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們兩個人心裡都明白,他們已經跟大部隊遠遠地分離開來了;他們內心又萬分的不明白: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一種安排?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的?這時候,施衛寧身軀內部的生物本能衝動,已經無法控制了,他也絕對不想再阻抑這種衝動了。他朝她靠了上去,把她壓在草木棚內那簡易的木床上。木床上鋪著一層鬆軟的稻草,一張睡席也還算平平整整的,可算是男女行好事的一個不錯的所在。兩條年青的生命,兩團青春的火焰,沒有能遏制住燃燒的勢頭。
生命呈現出最高最激烈的形態。事情較短時間就完結了。羅才榮凌亂了頭髮,被揉皺了衣服,面色紅紅的像犯了傻一般而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還是施衛寧先開了口:「雨小好多了,我先走吧,你再等一會兒。要麼你先走?」
其他同學誰也沒有用心關注在他們勞作的棉花地的遠處有那麼一處窩棚,當然誰也沒估算到在窩棚里會發生那麼一種年青生命高級形態的事件。帶隊的老師當然也沒有料到班上的學生已經做出成年人的事情了。因為,往往,老師把大家引到地里之後,就會到其他地里閑逛,或跟生產隊的隊長、會計等人聊聊天,或到隊長、會計的家中去抽抽煙喝喝茶,很少全程陪伴同學們勞動的。但是,老師對施衛寧和羅才榮的交往密切似乎已經有所察覺了。因為,在那次雨後的幾天里,在棉花的湖海里,施衛寧和羅才榮每當要靠近,要與大家分隔開的時候,班主任老師常常會出現在他倆的附近。
有時候,班主任還會吩咐幾個其他同學分別在另外幾塊地里摘棉花,使施衛寧羅才榮二人獨處不得。班主任並沒有把施、羅二人叫去公開地詢問或批評,而是採用了這種軟刀子割人肉的辦法,讓施、羅二人承受慢性疾病一樣的折磨和痛苦。成年人社會的生活秩序和規範,總有遏止青春火苗的力量,即便在較為穩定而成熟的自由世界里也是如此。
兩周的開門辦學活動結束之後,回到教室的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班主任重新安排了座位:羅才榮原地未動,施衛寧被調到了另一組,與羅才榮相隔一組,也就是說,每過一周的班級座位集體大移動時,施衛寧和羅才榮再也不可能成為鄰居了:牛郎星在銀河的這一邊,織女星在銀河的那一邊。
施衛寧的腦海中無數次的回憶了那場雨,那簡易而遠離嘈雜人群的安靜安全的小木床,那跟羅才榮身體合一的感覺。他有時似乎對自己的舉動有些後悔,那種事情怎麼說做就做了?但有時又無限的嚮往再度跟羅才榮融化在一處。調完座位后,他的心中又升起了痛恨和憤恨以及失望的火星星了。一時的,一股萬般無奈的感覺又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想:我不跟你班主任硬斗,我胳膊扭不過你大腿。但我會轉入地下,我會跟你打游擊戰,在暗中周旋。我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的。用智取的辦法達到目的而不用武力強攻,似乎是上帝賜給施衛寧的獨特的思維方式和本領。這種能耐從中學時代起就有所顯現出來了。難怪有人做了大官,報刊上就會出現該大官在年輕時如何與眾不同的文章來,以此說明「從小一看到老一半」的道理,甚至,以此說明,該高位非此人莫屬。
開門辦學活動次年的夏天,施衛寧及全班同學就臨近畢業了。這期間施衛寧和羅才榮也約會過幾回,但時間都比較短暫。他們慾望的自然之火始終都是處在被控制被壓抑的狀態。他們沒能有任何機會重複草木棚里的故事。他們懼怕同學們過多的嘈雜議論而使老師進一步獲得某些情況,讓他們在畢業結論方面帶上某種被處分的污點,甚至讓他們永遠抬不起頭而成為賤民。他們都細讀過《少女的心》中的某些細節,但只能是初嘗其果,要想自由舒展放浪形骸地去體驗到酣醉的程度,外在的條件卻始終沒能給他們再一次的機遇。他們在隱蔽的見面地點至多也不過是拉手親嘴及擁抱,而羅才榮始終沒敢再一次讓施衛寧進行越過雷池的行動。
在發放畢業證書的前夕,班主任老師首先把施衛寧叫到辦公室。當時的辦公室除了施衛寧和班主任外別無一人。施衛寧心裡惴惴的,生怕早戀的事情敗露,最怕雨中草木棚的場景被人窺見過,會落得一個可怕可悲的結局。他用不安的試探的目光瞟著班主任,他料不到會從班主任嘴裡迸出什麼話來。班主任叫他在旁邊的舊木頭椅子上坐下,他帶著矛盾的心情猶疑了兩秒鐘后終於落了座。班主任望著他的眼,就開門見山單刀直入似的說:「前些時,你跟個別女同學,交往有點太密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