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碎夢
「多謝小公爺解圍。」溫沅輕輕道謝。
這舞,不可不跳,否則就是忤逆公主。
不可跳不好,否則今日顏面盡失,正如了公主的意。
也不可跳的太好,否則便壓了公主風頭,又讓在場幾位王爺公子起了心思。
既要證明自己有實力,又不能太過扎眼——那麼,就只能留一殘缺。
琴弦斷的那一刻,溫沅心頭微動,霎時便覺得賀予朝此人心思活絡、通透異常,確為良配。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多言。」賀予朝望著她回答。
「今日之事,是嘉嫻公主不懂事,她出身尊貴受盡寵愛,有些嬌縱了。」
「無妨,她是公主,想做什麼都可以。」溫沅搖搖頭。
心下微嘆,她不必如此識大體的,「是我做事不妥,沒有早些討來皇后賜婚旨意,今日讓你受委屈了。」
賀予朝很歉疚,若明著賜了婚,公主斷了念想也就不會作今日這一道了。
「左右沒有實在的難為著我,不算大事,小公爺且寬心。」溫沅也確實沒把這事當大事。
「說起難為,據我所知你並不善舞,可今日,舞藝甚至超過嘉嫻,她自小便學舞的。」何況,還是《羅敷舞》。
溫沅斂了斂眼眸,解釋說:「私下裡和姐姐學的,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是這樣嗎?
世家姑娘會跳舞,還跳的這樣好,這是加分項,何必藏著?
賀予朝不好深究,只配合她揭過去。
他換了個話題,「《羅敷舞》能舞者眾,善舞者孤,你有這般絕佳舞藝,今日若不是有別的顧慮,我會竭力配合你跳完它。」
「小公爺謬讚。」這舞刻在她骨子裡,哪怕是十五年不跳,今日樂聲一起她竟也覺得無比熟悉。
「你不必子謙,這舞,本朝除了高祖孝敏聖皇后沒人把它跳全,你今日卻差一點就跳完了,實在難得,也足見你舞藝甚絕。」
「我倒是好奇,此舞不出宮門,三姑娘是如何習得?」
賀予朝承認他這話是試探,存心想知道是不是溫沅知道些什麼?或者記得些什麼?
「孝敏聖皇后」,溫沅聽到這個字眼時還是不可遏制的周身血液凝固一瞬,「本也不是她首作,原是七分天下時楚王寵妃所創,淮陽曾屬楚地,有所流傳並不奇怪。」
心有所覺,賀予朝卻沒能獲得實質信息,溫沅不願說。
打鐵趁熱,機不可失。
「不知,高祖皇帝與孝敏聖皇后的故事三姑娘可有耳聞?」
這一問是一劑猛葯,賀予朝也顧不得那許多,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溫沅究竟記不記得。
朱唇輕啟,溫沅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你知道漢朝金屋藏嬌的故事么?」
賀予朝沒回答,只待她說完。
「她是館陶長公主的女兒,大漢最尊貴的皇后,武帝為她許下金屋藏嬌的諾言。」
「可到最後,不過是金屋碎夢,一席空談。」
「你看,金屋藏嬌也不過空夢一場,再沉重的諾言都會褪色,何況兒時的一句玩笑,帝王之心不可捉摸,何況阿嬌這枚棄子。」
「你覺得高祖皇帝與孝敏聖皇后和漢武帝陳阿嬌是一樣的?」
如若不是,她怎麼會用這個故事來回答他!
賀予朝眉頭微皺,「高祖皇帝,帝后情深為後世美談,你應當聽過。」
溫沅美眸靜靜望著他,平平淡淡的語氣說著讓賀予朝最心涼的話:「莫非,你覺得高祖皇帝真的如史書所寫那般愛著那個女子么?大婚一月她便離世了,你說,是為什麼?」
真相如何他自然不能說,「史書所載,后一月而病故,帝大慟,十日不朝,再無繼后。」
溫沅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史書罷了,不過都是撿些好聽的說,更何況燕回沒有繼后又能有幾分是因為她南宮琢,不過是那個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女子。
「史書工筆,後人又如何得知呢?小公爺既然覺得是帝后情深,那便是吧。」溫沅朝她輕輕笑了笑說道。
「我倒覺得,三姑娘你知道些什麼?」
「小公爺說笑,史書如何便是如何,我溫沅一個深閨女子,不過是平日里看多了話本子多些猜想罷了。」
「你…」
「小公爺」溫沅打斷他,「先前你說請皇後娘娘賜婚,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我看,不妨就且等一等。」
「什麼?」
「我原先本也覺得這樁婚事定的有些倉促,如今看來,已經引起不少事端,且等一等也好。」
賀予朝眉頭微微皺起,「你是怕事端,還是方才提起高祖皇帝讓你產生聯想?」
「因為高祖皇帝與孝敏聖皇后當初也是匆匆定下婚約?」
「還是,你心有所屬?」
一連三問,溫沅有些措手不及,賀予朝今日有些急了。
「確實是覺得如今有些事端,公主在前面擋著終究麻煩。」
怎麼可能是心有所屬,她平生最恨就是一句心有所屬!這幾個字斷了她的念想,毀了她的婚姻。
「即使如此,你不必擔憂,我會處理好,你信我,明日,最多後日,我一定給你交代,公主不會再在此事上多生事端。」
「小公爺…」
「你不用說了」,賀予朝也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今日時候不早,我差人互送你回去,你早些歇息吧。」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溫沅站在原地,把剛才兩人的對話又在肚子里搗鼓了一遍,怎麼就扯到燕回和南宮琢了呢?
自己剛剛竟然也是毫不設防的就把自己對燕回的不滿全吐露出來,若要傳出去,背地裡編排高祖可是大不敬之罪。
賀予朝居然還和她掰扯帝後到底情深與否,真是好閑的很。
「丹朱,方才小公爺走的時候是不是生氣了?」
溫沅暗惱自己一聽到燕回就沉不住氣,居然說把婚事擱下,賀予朝似乎惱了。
「臉色好像是有些不太對,姑娘你們說什麼了?」丹朱站的遠,什麼也沒聽著,只覺得小公爺似乎是從未有過的著急辯解。
「生氣就生氣吧,哼,誰讓他閑著沒事提什麼高祖皇帝,觸我霉頭,本就不是什麼帝后情深。」溫沅小聲地嘀咕了兩句。
「啊?姑娘你說什麼?」
「哦,沒事,我說今日早些回去,二嬸嬸讓人從淮陽送來許多雞頭米,讓劉媽媽做來吃。」
「好好好,那姑娘咱們快些回去。」
溫沅成功轉移她注意力,暗暗好笑,丹朱一聽到吃的就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