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不負君子約
一輪圓月漸漸從卧崗爬起,本應寂靜的小鎮此時卻格外的繁鬧。
傍晚的時分從官道進駐鎮子的那隊人馬徹底打斷小鎮的寧靜。先是有公差聯絡了鎮子的武長等人,才慢慢將隊伍開進青雲鎮公所大院。也就是青雲鎮學堂。
雖說青雲鎮也設有公所,卻因為青雲門的獨特關係只是充作學堂之用。
不想今rì有神庭宗室之人駕臨,一時之間整個公所雞飛狗跳。也虧的鎮前萬乘下馬石的原因,待得隊伍進了鎮子,鎮子武長臨時拉來的街坊充當的雜役一番忙碌總算將公所騰空打掃一遍,待得一前一後2頂金頂垂幔小轎入了內,公所臨時拉來的雜役才收工退走。
武長卻戰戰兢兢的拉著一個平冠長袍的中年人走進公所前廳大堂前。二人低沉眉而立,不多時一位身著黃袍神庭管事將二人引入大堂。
此時公所前廳早已紅氈鋪地,四壁垂幔。一幅黃幔將孔孟趙三聖連同后牆完全遮住,前廳完全被一分為二。
這公所雖為邳shè府出錢所建,倒也沒有偷工減料,反而因為縣丞有巴結青雲門之意將這公所建的格外寬大。除卻這前廳大堂,後面還有二進院子,分為後堂和後院,以往後堂作為青雲的學堂,後院倉庫則改為教書劉先生一家住宿。
這武長簡單介紹了公所的情況後有些歉意的望著教書人。
教書先生倒也識趣,說道:「大人,學生馬上讓內子準備騰挪房子,去鎮上客棧借住。」
一位相貌威猛黃袍人坐在幔前一張臨時安置的椅子上,身後站立四人。左側一人面如紅棗,長身而立如山嶽般,隱隱有宗師氣度。另一人面若金紙一襲青袍雙眉低沉zìyou一股孤傲之氣。正是午間第一批進鎮的人馬領頭二人。
右側二人一個如圓球一般面露笑容,另一個猶如枯竹一般的身材醬衣女子,蠟黃的臉sè雙眉微蹙滿面病容。
黃袍人不緊不熱的問了教書先生幾個問題。一雙眼睛突然異乎尋常的明亮起來,武長與那南鶴頓感一股威壓臨身,低拱手而立。
「呵呵呵-------」一聲低笑,那總管手一揮一股柔勁一卷而出,說道:「你們回去吧。南先生是住後院么?那也不必另行借宿了,我等也只是借住一宿。」
大堂上二人只覺身體一沉,隨後壓力與威壓一同消失,齊聲應道:「是,在下(學生)告退。」
二人慢慢退後,雙手始終前供額頭相抵。等到前廳門檻處方才轉身,身後衣衫具已濕透。始終不敢抬頭觀望。
黃袍人望著二人漸行漸遠從座椅上起身,說道:「好一式禮敬天下」
黃幔后突然傳出一聲清脆嬌嫩的聲音,說道:「叔叔你真是魯莽,這等鄉間仆民何曾經得起你老人家這黃庭息龍功,且不說今rì時值青雲門選拔外門弟子,說不得會有山中高手露面,壞了父皇交代之事,便是傷著普通人也不怕被傅姐姐他們笑話。」
黃袍人嘿嘿低笑一聲,說道:「那倒是無妨,只是不想這青雲山下平常人為什麼會這等高深的招式,這招---禮敬天下竟然被他們練出了架勢,令人費解。」聲音漸漸低沉陷入沉思。
一時間公所內靜寂無聲,所外雜役忙碌搬卸各種用品器具人聲吵雜。
「一人動而驚天下,帝王家的氣派果然非同一般」公所外南鶴看著進出的公人說道。武長呵呵笑了一聲,低聲說道:「南賢弟務須驚慌,這些皇家的聲勢與世俗中卻是不可缺少的,嘿嘿---。倘若是來我們青雲山擺譜的話,也不怕落下笑話。我們只需接待一晚,明早必有山中仙長們來處理。」
「是,張大哥」南鶴輕聲應了一句,彷彿若有所思。
二人走到街道轉角處,張姓武長停下腳步沖劉鶴說道:「賢弟,你切從後門回家。我去草寺一趟。」言罷轉身往左側胡洞而去。原地只剩下南鶴獃獃而立。半響方回過神來,匆匆繞過前院從角門走進公所後院。
後院右側四間瓦房並排而建,往常用作倉庫,此時南鶴一家人佔據三間,只留最西頭一間儲藏公所雜物。左側一排馬棚,因年久失修早已被南家娘子收拾出來種著一片綠油油的青菜。
看到南鶴的身影進了院子,南家娘子卻也沒有意外,輕聲問道:「大哥,容兒跑那裡去玩了?外面這亂糟糟的。」
南鶴低聲道:「且不管他,鬼一樣jīng明的人,無非尋了武長家孩兒一起去埠上玩耍了。我有要緊事與你商量。」
二人進的房間,南家娘子尋到火石引燃一盞油燈徑自走向內間。南鶴卻從房中書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書籍走出房門,片刻后又回到房中走進內室。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一群少年正穿越固子村壩下小溪,徑往別離澗而去。小路彎彎曲曲向上伸展,空中月朗風清,兩側草叢夏蟲伴隨溪間蛙兒合鳴恰如少年們心情,清純美好。
遠處黝黑的寶蓮峰越來越清晰,那條白帶一樣的瀑布沖入山澗的轟隆隆的聲響也越來越清晰。
不知是誰高喊一聲:「沖啊!」徹底激起了少年們內心的悸動,人群霎時涌動起來,叫喊著往崗上奔去。落下高矮胖瘦的四個身影。
四個身影緩步走到一個黃土崗處,當前一高一矮兩個身形便停了下來。高個子轉身沖著旁晚那懶庸少年深深一揖,說道:「遠山兄,何謂君子?」
「尚德,君子有思曰:視思明,聽思聰,sè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對面少年稍稍整了整敞開著的衣襟開口答道,一雙懶庸的眼睛微迷盯著身前躬身的少年人。
「今兒我見到了三叔公了,哎!」高個少年挺起身輕嘆一口氣又道:「平rì總想跟山中仙長學道修仙,不想今rì事在眼前卻教人猶豫躊躇。幾十年後,怕不成跟三叔公一樣孤獨無親了,還不如跟隨先生修學科考入仕。」
「是今rì榮歸的馮太公么?」懶散的少年人眼睛一亮問道,完全無視朋友的心情。
「正是」高個少年答道。「我突然覺得還是不上青雲山的好,卻不想被清洪師叔檢查出靈根,這度牒一收我就是青雲門下了,再無zìyou身了。反不如你縱橫天下一展胸中抱負。」
「切,也不知是誰平rì總是嚮往高山雲深處,以尋長生。」懶散少年面帶鄙夷說道,「像我這樣的外姓之人便是想入的外門也是此路不通,更不想你現在進的事內門。」
「只是我家中的情況你也知道,自我父親七年前下落不明,我心中放心不下只有媽媽跟妞妞」
「哈哈哈,原來你也有求人的時候?」
「原來你約我來這松峰崗早知我會有事相求,卻故意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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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堆上兩個少年開始還彬彬有禮的論證,待到後來少年人火氣上涌便開始互相指責起來,最後索xìng坐在地上爭吵起來。兩少年人身後皆有一孩童加油助威。一時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不知幾許,坡上少年們折轉回來,見二人辯論,只是遠遠招呼一聲崗下鎮子奔去。黃土坡上卻因而再次寧靜。
「哥哥,妞妞要回家」許久高個少年身後傳來一身稚嫩的聲音。
「哦」少年人輕應一聲,忽然伸手從身後將妹妹扯到身邊,一起跪拜說道:「我跟從先生修學四年,仰可見先生行聖人之道,遠山兄千古奇才卻不失君子之風雅,可否托兄弟照顧家母舍妹。」
「你竟然行此大禮,變得如此一幅窮酸模樣。果然中毒頗深!」對面少年看到眼前情景,驀地騰身而起閃到一邊說道。「一聲遠山兄,已將我叫的渾身涼颼颼,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你倒是將我父親的酸腐之氣學了個透徹。」
「老師卻是教我們行君子風,遠山隨老師rì久,我自然視為兄長。」
「切,平rì也不見你怎地敬我,話說你將要上山學藝,以後我們再見面也是我求助與你,何來拜託與我?且你自入山之後,逢年過節鎮中自有人去你家中慰問。」話語中多少含著點譏諷的酸味。
「嗯---」高個少年沉吟半響說道:「不若你我二人相約一事如何?」
「何事?」對面少年的眼睛霎時明亮起來,仿若天空中璀璨的星星。『終於來了』心中暗自想。
「這青雲鎮,除卻馮璇還是少有人能看通你容哥兒的心思。平rì里,我們私下一提到修仙的話題,你總是躊躇滿志。現在自我上山之後,你我不忘之rì相托之事,我家中如有大事生你不能推脫,需盡心相助。相約三十年,三十年後我當出青雲,便將自己所見所學盡數相告如何?」
「什麼好事都叫你佔盡,我卻是個苦命人兒。」少年南容撇撇嘴說道。
「卻也如此,但是兄弟你隨老師研究聖人之道,他rì科考以你的智慧定可高中,為神庭效力。只不過誰不知道我們青雲山才是修仙問道的祖地,茫茫天下能與之一較高下也就是傳說中極西之地的昆崗了。」高個少年應道。
「啊哈哈哈----」對面少年忽然大笑一聲,立掌說道:「今rì便應了你,他年莫忘今rì之誓。」
「哈哈哈---好兄弟,也不枉我這幾rì窮思苦慮」高個少年笑著說道。
月已當頭,四人來時緩慢去時卻疾,高個少年背著妹妹行走腳下卻輕鬆無比,不一會就返回鎮中。
將要分別之時,高個少年說道:「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遠山兄,你我君子之交。」
對面少年笑道:「今rì中你一箭,君子有毒!」說完轉身舉手向後招了招,便拉扯著身邊胖乎乎的孩童朝公所那邊走去。
二人走到臨近公所一間石屋邊,少年停下對身邊孩童道:「虎子,你自個兒回家吧,今個兒晚了點,我去你家,怕被你母親追著揍。」
「容哥兒,為什麼?明個兒你要來找我玩啊!」身邊孩童去不明所以說道,邊說邊輕輕的擁開大門將頭探了進去,左右瞅了兩眼一閃身鑽了進去。
少年南容見玩伴勝利潛入,方轉個身,抬頭望了望公所外燈火輝煌一片,輕笑一聲往後院角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