。

只見荷花盛開處獨有一朵枯萎的金蓮花苞迎風搖曳，重華心裡奇怪，這上天界的司花神仙如今都這麼懈怠的嗎？怎麼這金蓮花枯萎了都不曾給它除去，留在這裡生生破壞了一池的荷花美景。

思索間酒意上涌間，上天界除卻天帝天後外，最是尊貴的重華太子，借著酒氣毫無威儀的躺在瑤池台上沉沉睡了過去。

夜清鯉害怕極了，她深怕被發現了，像她這種法力低微無法化形的紅鯉魚，只是上天界瑤池仙境品階最低的存在，一旦惹怒了誰，隨時都有被滅掉元神的危險。只是她剛剛不小心看了一眼這位誤闖瑤池仙境的神仙，他長得好漂亮啊，漂亮的讓人想要一直親近他。

夜清鯉望著醉倒在亭台上的醉漢，不，是醉倒的神仙，只見他額間一點正紅硃砂痣，臉帶紅潮眸色艷麗，倒是那一身白衣使得他平添了許多清冷氣息。這般的樣貌竟是比九重天的重華太子還生的好看，讓池裡的夜清鯉更加迷醉不已。於是她壯著膽子問道:

「喂，你醒醒，你是誰呀，來這瑤池仙境做什麼？」

無論夜清鯉如何叫喊，醉倒在亭台上的醉漢始終沒有醒來。直到其他池裡的其他同伴考核回來依舊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重華沒想到酒仙的玉露佳釀後勁這麼大，稍微貪杯了許多，就醉成了這樣子，何時跑到這瑤池仙境也不知道。起身整了整衣冠，朝周圍望了望，便往外走。

「哎？別走啊，漂亮神仙，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夜清鯉這會兒恨不得立馬化形上前，就是和這位漂亮的神仙說句話，她都心滿意足了。奈何自己還是瑤池仙境里一尾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紅鯉魚。最後只能喪氣的擺擺尾巴，仰頭鑽進了水底深處。

那日，醉酒的重華太子走後，瑤池仙境里那條紅鯉竟然日日等待，希望那位醉倒的仙人能再到瑤池仙境來，這一等就是三萬年。

這三萬年裡，瑤池還是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要說真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瑤池裡最後一尾紅鯉魚能化形了。

「金蓮，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笨啊？別人生下來不久就可以化形，我卻足足用了三萬年，哎······也不知道那位漂亮神仙去哪裡了。」

任憑夜清鯉如何絮叨，回應她的只有迎風搖曳的一朵金色花骨朵。看著枯萎的花苞，夜清鯉沮喪的準備回洞府，開始繼續修鍊。

正當她經過其他早已化形許久的師兄師姐身邊時，突然聽到了一個讓她很驚喜的消息。

鯉魚甲：「哎？聽說你昨天跟著長老去九重天了？快說說，有沒有見過重華上仙啊？」

鯉魚乙：「那是肯定的，要不是為了見重華上仙一面，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練成了固身術，要知道化形容易，可保持身形容貌不變就難了。」

鯉魚甲：「知道你厲害，快說，你到底有沒有見到重華上仙啊。」

鯉魚乙：「見到了。」

鯉魚甲：「那快告訴我們大傢伙，重華上仙到底長什麼樣兒的。聽說重華上仙是上天界最英俊的美男子了。」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逼問的時候，鯉魚乙苦著一張臉。

鯉魚甲：「你倒是快說啊······」

鯉魚乙：「這我怎麼知道·······」

夜清鯉偷聽了一會兒，覺得深感無聊，重華上仙長得漂亮嗎？她才不覺得，要說漂亮倒是讓她想起一個人來，可惜她只見了那個人一面，對方連她看都沒看見。

鯉魚甲：「啊？那你還說你見過重華上仙了，你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還說你見過人家了，該不是你撒謊騙我們吧？」

鯉魚乙：「當時我和長老跪著在一旁低著頭，只是遠遠地看著上仙走過來，就看到他額頭有顆紅色小肉粒，鮮紅鮮紅的特別好看，比我們的鯉衣還要紅，其他的我哪裡敢看啊，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在上天界是不可以直視上仙的。」

鯉魚甲：「你個獃子，那哪裡是什麼小肉粒，那是人家重華上仙臉上的一顆痣，這顆痣呢色如硃砂，我在大長老的藏書里有看到過，叫硃砂痣。」

一群紅鯉魚聽到這樣，恍然大悟，大家又笑嘻嘻的攔著那位有幸跟著長老去上天界的幸運兒問東問西。

而剛要準備走開的夜清鯉隱隱約約聽到了重華，硃砂痣幾個字，心裡和一下子想到了什麼，那人額間是有一顆硃砂痣，只是他和重華上仙又有什麼關係？夜清鯉百思不得其解，快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搖搖頭往自己洞府趕去，所謂笨鳥先飛，自己天資不足，只能勤加修鍊，好能早早通過固身術考核。

在瑤池仙境，像她這樣的紅鯉魚有很多，但是有靈智的每上萬年也就那麼幾個，所以這些有了靈智的紅鯉魚會一層一層經過修鍊，再去紅鯉一族的兩位長老那裡接受考核。待考核過後就能到上天界報道，做一名端茶洒掃的低等仙侍。雖然是最低等的，可在瑤池仙境，大傢伙都以能到上天界當個小小侍從而自豪，畢竟只要去了那裡，就算是真正有了自己的腰牌，以後出行就方便了許多，不會和在瑤池一樣，出去別人根本不認識，在上天界眾位仙人的眼中，瑤池仙境就是一個給上天界教導低階精靈當仙侍的地方，和其他仙侍出處沒什麼區別。

坐在洞府內盤腿打坐，吞吐內丹，吸納靈力。周而復始這樣的日子夜清鯉過了五百年，這五百年特別無聊，她的固身術還是沒考過。沮喪的擺擺魚尾，向她的至交好友那裡遊了過去。

「金蓮，你說我是不是這瑤池裡最笨的魚了，這幾萬年了，和我一起考核過得師兄師姐早就在上天界當值了，我卻連固身術都學不會，哎······這次的考核我又失敗了，你說我笨不笨？不過我又可以多陪你一些時間了，開不開心？」

夜清鯉還是一如既往的絮叨，只是她不知道，面前的金蓮似乎在慢慢恢復生機，剛剛她說了半天，都沒有注意往日這朵枯萎了上萬年的金蓮花苞，花桿正在慢慢的變化，枯萎的地方在慢慢的褪去。

「哎？夜清鯉，你又來這裡對著它說話啊？」

「是啊，我以為是誰啊，原來是你啊蛤蟆精。」

「你說誰蛤蟆精呢，和你個笨蛋說了多少次了，老子是金蟾，金蟾！！！！」

「喂！你小點聲，我耳朵沒壞，聽得見你講話，說那麼大聲做什麼？」

「我說我是······」

「你是金蟾一族的後人，不許叫你蛤蟆精，否則你有一天遇到你的老祖宗，你就讓他把我拍成肉餅。我說你這話都說了上萬年了，你都不嫌累的嗎？」

「誰讓你總是亂喊我的，也不知道你這條臭魚幾時才可以練好固身術，我還要等你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啊，這次考核我又失敗了，我勸你還是別耗在我身上了，你自己多多修鍊，靠自己還是最好的。」

「你以為我不想啊，可自從我們老祖宗被上天界點去當了擺件以後，我父母才不想讓我化形參加考核。」

「為什麼啊?我聽說你們老祖可是在天帝的寢宮當值，雖說是個擺件，可是那也算是有仙職的小仙了，幹嘛不讓你去化形考核？」

「我也不太清楚，我聽我母親說，老祖被天天定在那裡不能動不能跑，只能在天帝就寢以後，老祖才可以休息，那樣的神仙日子還是給別的精靈吧，她不想讓我去。再說有幾個能和我們老祖運氣這般好的，被天帝叫去，我還聽父親說我的幾個叔伯有的被派去九重天的弱水河畔鎮壓妖邪了，這樣就更不願意我化形了。」

夜清鯉點點頭，是啊，它們這些低階的精靈，身殺大權全部掌握在比它們強的不止一星半點的仙人身上，捏死它們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有時候夜清鯉在想，要不是大長老的督促，她也想自由自在的在這瑤池仙境當一條普通的紅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