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昏黃的路燈下,鵝毛般的絮雪從晦暗的夜空中落下,沾著橘黃的光影,撞進岑溪的視線里。
她狼狽地坐在地上,頭上戴著的帽子早已在拉扯中掉落。絮雪落在她的眼睫上,遮住了周倦投過來的視線。
今年年底的第一場雪就這麼越下越大,綴在花壇里的灌木叢,又融進黃褐色的泥土裡。
「他是不是打你了?」周倦皺著眉頭,在昏黃的光線下,他清晰地看見了岑溪面孔上浮上的紅痕。
「你究竟是哪裡來的兔崽子,給老子......」話還沒說完,只剩下一聲聲的哀嚎聲,以及不斷抽氣的斯哈聲。
她垂著眼皮感受著他如晦的目光,眼見著商場門口立著的廣告牌被風吹倒,在雪地里滾了幾圈落在她的腳邊。碩大一張海報被風吹得發出呼呼的聲響,不斷剮蹭著她的耳膜。那張海報上印著的女代言人就這麼毫不遮攔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沒說話,騰出一隻手死死攥著一旁的椅背,因為隔著一點距離,她的棉服袖子隨著她的動作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截細瘦白凈的腕骨,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就這麼貼著一層薄薄的皮暴露在空氣中。
她借著力道站直身子,感覺到有一瞬間的頭重腳輕。岑溪看著那張海報,死死咬著下唇,將帽子重新扛在腦袋上。
口袋兜里的積攢下來的雪,盡數扣在了她的發旋上。
她有些狼狽地抖了抖帽檐,低著頭避開他落過來的眼神。
「岑溪,說話。」
他似乎有些不悅,冷沉著嗓音。
周倦站直身子,邁開長腿。那雙鋥亮的黑色皮鞋碾過男人的手指,絲毫不理會他那因著痛苦而扭作一團的肥胖身軀。
岑溪就這麼站在原地,帶著風雪的乾燥與涼意,「謝謝。」冷淡又疏離。
他似乎是被氣笑了,偏過頭,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在問你話,你是啞巴了嗎?」
他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煙草味明顯。因為身高的差異,遠遠看來,岑溪就像是被他攏在懷裡。
周倦寬大的手掌握著她細瘦的腕骨,眉梢挑起,眼尾拉扯出一條褶,壓迫感十足。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疊,最終重合在一起。
*
「那邊的人,都別動。」
廣場的入口處跑來了一位民警,那身反光安全服在寂寂寒夜裡散發螢綠的光亮。他是跑著過來的,說話時哈出一片霧氣。
「大半夜的還不回家,在這做什麼?」警察正想規勸面前的這對情侶早點回去時,餘光就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位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見到了救星,聲音突然高昂起來,「小兔崽子,你死定了。」
周倦鬆開捏著岑溪腕骨的手,轉身瞥了過來。一隻手抄進大衣的口袋裡,乾淨俊朗的面容上掛著涼意,漫不經心地向前走去。
反倒是她看見警察來了,下意識地往周倦身後躲了一下。將自己的面龐藏匿在他寬闊的背脊下,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這狼狽不堪的樣子。
周倦眼角餘光瞥見后,立時頓住了步子。身子不著痕迹地朝一旁挪了一步,不偏不倚地擋住了民警的視線。
「這是怎麼回事?」警察皺了皺眉頭,眼神落在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話卻是對著周倦說的。
「他無故毆打我這三好市民,警察叔叔一定要將他們兩個抓走關進局子里。」
張齊才二十齣頭的年紀,被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性叫叔叔,心裡彆扭的很,但他還是端出態度,「勞煩請三位隨我去警局做一下筆錄。」
男人心下恐慌,語氣不悅道,「不是說了是他們打了我嗎,我這個挨打的人怎麼也要去警局。你們警察都是幹什麼吃的,好壞不分嗎?」
「你看看我這身上的傷,我要進行傷情鑒定,把這個兔崽子告上法庭。」男人惡人先告狀。
岑溪聽著這人不要臉的顛倒黑白,臉色立時白了幾分。她從周倦身後探出頭,準備解釋解釋的,結果就被他單手摁住腦袋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