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百鬼夜行 月夜見尊

京都，日本古時的平安京，依唐長安和洛陽形制而建，以中央的朱雀大路劃分東西，左京名洛陽，右京名長安，千年以降，右京長安因為各種原因，漸漸荒廢，人家漸稀，幾近幽墟，人去無回，屋壞不修，星羅棋布的沼窪地區遍布，人家大都集中在左京洛陽四條以北的高崗乾燥地帶。

如今，這裡已經成為旅遊勝地，十七個歷史遺迹已經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走在這裡，能看到穿著振袖的舞伎，賀茂、松尾、稻禾等神社也分佈在周圍。

夜色漸濃，正值夏日盂蘭盆節，京都正在舉行國內外享有盛名的「大文字五山送神火」，傳說將山上火光映在酒杯中，喝下的酒能讓之後的一年免生疾病，燒剩下的炭也能驅災辟邪。

人們匯聚在城中，看著周圍群山上，數百米範圍的巨大火字，互相許下最真誠的祝願。

然而所有人都沒發現，在荒僻無人的小巷裡，破敗失修的老屋中，陰風漸漸颳起，紙糊的窗欞發出簌簌的響聲，榻榻米下傳來咚咚的響聲，陰沉的霧靄漸漸籠罩街道，人們感覺有些發冷，緊了緊衣服，將杯中之酒一口飲盡。

「傳說在盂蘭盆節的夜晚，點上一百根蠟燭，幾個人圍坐在一起，輪流講鬼故事，講完一個吹滅一根蠟燭，等吹完第一百根蠟燭時，便會看到百鬼夜行。」門外的草地上，幾個少年男女圍坐在一起，一個穿著和服的日本女孩一本正經的說著。

「雪醬最會嚇人了！」「什麼嘛，就算是真的，誰能講夠100個鬼故事啊！」「騙人的啦，誰也沒見過百鬼夜行啊。」「而且，要100根蠟燭哦，去哪裡找。」

少女早有準備的掏出一個大背包：「哈哈，我可是早有準備哦，不但蠟燭，我還收集了100個鬼故事，大家輪流來講，就算看不到百鬼夜行，也一定會很有趣的！」

「說的也是呢，我們又不能喝酒，就決定這個方法來消磨時間吧！」「可是感覺很恐怖呢。」「放心美醬，我會保護你的！」「噫——」

被稱作雪醬的女孩興奮地掏出一本大書：「我先來我先來，讓我看看，啊，決定就是這個了！醫科大學的戀子！」

少年們輪流講著鬼故事，一根根蠟燭被吹滅，氤氳的霧氣越來越濃，夜色漸涼，少年們越發的聚在一起。「呼，最後一個了，就講這個哭泣的老婆婆的故事吧，等到吹滅了蠟燭，說不定真能看到百鬼夜行呢！」雪醬興奮道，其他幾個孩子打了個冷戰。「還是不要了吧，想想都覺得好可怕呢。」

「怕什麼，今天可是盂蘭盆節呢！」雪醬說著，用最快的速度讀完故事，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陰風吹過，孩子們緊張的四處觀望，卻什麼都沒有發現。「看來只是傳說呢。」雪醬嘆了口氣，別的少年們卻鬆了口氣。

遠遠地，歌舞伎的聲音隱約傳來，濃重的霧氣讓燈光變得朦朧。

「等等·那邊……不是右京的方向嗎？為什麼會有歌舞伎的樂聲！」一個少年突然發現了不對，面色慘白。

「不……不會吧！一定是你聽錯了吧！」

「可……可是，我也聽到了。」

少年們跑到門口，霧中的街道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人煙，只聽到遠遠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而且似乎正由遠及近。

「好……好像，越來越近了！」

「難道，真的是百鬼夜行！？」雪醬也害怕起來。

「怎麼辦！會被抓去吃掉的吧！嗚嗚媽媽你在哪，我還不想死啊！」少年們陷入慌亂。

這時，前面昏黃的濃霧中，出現一個高大的黑影，緩緩的走來，帶著木頭的吱啞聲，少年們頓時忘記了害怕，躲在庭院門后，緊張的看著走來的東西。

終於，那東西衝破迷霧，出現在了昏暗的路燈下。

「木……木魅！」雪醬艱難地突出音節，然後被夥伴們捂住嘴，所有人都強咬著嘴巴，不敢發出聲音。

那是一個宛如老樹的鬼魅，一張扭曲蒼老的面容長在樹榦上，邁動這巨大虯曲的樹根，緩緩往前走著。

「後面還有！」

果然，木魅之後，更多的黑影在霧中浮現，它們排成簡單的隊列，吹打著低沉的音樂，緩緩往前走著。

天狗、幽谷響、山童、犬神……

奇形怪狀的鬼怪似乎沒有注意到躲在門后的人類，它們互相用難以言喻的語言交流著，從霧中走出，又湮沒在路的盡頭，更深的迷霧裡。

「似，似乎沒注意到我們。」一個少年彷彿鬆了口氣，眼前的妖怪一個接一個走過，卻好像都看不到他們。

「那可不一定哦。」雪醬幽幽的說。

「什麼意思。」少女嚇得眾人毛骨悚然。

這時，一個坐在由黑雲托著的馬車上的妖怪停了下來，看向這邊，這妖怪長相俊美，一手托這個酒碗，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獨臂的妖怪。

「嘿，你不往前走，在這裡幹什麼？」妖怪向著少年們問道。

「酒、酒吞童子！還……還有茨木童子！」少年牙關打顫，幾乎站立不住。

「啊，玩個小遊戲罷了。」雪醬幽幽的說著，露出詭異的微笑。

「你！你是誰！你不是雪醬！」

粉白色的和服漸漸化為青白，清冷的鬼火從她身後飄出，「我啊，我叫青行燈呢。」雪醬微笑著，漂浮了起來。

「一百根蠟燭的遊戲，完成之後，可不會看到百鬼夜行的哦。」

「那，那會怎麼樣。」

「會被帶去地獄之門的哦。」雪醬，不，青行燈嘴角咧開，少年們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們僵硬的站起來，走出庭院，融入百鬼的隊伍中，妖怪們好奇而貪婪的目光打量著他們，他們卻連逃跑也無法做到。

但所幸妖怪們並沒有傷害他們，而是保持著隊列一路往繁華的城市中走去，他們穿過羅城門，也即是傳說中的羅生門，走向繁華的街道，漸漸有人看到這百鬼夜行的隊伍，尖叫著跑開，而妖怪們不閃不避，專往人多的地方走，消息傳開，全城的人都知道，百鬼夜行開始了，妖怪們在遊街！

他們不敢靠近觀察，但並不妨礙使用望遠鏡和攝像機等設備。

不少神社的僧侶、巫***陽師，撞著膽子走上街頭，想要降服鬼怪，可不論什麼符咒還是法器，都沒有效果。

「為什麼會這樣！神拋棄我們了么！」僧侶絕望的大喊。

這時，天空中的明月光芒大放，人們抬起頭，看到一個藏在月光里的女神，懷抱著月亮，緩緩飄下。

「這！這！月夜見尊！是月讀命！」一個巫女失聲喊道。

驚慌的人們被震驚了，他們看到，那遊行在街市上的百鬼們，腳下生雲，一個個飛了起來，排著長長的隊伍，飛入月讀命懷中的月亮里。

幾個被裹挾在妖怪中的少年們終於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們癱坐在地上，看著妖怪們一個一個的飛走，青行燈露出調皮的微笑，對他們說了最後一句話：「以後要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