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蚊香

別小看不發達的古代，其實監管非常嚴格，購買砒霜必須要登記，姓名住址，一個不漏。

回到家裡，天差不多黑了，又是刀削麵，兩人吃了一頓。沒辦法，關中大米太貴，而且碾米很麻煩，所以王牧大部分時候都是吃面。

吃飯的時候，王牧用碗，柱子用罐，滿滿一罐，吃得乾乾淨淨，湯都不剩。以往就知道柱子父子兩都能吃，沒吃自己都時候還不覺得有啥，現在跟自己同吃同住，王牧就有些頭疼了，不得不考慮糧食的問題。

吃過飯本想睡覺，畢竟晚上也沒啥娛樂活動，點蠟燭還費錢。不過蚊子嗡嗡響，睡也睡不著，所以王牧乾脆來到院子里弄蚊香，早點弄出來才有錢用。

好在有柱子幫忙，體力活就交給他，讓他用鎚子把硫磺，雄黃，砒霜，全部弄成細粉。擔心柱子的安全，王牧還再三叮囑，那些都是有毒的，讓他用布遮住摳鼻。

王牧自己則去弄薄荷菊花，用炭火烘乾，然後碾成粉，加上鋸末，然後是麵粉作為粘合劑。削了竹籤作為支撐，做了幾種不同配比，小拇指大小的蚊香，就新鮮出爐，做好標記，晾在那裡，兩人這才回屋睡覺。

勞動過後，睡得分外香甜，一夜無夢，王牧再次醒來，本想在懶一會床，無奈肚子開始抗議，不斷咕咕叫著。

「牧哥！今天幹啥！」在院子角落開始碼爐子的柱子，見到王牧，站起身問道。

「你就弄你的爐子，我去做飯！」王牧擺擺手道，隨後打水洗臉，用手指蘸了點鹽，開始刷牙，他可不習慣像其他人一樣，用一根柳枝，在嘴裡捅著。

剛剛洗漱完畢，院子門外突然傳來聲音，隨後一群人魚貫而入。見到他們扛著的木頭，王牧他才想起，今天約好了泰大叔他們，要教他們做新式傢具。

王牧是很念情的人，別人的恩情，他一直都記得，如今有機會了，當然要報答。泰大叔他們這群木匠，算是家裡頗有餘糧的人家，去年可是他們，拿出存糧救濟了好幾天，一大家子，跟著吃糠咽菜。

「泰大叔你們來了！柱子，幫忙搬木頭，你們吃了嗎？」王牧急忙迎上去問道。

說完他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這年月，普通百姓，誰家吃早飯啊！都得干到半晌午，太陽高升，然後回家吃飯。吃完飯就睡午覺，免得浪費體力，還能恢復精力，睡到太陽落山，吃過飯再出去幹活。

如果半夜走在野外，見到地里有人，不用奇怪，那是老百姓借著月光在鋤地；天沒亮見到路上有人，也不用奇怪，那是老百姓去往鋤地都上。這就是百姓夏天的生活。起早摸黑，不是一句空話。

「泰大叔你們先做椅子，我去弄點吃的。」王牧又招呼道。

「阿牧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都是熟人。」泰大叔頭也不回的說道。

「好！」王牧應了一聲，就鑽進了廚房。

來了十來個人，做刀削麵太費勁，所以王牧打算蒸饅頭，反正有酵母，做出來味道不錯。

弄了一大盆麵粉柔和好，然後蒸上，王牧又去後院摘了幾根黃瓜，兩顆菘菜（小白菜），然後加入臊子，做了一批包子。

泰大叔他們這群人，對王牧很好，家裡的傢具，都是他們免費做的，還搭上了木頭，就像這次，自帶木頭過來。

和王牧他們也沒有客氣，真的像自家人一樣，包子饅頭，端出來就開吃。

「阿牧！就你這手藝，賣饅頭都餓不著！」一個中年男子，對王牧豎著大拇指說道。

「呸！泰迪你這傢伙，胡說八道，阿牧是讀書人，以後要做官的，怎麼能做這等營生！」泰大叔呵斥道。

每次聽到這個名字，王牧就忍不住咧嘴一笑，可惜這傢伙名不符實，完全沒有泰迪慫天慫地的氣勢，膽子小就不說了，還特別怕老婆。

「泰大叔別這麼說，泰大哥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稱讚我做的東西好吃呢。」王牧笑著說道。

「阿牧你該討個婆姨了，免得整天忙著弄吃的，讀書的時間都沒有。可惜我們那裡的女娃，配不上你！」泰大叔感嘆道。

「不急，不急，我還小！」王牧急忙說道，他生怕泰大叔真的給他介紹對象。他們那裡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見過的，連小家碧玉都談不上，從小就幫著幹活，那皮膚，身段，可想而知。

並不是說王牧他鄙視別人，只是和心目中的擇偶標準，確實差得太遠了一些。

特意做得很大的饅頭，兩三口就是一個，加上有油氣的菜包子，所有人都吃得很滿意。

「開工了！吃飽了就別蹲著，起來活動！」一碗茶水下肚，泰大叔大手一揮下令道。來的人，全是泰姓，據說他們以前是一個村子，躲避戰亂，搬遷到長安城的。

「泰大叔，你來，我給你說幾種新的款式！你看能不能做出來！」王牧走到一邊招呼道。他並不是要避開誰，只是遠一點安靜一些。

「首先是這種桌子，可以是圓形，可以是四邊形的，如果在下面做幾個抽屜，是不是能放一些小東西呢？

還有，把桌子變窄一半，外面遮住，裡面放空，加上抽屜，柜子，當書桌你認為如何？」王牧指著家裡的桌子，比劃著問道。現在他家裡擺著的桌子，只是一個帶四個腳，加上桌面的簡單方桌。

這次借著機會，也正好換一批更好看，好用的傢具。

八仙桌，能收納的圓桌，可以轉動的雙層圓桌，火鍋桌，書桌，單單隻是桌子，王牧就提出了好幾種。

「然後是衣櫥衣架！………」

「停…停停！阿牧停一會，你說得太多了，等我們把桌子做出來，你再說其它的，不然我怕自己忘了。」泰大叔打斷道。

「嗯！也好！我們就先弄桌椅！泰大叔你們應該有人懂竹活吧？」王牧點點頭問道。

「當然！不動竹活的手藝人可不多。」泰大叔自信的說道。

「那明天泰大叔你們弄一些能編東西都竹子過來，如果有藤條就更好了。」

「沒有問題，下午我就讓人去找，明天一起弄過來。」泰大叔答應道。

「你們說饅頭包子味道不錯，應該會有人喜歡吧？」王牧又問道，實在是他想起了泰大叔他們，兩三口一個的樣子，有點嚇人，如果不是很好吃，也沒有那種變現。

「嗯嗯，很好吃，肯定有人喜歡。」泰大叔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說道。

「那就叫一些婦女過來，我教她們做，看能不能弄一個新的營生，讓大家日子好過一點。」

「好的，好的！」泰大叔咧嘴笑著答應。

「對了，再讓人去采一些薄荷，野菊花，還有艾草。」王牧又說道。

「你要那些幹啥？你生病了嗎？」泰大叔急忙問道。

「沒有！我沒生病，只是做點好東西！只要做出來，以後就有錢用了！」王牧擺擺手道。

「阿牧你腦子就是好使！」泰大叔鬆一口氣讚揚道。

對於王牧，敦化坊的百姓，就沒有不佩服的，泰大叔他們，感觸最深，去年冬天，就是他們同舟共濟，度過的難關，而王牧則扮演著大腦的角色。

大群木匠，幹活非常的快，眼看著一根根木頭，變成木材，又被做成各種形狀，完全不需要釘子，就那麼拼湊到了一起，嚴絲合縫，只有一道淡淡的印記。

這些木工，他們只憑藉手感，不加任何東西，就能讓做出來的木桶木盆，滴水不漏。

長安城有宵禁，所以太陽落山，就收工回家了，王牧讓柱子把鋸末收集到一起，他去做飯。講究白天的包子饅頭，吃了一頓，然後把晾乾的蚊香，找幾個地方點燃，就回屋睡覺去了。做了一天的包子饅頭，還是挺累的，好在明天要來一些婦女，這才讓王牧鬆一口氣。

第二天，王牧起都比較早，因為今天來的人會更多，而麵粉最好是提前發酵，口感更好。

王牧也沒有想到，自己小時候在老家見父母做的這些東西，有一天會成為安身立命的資本之一。

太陽升起不久，泰大叔他們就陸續來了，不但帶來了他需要的材料，還有小菜，大米小麥。

這就是最純樸的百姓，知道大家的日子都艱難，所以無論誰家有大小事情，需要集體幫忙的時候，最近的人家，都會送一些吃的，就是擔心著飯菜不夠，能幫一點是一點。

以前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到這種純樸的溫馨，再次經歷，王牧心裡暖洋洋的。

笑著把他們招待進屋子，然後叫上婦女，帶到廚房，教她們做包子饅頭，還有大餅！發酵的麵粉，做的大餅，可比死面做的，好吃多了。何況王牧教她們做的是豬肉沫裹在中間的大餅，有芯子，吃起來更容易下咽。

這些東西都是很簡單的，關鍵只是麵粉發酵，以及用最精細的麵粉製作而已，所以王牧只是說了一遍，就讓她們自己操作。

「陳叔，泰大叔，你們看！這叫蚊香，只需要點一根，就能殺死蚊子！」帶著來看兒子的陳叔和泰大叔，來到他房間外面，指著幾個角落說道。

泰大叔和陳叔兩人，蹲下去一看，在角落處，果然死了許多蚊子。

「好厲害！居然殺死了這麼多蚊子！」陳叔驚嘆道。

「這會不會毒死人呢？」泰大叔遲疑著問道。

「不會，不會，只要放到通風的地方就行了！以前碳毒不是也能毒死人嗎？去年我們可沒有中碳毒的人。」王牧搖搖頭道。

去年天寒地凍，不止是缺糧食，還缺柴火，正是王牧見到陳叔那裡有煤炭，讓大家燒煤炭才度過了寒冬。

使用煤炭的時間已經很久，特別是窮苦百姓，都要凍死了，哪裡還管會不會中毒的問題，反正不是每一個都死的，或許自己運氣好呢。

抱著這種心思，每年都有不少人中碳毒而死，所以這玩意，在所有人印象中，就像觀音土，可以吃，但是吃了沒好下場。也就只有鐵匠鋪這些，白天工作的時候使用。因為中碳毒死的，都是夜晚睡覺之後。不過就算知道白天使用基本安全，也很少人用，直接使用煤炭，不但很難燃燒，而且具有刺鼻的味道，讓人難以忍受。

太複雜的王牧不懂，不過把煤炭礦石洗一下，就是一種簡單的脫硫方式，洗過之後再用，味道就很淡了。當然！蜂窩煤這些需要大量時間實驗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就是敲碎使用，就容易燃燒多了。

「這個叫做蚊香，你們拿去讓人送一些給認識的，那些有錢人家，讓他們點一根在房間的角落，就知道效果了。」王牧拿出製作的蚊香講解道。

效果他已經看了，都很不錯！殺死蚊子不少，那怕只加了一點點砒霜。那點毒性，王牧也很確信不會毒死人。

許多人沒有那種體會，每天睡覺之前，兩個人配合，一人拿著油燈，一人用巴掌拍死蚊子，等到蚊帳中清空，才會睡覺。但是蚊子在蚊帳外面嗡嗡作響，讓人總是忍不住抬頭尋找一下，不是睡意十足，很難入睡。

泰大叔他們是手藝人，走南闖北或許談不上，不過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對於送人體會，然後再賣，這種簡單的手段，很容易就明白。出於對王牧的信任，他們決定讓人去做就行了。

三十多個人在王牧家裡做事，讓他家變得非常熱鬧。陳叔不但幫著柱子把爐子做好，還去拉了一大車煤炭過來。如今除了王牧他們這些人，其他人並沒有意識到煤炭的好處。當然！這也是王牧叮囑他們保密的，不然那些世家大族知道了，定然會掌控礦山，他們以後想再用煤炭，就得花不少錢買了。

知道是這樣的後果，敦化坊的人，都統一了口徑，絕對不會外泄，畢竟都是窮怕了的人，想到以後冬天沒有煤炭，全家凍死的後果，沒人願意說出去。

在包子饅頭之後，大餅也受到了所有人一致好評，然後就是采薄荷，艾草，唯有菊花這個季節沒有，需要先購買一些。

……………

王牧帶著人還在忙碌，皇宮中李世民卻接到了他的資料。

「王牧長安萬年縣人，十七歲，父母死於貞觀一年，沒有兄弟姐妹，以前在謝家書院讀書，半年前生了一場大病，隨後退學！去年冬天被敦化坊鐵匠陳大勇，從雪地救起，之後組織敦化坊百姓，發明了豆腐，豆皮，豆漿，豆芽等東西。用城外砍伐的柴火，換取豆子，度過了寒冬。

敦化坊百姓對其感恩戴德，非常信服，最近一直閉門讀書，前天又去了一次敦化坊，然後和陳鐵匠的兒子，去藥店購買了硫磺，雄黃，砒霜各一斤。

昨天敦化坊有十名木匠，扛著木頭進了王家，今天又有二十多個婦女，帶著草藥，蔬菜，糧食，去了王家。」一名穿著黑甲的壯漢，躬著身子，抱拳對李世民彙報道。

「一斤砒霜？還有草藥，糧食？他想幹什麼？傳令夜不收，給朕查！任何一點細節都不許放過！」李世民臉色一變，沉聲說道。

「喏！」侍衛應了一聲，又退了出去。

「原來豆子這些，是從他那裡出來的，二十多個婦女，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侍衛走後，冷靜下來的李世民分析道。

他作為帝王，一聽到毒藥，藥材，糧食，就有些敏感，不過冷靜下來，就發現其實沒啥，二十多個婦女能帶多少糧食。至於木頭，想想王牧家裡被搬走了四張胡凳，再做一些，也就並不奇怪。

只是那一斤砒霜，還讓他心裡有些耿耿於懷，畢竟上次他還在王牧家裡吃過飯，喝過水。君子不立危牆，更何況皇帝！感覺具有危險的東西，都必須拿得遠遠的。把危險消滅在萌芽之中。

隨後李世民失笑著搖搖頭，因為他想到，自己以後，又不會去王牧家裡，擔心毒藥幹啥。想到這些，他就埋下頭繼續處理奏摺。

第二天，新的消息就再次送到了李世民面前。

前兩天他只是讓人查一下，這一次可是下旨祥查，帶來的消息當然不一樣。

放到李世民面前這一份資料，就連王牧幾歲開始走路，都記載得有。

「一種能殺死蚊子的香，很柔和，十分好吃的包子，大餅！木匠在製作奇怪的傢具。真是有趣！難道說砒霜就是加在驅蚊香裡面的！」翻看資料以後，李世民放下心來，想到王牧家裡的茶葉和麵條，似乎心裡有些回味。

「要不去看一看，大臣都有沐修，朕卻沒有！這真不像話。」李世民眉頭一皺，不滿的說道。

去年打了突厥，他心裡放鬆了不少，對於政務雖然還是那麼認真，不過積極性還是不可避免的降低了不少。

說動就動，先叫玄甲軍統領前去安排，隨後他叫來了尉遲恭。

「敬德，陪朕出宮一趟！」

尉遲恭的話其實並不多，李世民一說，他只是抱拳應了一聲：「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