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幻
又是平靜的夜晚。
汽車照著設計好的道路分道揚鑣,人群照著自己的計劃各行其道,霓虹燈照著自己的屬性盡情閃爍著不同顏色的光。
許修猛地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發現這別人口中的「甘露」又苦又難喝,他隨意地把酒扔向樓頂的牆壁。
「砰!」
一聲脆響,酒水在樓頂的地上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
他悲傷地看向背後高樓上方的無邊夜空喃喃自語道。
「借酒消愁,借酒消愁,能消個什麼愁?所以我到死了都只能喝這種難喝至極的東西嗎?」
這是許修失戀后品嘗的人生第一瓶酒。
也將是最後一瓶了。
呵,之前還如何如何嘲笑那些跳樓的人,嘲笑他們的心靈是多麼脆弱。
結果到頭來,還不是淪為和他們一般的人呢?
許修坐在樓頂的邊緣,看著底下那些渺小的汽車自嘲地笑了笑。
我可真是個小丑啊,焯!
一想到原本視為最珍貴的東西突然有一天背叛自己,離自己而去,他向死的心就愈發堅定了。
他打算借著自己酒醉的時候完成這項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行為。
跳吧,跳吧。
跳下去就解脫了。
看著孤零零的夜空,許修突然萌生了一絲恐懼。
對死亡最真實的恐懼。
但是,不知是因為喝的是假酒還是這份恐懼過於真實,許修發現此刻已經沾酒的自己還是如此清醒。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離死亡是那麼近,只需要一個動作,自己就會死吧。
不管是半空中還是落地后,都會無比痛苦吧。
一瞬間,他有些猶豫了。
要知道他跳樓的勇氣是要建立在自己沾酒秒醉的酒性上的。
可是他完全沒醉。
接著,他慌不擇路地想要離開樓頂邊緣,隨即便扎進了後面的「水潭」里。
「咕嚕咕嚕……」
被灌了滿滿幾口刺鼻的酒水后,許修掙扎著從由酒水構成的水潭裡爬起來。
水潭?酒水?
一瓶酒能鋪滿整個天台表面?
許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沖向通往樓下的門,卻發現門不知何時已經緊鎖。
他用力地捶了捶門,但是卻沒有任何回應。
「有人嗎?」
他有些無助地喊道。
回應他的只有漫天星空,寂寥一片。
他把手插進門下面的縫隙里摸到了門另一邊乾燥的地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酒水,只會在這一邊?
到底發生了什麼?
許修疲憊地靠在天台的欄杆上,擰乾褲腳的酒水,有些后怕地看了看樓下的夜景。
他這才發現那些車輛和行人已經如圖畫一樣保持那個狀態很久了。
靜止的酒水,靜止的車,靜止的人,還有這不符合常理的酒水量。
如果說自己不是在做夢的話,那麼自己可能已經陷入了某種超自然現象中了。
許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自己已經不敢去自殺了,那麼這個樓肯定是不會跳了。
所以,自己得先嘗試著離開這個天台。
酒,酒?
對了,自己之前應該只是抿了一口酒,並且按照自己的酒性,是那種喝一口就會面紅耳赤醉醺醺的人。
可是剛剛明明喝了一口酒,並把它扔向牆壁后,自己的身體一點喝完酒的反應都沒有。
所以,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出了問題了。
許修站在樓頂邊緣沿著一圈欄杆邊走邊觀察下面的布局,很可惜這幢大樓並沒有什麼突出的建築部分可以讓他降落。
這也是他自殺前考慮到的,總不能摔到樓下的陽台上把自己整個殘廢然後半死不活地過餘生吧。
許修環顧了一圈,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到了那扇門上。
他摸了摸那扇表面沒有一點銹跡的鐵門嘆了口氣。
所以自己逃過了自殺的心理,最後還是要被困死在這個奇怪的樓頂上嗎?
許修有些悲哀地舀一些酒水潑向樓下。
他看著酒水斜斜地落下,直至再也看不見。
不知是撒到了哪位倒霉鬼的身上或者是車頂。
他獃獃地看著遠處大廈表面那個很久沒變化的電子熒幕,上面是市面上最新的跑車。
這彷彿是一個只有自己不是靜止的世界。
頭有些疼,他按了按酸痛的太陽穴,感慨道:
如果這是夢該有多好!
但是他卻十分清醒地知道這不是夢。
在夢裡他不可能有如此清醒的意識,還有這個世界的清晰感都在告訴他這不是夢。
可是這漫開的酒水與靜止的世界……
那麼,如果不原地等待救援的話,似乎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他不安地看了看樓下靜止的人流和車流,跳樓,跳下去,結束這個世界的運行。
亦或者只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真的是夢,那麼自己可能會醒來。
如果不是夢,那麼自己就永遠都不會醒來。
在墜落的過程中感受耳膜與鼻膜的撕裂感,體會身體里血管因為失重和極速下墜而導致的充血,以及伴隨而來的脹痛。
落地的一瞬間,內髒的崩壞與炸裂,那如潮水般襲來並很快貫徹全身的疼痛。
但真正令許修打消這個念頭的不是這些肉體上的恐懼。
而是跳樓帶來的精神上的恐懼:因為極速下墜使得腎上腺素的過量分泌,從而產生的如被無邊黑暗包裹的恐懼。
這份恐懼的持續時間將會在一瞬間被自己無限放大,直到摧殘掉自己的意志。
一想到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上樓來自殺的想法是多麼可笑,多麼幼稚。
跳也不敢跳的,還把自己困在這樓頂。
許修嘆了口氣,爬到了樓頂突出來的鐵門上方的小平台上。
他蜷縮起身體,閉上了雙眼,努力勸說自己進入睡眠。
既然下不去,也不敢跳,索性就直接開擺吧。
開擺!
睡覺!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模模糊糊間許修聽見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被吵醒了。
他揉揉眼角,認真地看了一眼底下的水位。
他確定水位升高了,-之前只是剛剛沒過腳踝,現在已經快漫上小腿了。
突然從樓頂邊緣下飛來一個熟悉的酒瓶,像被什麼人扔上來一樣直直地撞向小天台這邊的牆上。
一聲脆響,瓶子炸裂開,流出了不符合瓶子容量的酒水。
底下的酒水水位又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
真是見了鬼了,許修在心裡暗罵道。
這要是個夢就快點給我醒過來啊!
你給我整這麼多靈異事件幹嘛啊!
許修縱身一躍跳進酒水裡,濺起一大朵水花。
他小心翼翼地翻過欄杆,抓著欄杆站在樓頂邊緣看向瓶子飛來的方向。
底下除了不動的車就是不動的人,樓下的窗戶也都黑著燈,瓶子是怎麼或者被誰扔上來的?
似乎是為了回答他的疑問,又一個熟悉的酒瓶憑空從他底下不遠處的空間里飛出來。
他這次看清楚了,就是他之前扔過的那種酒瓶。
猶如有生命一般,酒瓶直直地砸向牆上那個已經砸了多次的位置。
水花湧出,水位上漲。
許修懷著一絲希望看向即將漲上欄杆的水位,可是下一秒,漫過欄杆的酒水就像遇到了透明的屏障,並沒有從欄杆的縫隙里流下去。
酒水側面光滑的曲面在不合常理地對抗著萬有引力。
許修嘆了口氣,心想:
牛頓大抵剛剛從棺材裡面爬出來,橫豎都睡不著,這悲傷沒有由來,爬出來看了看自己推出來的牛頓運動定律,第一條定律是自己的,第二條也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