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學

不看了，世道又變了。

茹老太天天待在村裡，其實是不大清楚外面的變化有多大的。

呦呦的話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了，隨即又激動起來。

她大哥還活著！

她大哥來找她了！

她還有娘家人！

茹老太掀開被子，打開炕琴的門，開始翻找自己的新衣服。

「姥姥？你要是不認識江玉山，我這就去告訴他一聲，省的他還一直等著。」

呦呦看茹老太的動作，不清楚她要做什麼，但是江玉山的事情還沒有問出來，她就只能使出最後一招，假裝要去找江玉山。

「你等等，這孩子咋還這麼心急呢？誰說我不認識江玉山的？」

茹老太急了，叫住呦呦，看她不再要去找江玉山了，還瞪了她一眼。

呦呦還從來沒有被茹老太凶過呢，她倒是不生氣，就是好奇。

「姥姥，你真認識江玉山啊，你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妹妹？」

呦呦爬了兩步，蹭到了茹老太身邊，看她翻找自己的衣服。

「是，你這丫頭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茹老太情緒還是很激動，她之前就沒有想過還能有和大哥再見面的機會。

「姥姥，你穿這件，這件是今年新做的。」

呦呦嘿嘿一笑，幫茹老太把她今年新做的衣服給拿了出來。

茹老太把新衣服拿在手裡，摸著不算精細的布料，回想著幼時曾經穿過的那些好衣服。

時間過的多快啊，一晃眼她都六十歲了，和大哥都有半輩子沒有見過了。

也不知道再見面，他們還能不能認出對方來。

茹老太把身上的舊衣服一脫，把新衣服給換上了。

「呦呦，走，你現在就帶我過去。」

茹老太一換好衣服，就對呦呦說。

「姥姥，你的腿能走那麼多路嗎？我姥爺呢？這事不先跟我姥爺說一聲嗎？讓我大舅去借輛自行車來帶著你去吧？」

呦呦攔住了要下炕的茹老太，想要自己先出去找茹鳳翔。

「你姥爺就在你大舅那屋呢，你過去把你姥爺給叫過來，然後讓你大舅去借車子，快著點！」

茹老太著急，催著呦呦動作快點。

呦呦從來沒有見過茹老太這個樣子，知道她是急著見好多年沒有見過面的大哥，她也不耽擱，下地就去找茹老頭和茹鳳翔。

茹鳳翔很快就把自行車給借來了，屋裡茹老太已經把事情跟茹老頭說了，兩人從屋裡出來，要一起去看江玉山。

崔珍和茹文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兩人叫住呦呦，詢問他們要去哪。

「大舅媽多備些飯菜，過一會說不定家裡要來客。」

呦呦又拿了兩塊錢給崔珍，讓她置辦些好飯菜。

崔珍接下錢，人還稀里糊塗著，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呦呦卻沒有再多說，那些事情還是得等著茹老太和江玉山見完面回來再說。

江家人沒有想到呦呦回來的那麼快，呦呦沒有讓茹家人進知青院，先把他們帶到了他們家之前的院子里。

她又去叫了江家人出來，江玉山聽說茹老太來見他了，就知道自己終於把妹妹給找到了！

他心中大喜，兩條腿都是軟的，走路時差點摔倒了。

到了呦呦家門口，他沒有馬上進去，把自己的頭髮衣服整理了一番，問自己媳婦，「我頭上白頭髮是不是太多了？今天穿的衣服是不是有點顯老啊？我就說不應該做這個顏色的衣服，讓你給我用另一塊布做衣服，你非說那塊布是要給老大做衣服的。」

江奶奶扶著江玉山的手瞬間就鬆開了，也不想想自己今年都多大歲數了，那腦袋上都沒有幾根黑頭髮了，還想什麼顯老不顯老的，本來就老了。

能給你做衣服就不錯，還挑三揀四的！

要是以往，江玉山現在已經感覺到媳婦的嫌棄了，不過今天他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要見到妹妹的緊張和喜悅，還沒有意識到。

「爺爺，你一點都不老，精神著呢。我們進去吧，姑奶奶還等著爺爺呢。」

江小文扶住江玉山的另一隻胳膊，哄著他，把他給扶進了院子。

呦呦把江家人給引進了屋裡，江玉山一進屋，就看見了茹老太。

茹老太也第一眼就在江家人里看見了江玉山，兄妹兩個都已經有了年紀，容貌和小時候相比有了一點變化，但是還能看出小時候的影子。

「玉瑩！」

「大哥！」

江玉山腿腳更快些，搶先一步走到了茹老太面前，多年不見的兄妹兩個看著對方，淚流滿面。

兄妹兩個簡單敘話后，就開始給對方介紹自己現在的家人。

呦呦家的院子太久沒有住人，院子里也沒有柴火，屋裡冷得很，兩家人沒待多久，茹老太就張羅著要帶江家人去家裡看看。

呦呦跟著在茹家待到下午，怕天晚了不好走，就先離開了。

回到家裡，等茹鳳英一下班，呦呦就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茹鳳英倒是沒有多驚訝，她從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媽身上有秘密，那時候還算寬鬆，她媽平時說話的時候還會跟她說幾句以前的事。

後來世道有了變化，她媽對以前的事情就絕口不提，別人問起來時只說自己是逃荒過來的，早些年過的苦，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家鄉是哪裡的了。

「媽，你早就知道了？」

呦呦看茹鳳英淡定的模樣，好奇問道。

「你姥姥嘴嚴實著呢，就連你姥爺都不一定能知道全了，我哪能知道？我就是小時候聽她說過一點以前的事，那江家人都咋樣啊？好不好相處？明天我跟你爸請假回去看看去。」

「江家人都很好，你看小文姐姐就知道了。」

茹鳳英對江小文還有印象，「怪不得當初見著她，就覺得眼熟，原來我們都是一家子的人。」

江家人和茹家人認了親，就多在村裡待了幾天，直到江爸江媽必須得回去上班了，江家人才回去。

臨走前，還約好了等天氣暖和了，茹老太就帶著茹家人去杭城玩。

送走了江家人，離大學開學的日子就很近了。

茹鳳英叫著趙秀珍兩個人一起給家裡的孩子們置辦上學要帶走的東西，商量著要去市裡採購一番。

呦呦和白澤宇見兩個媽媽正在興頭上，就沒有阻攔，由著她們去買了。

等到東西置辦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孩子們出發去上學的時候。

「閨女，真不讓爸媽送啊？」

茹鳳英幫呦呦疊著衣服，心裡那是非常不放心，她假都請好了想要跟著閨女兒子一起去京市。

「不用了，我又不是自己一個人去，我們四五個人一起，真有什麼事了，我們也不怕。」

「你這孩子！凈瞎說！能有啥事啊？啥事都沒有！你們肯定能平平安安到學校。」

茹鳳英打了呦呦一巴掌，嫌她不會好好說話。

「是是是，我們肯定平平安安到學校。媽，我這裡沒有什麼要收拾的了，你快去看看陸鳴吧，他那邊肯定還什麼都沒有收拾。」

「他都這麼大了，還不會自己收拾東西，我不能再管了，再管他出去上學了該咋辦？讓他自己收拾去，收拾成啥樣，就啥樣帶走。到了學校缺了啥少了啥的，下回他就長記性了。」

茹鳳英一口就拒絕了，她就賴在呦呦屋裡不動彈了。

至於兒子，兒子都那麼大了，該學會自己做事情了。

隔壁屋裡自己胡亂收拾行李的陸鳴，把他媽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撿來的……

到了要出發的那天，他們的火車票是下午的。

有陸愛國在，他們買到了卧鋪票。

算上茹文林一共五個人，茹文林之前還想著求一求呦呦，讓她幫忙給林知青也買一張卧鋪票，呦呦已經見過林知青了，對她觀感也不算好。

而且茹家人都不看好他們兩個的事情，呦呦自然不會答應。

茹文林上午先到了陸家，下午的時候和呦呦還有陸鳴一起去火車站。

「上車餃子下車面，今天中午咱們吃餃子。」

茹鳳英剁白菜，和餡，準備包餃子，招呼著家裡人過來幫忙。

「大姑，我來和面。」

茹文林給自己找活干，拿了面盆讓茹鳳英給舀了面。

呦呦和陸鳴，還有陸愛國洗了手，等著包餃子。

一頓餃子吃飽了，就到了該出門的時候，

「東西都拿好了，別落下啥，可沒有回來取的時間。」

茹鳳英挨個屋子看了一遍，確定大家都把東西拿全了，最後一個出來，鎖好了門，一家人去火車站。

白家人離火車站遠，他們已經先到了。

「呦呦他們來了。」

趙秀珍先看見了陸家人，對著他們招招手。

「你們早到了，這是我中午包的餃子，給小宇帶上到了車上吃。呦呦他們幾個我也給裝了。」

茹鳳英拿了一個飯盒給白澤宇，白澤宇收了下來。

趙秀珍也拿了吃的出來，是一大份，沒有分開給，陸家這邊三個孩子，他們家沒有那麼多飯盒，不如都裝在一起，到了車上大家一起吃。

「小宇，火車上，你多照顧著呦呦和陸鳴。」

趙秀珍囑咐白澤宇，主要是想讓他多照顧呦呦，陸鳴那小子就是順帶的。

「嬸子，還有我呢，我能照顧呦呦和陸鳴。」

茹文林憨直，聽趙秀珍叮囑白澤宇，他忙站出來，表示自己能照顧好表妹表弟。

趙秀珍：「……」這是哪裡來的憨貨！

茹鳳英捂臉，有點不想承認這個人是她侄子。

茹鳳英和趙秀珍對視一眼，兩人心裡都有那麼一點想頭，這一下倒是有了默契。

「你把自己照顧好了就行，心都長到別人身上去了，我都怕你上了火車把人再丟了。」

茹鳳英損起侄子來毫不客氣，她真擔心茹文林昏了頭，把自己給坑了。

茹文林神色訕訕，撓撓腦袋，不敢再冒頭說話了。

「陸鳴，你和你姐姐在一個學校，平時你們兩個要互相照應著，別自己進了學校就只顧著玩。」

陸愛國把陸鳴拉到一邊，悄悄囑咐他。

陸鳴不太懂陸愛國的意思，他眼神懵懂地看想陸愛國。

陸愛國一看自己兒子這傻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是讓你盯著點你姐姐，別讓你姐姐被外面的壞小子給騙了去。」

「奧，爸你是想讓我監視我姐啊。我姐那人精著呢，誰能把她給騙了啊。

誰敢騙她，她肯定把人家給送到公安局去。

你說杜叔叔這些年陞官升的那麼快，裡面就有我姐姐幫他抓壞人的功勞。」

陸鳴剛說完話，腦袋就被陸愛國給打了一下。

「你小子咋還亂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還想當播音員呢！你杜叔叔能陞官，那都是因為他自己有本事有能力，和你姐姐有啥關係？」

陸鳴揉著腦袋，委委屈屈，「我說錯話了，你告訴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打我？我都要上大學了，你還打我！」

「打你你還不長記性呢！」

陸愛國又給了陸鳴一下，倒霉兒子要去上大學了，以後再想打一下就不容易了，得趁著機會多打幾下。

陸鳴不想跟親爹說話了，他賴到茹鳳英身邊，跟她告狀，然後就又被打了。

陸鳴現在誰都不愛了，他就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可惜沒給他靜靜的時間，火車到站了，他們要上火車出發了。

「我們把你們送到車上再下來。」

陸愛國幫著拎東西，跟幾個孩子說。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擠到火車上，找到了自己的鋪位，大家把東西放好，就到了四個家長要下車的時候了。

「呦呦，到了別忘了給家裡寫信。錢別省著用，沒了就跟家裡說，我到時候就給你寄。」

茹鳳英抓著呦呦的手，不捨得下車。

「我身上有錢，好幾年的工資呢，用不上家裡的錢。」

呦呦小聲在茹鳳英耳邊說，她這些年的工資都攢著沒怎麼花，數目還真不算小，而且大學還會給補貼，不會缺錢花。

「你說你咋就不讓我去送你呢。」

茹鳳英摸摸呦呦的腦袋，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呦呦抱抱茹鳳英，「真不用你們送，火車要開了，你們快下去吧，我到了就給家裡寫信，等放假了我和陸鳴就回來了。」

「我看你這孩子就是盼著要離開我們呢！」

茹鳳英被呦呦的活給惹惱了，她還想要跟閨女多說幾句話，閨女卻一個勁的催她下火車。

閨女長大了，都不如小時候貼心了。

「媽媽，我怎麼會盼著要離開你們。我也捨不得你們，可是我要去上學這是事實，火車馬上要開了也是事實。」

呦呦眼圈也紅紅的，不過她表現的要比茹鳳英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