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在野

第3章 少年在野

鎮長室寬敞整潔,中間由屏風隔開,屏風外有木椅茶几,鎮長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林濤繞過屏風,鎮長坐在辦公桌后的木椅上,正如鎮里人所言,他是個胖子。

鎮長圓臉,長發背頭,皮膚白凈,面色和藹,眯著的眼睛小而有神,好像下一秒就要露出微笑一樣。

見林濤進來他坐直了身子,肥胖的身軀像軟趴趴的麵糰一樣塞滿了整個軟椅:「林隊長坐下說!」

他嘴上吆喝著讓林濤坐下,卻並沒有準備椅子。

林濤環視一周沒發現可以坐的地方,只得說:「我站著就行。」

鎮長又客氣道:「林隊長喝茶!」他推出一個空杯子,示意林濤自己倒。又撿起自己的茶杯呡一口。

林濤並未生氣,他去倒了一杯茶,拿在手裡又站回去:「鎮長喊我來是有什麼事?」

「今天的怪叫你也聽見了,聽壽延說你去調查了,情況怎麼樣?」鎮長正色起來。

「是只巨大的凶獸,長得像老虎。它可能只是路過這裡,朝著二指山去了。」

「可能?」鎮長發出疑問。然後語氣感概地說:「人民的生命可不能因為可能這兩個不確定的字蒙受損失!」

林濤默然。

「這麼說你沒調查出什麼結果?」鎮長試探性的一問。

「我準備和鎮里的獵人合作處理這隻凶獸。」

「獵人?」鎮長又抓到突破點,立即發起衝鋒:「獵人只是會些打獵手段,依靠我們要保護的人?警衛隊無人嗎?!」

林山鎮的獵人只會些打獵手段?警衛隊無人?林濤沒有講話,他在等鎮長玩花樣。

「我知道你們的難處。」鎮長口風忽然一軟,他喝了口茶:「所以我向乙酉市申請了人員增派,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既能緩解警衛隊的壓力,也能更好地保衛人民。」

「不行!」林濤嚴詞拒絕。

「我已經申請了,市裡也同意了增派,現在說不定人員都已經確定了。」他注視著茶水,仔細喝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警衛隊缺人手,這是事實。自從林濤拒絕鎮長拉攏,又不同意卸任,問題就一個個出現。

最初是工資減少,遲發裝備,後來和警衛隊有關的申請全部被拖著。最後甚至不同意新聘隊員,警衛隊人員只出不進。山青是今年唯一一個加入警衛隊的新人。

林山鎮那麼多人想入警衛隊不成,鎮長還從外調。

按理鎮長本無權插手警衛處人員變動,鎮長和警衛處隊長同級,所負責事物不同,因此只要警衛處還在自己手裡,鎮長就不敢肆無忌憚。

但他早有預謀,借著這次突發情況舞袖施長。

面對可能的凶獸,權謀者投機博權,全為己利。為民者生於憂患,竭慮殫精。兩人對峙,高下立判,而勝負未知。

林濤心知他打什麼算盤,無非是想上面來人然後逐步取代自己的位置。

他不是怕自己被取代,而怕接任者一旦和鎮長同流合污,那林山鎮人民將任其壓榨。於是走上前將手裡的茶杯重重放下,鋼鐵般的右手一握,頓時茶杯碎裂,茶水飛濺打濕一堆文件。

鎮長笑眯眯地問:「林隊長這是幹嘛?」

林濤未言,轉身離開。

陳壽延在屋外守著,見林濤氣沖沖跑出來,他幸災樂禍地說:「林隊長慢走!」看著林濤走遠,這才慢悠悠回家。

林山鎮內似起硝煙,林山鎮外二指山,

山谷處樹高葉茂,此時時至黃昏,光晦影憧頗難辨物。但在昏暗當中,隨著樹葉摩擦和樹榦斷裂的聲音,有一座小山般的影子緩緩移動,仰目視之它似乎行動緩慢,但在思索間的片刻它便從視野的中心移到你的面前。

在斑駁的光影間,你能看見它低頭在林間行進。

它穿過山谷看到下坡,便停下腳步挺立半伏的身軀,頓時枝葉簌簌,碩大的虎頭從樹蓋間升起,澄紅的夕陽從側面照到它臉上,虎目半睜,金黃的眼瞳攝人心魄。

正是小分隊先前見到的巨大老虎!

它視野穿過廣袤的密林,越過橫山河,穿過常人目光所及之處繼續向遠方看,像要看到林山鎮。它鼻頭微張呼出一息,面前的樹葉遭遇強風掀起波濤。

它在面前的山林當中感受到很多小螞蚱活動的氣息,一隻小螞蚱很好玩,一群小螞蚱就比較棘手了。當然,一隻不包括自己正在追的這隻。

這隻很狡猾,總是會從手裡溜走!

狡猾的小螞蚱!它眯著眼睛,心頭又湧現出怒火。隨即潛入密林中,一陣咯吱聲響起,樹林中出現一片抖動的樹葉,漸漸朝林木鎮移動。

此時它心裡的小螞蚱,剛在橫山河吃了他的晚飯,一條生魚。

為了避免留下痕迹,他在捉了魚之後跑到河水裡去吃,這樣所有的痕迹都能隨著水流消失。

倒也不用擔心打濕衣服弄髒身子,小螞蚱壓根沒穿衣服,甚至為了更臟一點,他從水底撈出淤泥來抹在自己身上。

凶獸老虎心裡的那隻小螞蚱不是一隻螞蚱,而是一個人。

對於它那樣的龐然大物來說,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比成人更像一隻螞蚱,而且他特別會跑總是讓人撲空,這一點就讓凶獸恨得要死!!更別說小螞蚱還偷吃了它的獵物!

少年邊上岸邊從水底撈泥抹在身上,他不放過身體任何一個地方,經過和凶獸如此長時間的追逃博弈,他深知那個東西連他一根頭髮絲都能找到。

塗抹完走到岸上,他就只留下一對鼻孔和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剛從河水裡走出來的緣故,這雙眼睛蕩漾著水波。這是一雙黑色的眼睛,卻能在其中看到明月般純凈的光輝,他不像群星閃爍或日光耀眼,卻似滿月傾倒在山間幽暗的潭水,像潭水邊飲水的小鹿抬頭向樹梢那一眼,像小鹿眸中微風拂過的夏夜又陷入安寧,像夏夜潮濕雨水將至,夜雨過後地上一窪積水。

他低頭看向積水,積水映出他的眼眸,他望向別處,也帶走了蕩漾的水。

這雙眼睛上岸后遠遠向右看,那是他來的方向,他來的方向已經看不到那座橋。雖然橫山河河水並不湍急,於他而言也並非難越的天塹,他想過就過。

但他心裡卻覺得離那座橋越遠,越有股秋雨在心頭落下,如果他上過學看過書,那他一定知道有兩個字叫遺憾。

可惜他沒上過學,甚至話都不會說,只知道心裡有隻手扯著他不讓他走,他走得越遠,心頭的雨下得越大。

追他的凶獸太危險了!從被盯上那一刻,少年就知道不能往部落的方向引,雖然那樣自己可能擺脫麻煩,但對部落來說卻是毀滅。

雖然他對河對岸那幾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很好奇,但是他害怕給他們帶來災難。

少年這是第一次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動物。他以前見過類似的,但是那些人要麼有尾巴,要麼有麟,或者長毛,或者長翅膀。

真是太奇妙了!少年心底生出這樣的感覺,竟然真的有跟自己完全一模一樣的東西!

他最終還是決定離開,於是弓腰彎腿,宛如行走的猴子般滑稽地向東去。

夕陽給橫山河一身金鱗,給少年一道長影,泥人腳踩泥濘的橫山河岸步向遠處。

他需要儘可能的走遠,然後找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過夜。

凶獸並非毫無頭緒的追獵,不然十幾天來早就追丟了。巨大的身軀並沒有讓它遲鈍,反而讓它更敏捷,更有力,更持久。

上天永遠是不公的,與人類相比它佔有太多優勢,它光靠嗅覺就能聞出空氣中細微的信息。甚至給它足夠的時間學習,它能寫出一首七律。

上天也是公平的,它需要吃很多東西,它總是覺得吵鬧,它活了幾十個春秋,也沒有遇到一個體型相似的同族,更別說異性。

種種物質上的優勢使他乖戾,因此就算他吃飽不要的東西,也不能看見其他動物食用。在近乎無盡的山林中,凶獸總是吃罷一個地方換一個地方,除了尋求口腹之慾,他總是期待一些新的獵物。

狩獵本身就讓它滿足,它敢於挑戰那些看起來難以戰勝的對手,成功很多次,也經常失敗瀕死。但只能說上天眷顧,讓他每次都得以存活,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他都走在更強的路上。

某些獵物被他殺死之後,會讓他從根本上變強,而且他們的血肉更鮮美!

他獵食過小螞蚱這樣的東西,也許不能稱之為捕獵,因為他遇到了,然後上去一口吃掉了。

他的觀點是不常見又難吃,偶有滋味鮮美的小東西,吃起來也得不償失,因為小螞蚱成堆之後非常難纏,近乎無窮無盡,而且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讓他受傷,比如他現在正在追的這隻。

十幾天前他來到一個新地方,填飽肚子之後,發現那地方太過貧瘠。第二天再去吃自己的獵物時,就看到一個小螞蚱在偷他的肉!

可恨的小螞蚱非常警覺,他才稍微靠近一些,小螞蚱就拔腿跑了。

凶獸見他一隻,就追上去想拍死再回來吃午飯,沒成想你追我趕半天也沒追上,少年見它體型龐大,總往樹叢低矮,樹木密集或者山石縫中鑽。

這給凶獸恨的咬牙切齒,心中的怒火被點燃,心裡決意要拍死他!

於是凶獸接近傍晚才回去吃了變少的午飯,吃罷怒吼著去小螞蚱藏身的岩縫。發現小螞蚱不見了也沒有放棄,靠著先天的優勢一次又一次追上他,但每次都差一點!

少年則如天降凶獸,被追殺了十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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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天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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