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乖

第二章 真乖

「有魚,不得無禮。」韓鯤鵬這句話有斥責的意思,但在周圍人看來更像是護犢子。

一襲亞麻青衫,招人注意的是腰間那條像是撿來的麻繩,隨意的系在腰間,卻又別了一把價格不菲的象牙白扇,當真是不倫不類。

一副酒色過度病態的樣子,韓有魚晃悠悠越過韓鯤鵬,對這個哥哥並沒有理會的意思。嘴角噙著一絲調笑,惺忪著睡眼碰上楊纏貫不自在的目光,開口道:「老楊吶,問你呢?」擠眉弄眼,頗多含義。

楊纏貫似乎下不來這個台階了。

「岳父,舍弟就這德行,您別在意。」韓鯤鵬說著話,上前拉住韓有魚,稍稍往後一拽,便讓楊纏貫從有些喘不過氣的那股子氣場里脫出身來。

「楊管家,您多費心,帶舍弟去你們歷下城裡轉一轉,吃的玩的所有花銷回來說個數。」說完韓鯤鵬便是沖楊富一拱手,算是謝過。

楊富躬身稱是,側開身子,抬手道:「有魚公子請。」

韓有魚翻個白眼,一搖三晃的越過楊纏貫,率先進了城。

「岳父大人莫怪,鯤鵬替我那不爭氣的弟弟給你賠禮。」說著納身便拜,毫不拖沓。

楊纏貫哪能讓他這麼拜下去,趕忙伸手扶住,「賢婿你這說得什麼話,一家人怎麼說起兩家話來。該罰你三杯。」

韓鯤鵬該做的表面功夫也做足了,楊纏貫這台階也下來了,皆大歡喜,翁婿情深。

「莫說三杯,今天鯤鵬要陪岳父大人不醉不歸。」

「好好好,快快回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楊家一行車馬自是回府閑話家常,母女相見也是少不了一番哭哭啼啼,此事暫且不提,單說這韓有魚。

「你這管家叫什麼名字?」韓有魚背著手,斜睨著旁邊恭敬有加的管家。

「回二爺,小的楊富。」

「楊富,你說的偎紅樓算不算得上是歷下城裡最大的女人窩?」韓有魚打小就是直呼人姓名的習慣,別指望他哪怕是遇見他爹韓頂天都能有禮貌。

「回二爺,絕對是咱歷下城最大的最好的,裡面的女人是環肥燕瘦,出水芙蓉一般,個頂個的好。」楊富躬身回答,仍擋不住眼裡那種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玩味兒。

「那就好。」韓有魚笑道,「最好先找上兩三個上等姿色的美人兒,解解昨晚的火,這才是最妙的。」

韓有魚二十多年來優點沒幾個,缺點一大堆,最令旁人說道的,便是好色。據說選入韓家的丫鬟,第一要求便是要入得他的眼。

他能如此眼高於頂,全是因為剛出滿月武當掌門張九鼎那句「此子骨骼精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我武當外門之大幸」,從此便被全家上下視為掌上明珠一般,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自家到師門,對他全都是另眼相待寵溺有加,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這驕橫跋扈的性子。

連他自己估計也都忘了,應該是在十幾歲的時候,無意撞見自家丫鬟跟一名雜役在柴房偷摸苟且,可算是給他這個無法無天的公子哥兒找到了新鮮玩意兒。從那之後雖不說夜夜換新人,可據韓家下人傳言,這韓家二公子的卧房,女人叫聲哪天不是響到後半夜?

起初韓頂天也覺得有失門風,可不知為何從未去管過,只是任他胡鬧,外人看來都以為是韓頂天太過於當真了武當掌門那句話,箇中原因怕是只有韓頂天自己知曉了。

偎紅樓。

「哎喲,哪陣風把楊爺您給吹來了?」偎紅樓鴇母,那個徐娘半老走路扭扭捏捏的白姨一臉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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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就挽住楊富的胳膊,「想找哪個女兒您託人帶個話兒,我直接讓人給您送去府上還不就行了,哪能勞煩您親自過來啊。」

「去去去去去,一邊去。」楊富這一路的奴顏婢膝到此時才真是舒展開一些,「我陪我家二公子來你們這看看都有什麼新貨色。抓緊的,挑幾個新來的讓我家二公子觀瞧觀瞧。」

那風韻可不輸小姑娘的白姨順勢鬆開楊富,雙手環胸借勢託了一托本就快撐出來的兩塊扣碗,那雙上挑的狐狸眼,轉向旁邊的韓有魚。

這種銷金窟子是什麼地方?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三百六十行是應有盡有,下到迎賓端水的大茶壺或是門口招呼的掮客,上到當紅的頭牌或是剛出道兒的清倌人,哪一個不都是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更何況是這個早就退居幕後不再接客的鴇母。

「這位小哥眼生的緊吶,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呀。」伴隨著酥到骨頭的媚笑,那風韻美婦人一對柔似無骨的胳膊很自然的就攀上韓有魚的胳膊。

看人看面,被稱作白姨的鴇母在這一行摸爬滾打多少年,早就練出了一雙活泛眼力,單單看這公子哥那張病態的臉和一雙好似永遠睡不醒的眼,就知道這是酒色過度導致。

自小痴迷這種風韻婦人的韓有魚也是此中高手,感受著白姨胸前那對柔軟,略失血色的臉上泛出一絲緋紅,開口道:「別管小爺我是哪家的公子,只要把小爺伺候好了,給你贖身也成。」

白姨一愣神,暗道怕不是碰到個傻子吧?進了這種地方不去找那一個個嬌嫩嫩的美嬌娘,怎麼一上來就要對半老徐娘多年不接客的鴇母下嘴?即便再有些個特殊的癖好,也不能這麼不懂規矩的說出這種話來。

不等白姨張嘴,韓有魚彎腰打橫抱起這婦人,任那具豐腴身軀在自己懷中掙扎,徑直上了二樓。

偎紅樓里出來進往的瞧著熱鬧,可聽著鴇母那呼喊救命卻一個上前的都沒有,這些人雖說是不認識這公子哥兒,可卻都認識楊富,這楊家的管家都對這個公子哥兒卑躬屈膝,誰還敢願當這出頭鳥?

…………………………

再說回當下,那急色的韓有魚偷雞不成惹出了條人命,可還是一門心思的拈花惹草,好巧不巧的就觸到了這姐弟倆的霉頭。

「什麼人?」順著那聲響,姐姐扭頭朝向門口。被人打擾吃飯本就有些生氣,又聽得來人話語,姐姐眉頭微蹙,語氣里極是不悅。

「好好吃飯。」三更看向姐姐,相較於這不長眼的紈絝子,他關心的更多是姐姐有沒有好好吃飯。

韓有魚陰陽怪氣,臉上的笑意更深,一搖三晃的進屋,「喲,吃飯呢。」

三更自然不會搭理他,因為他嘴裡有飯。

他本就是個很講究的人。

他覺得吃飯的時候,嘴就是用來吃飯的,不能說話。

就像要動手的時候,手就是用來殺人的,不能救人。

韓有魚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慣了,從小到大哪被人如此忽視過,所以面前這對男女讓他很生氣。

「老子說話你沒聽見?」韓有魚大步上前一掌拍在飯桌上,震得碗盤一陣亂響。

三更抬頭看看韓有魚,目光又越過韓有魚看向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楊富,以及幾名客棧雜役和楊家下人。

咽下嘴裡的飯菜,夜三更看向韓有魚,「我應該不認識你。」

韓有魚咧嘴笑了,說道:「現在是不認識,把你這個婆娘借我玩幾天,咱不就認識了。」

夜三更抬頭,盯著韓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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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手又收手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等得韓有魚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那張稱得上俊美的臉頰上已多了一道殷紅的筷子印。

韓有魚一聲痛叫,這大力的一下等他回過神來感覺到,別說這半張臉,連舌頭都有些麻木。

此時的楊富,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楊富不知道這個叫做三更的清秀男子多厲害,可他聽說過這姐弟倆剛來城裡的時候,幾個不長眼的潑皮對這長相嬌美卻是眼盲的姐姐調笑了幾句,便被當街打了個半死,在他看來,此等身手可要比自家那幾個護院強的多了。

韓有魚武功高低楊富是看不出來,楊富只是希望他最起碼比三更要高一些,哪怕不相上下打個平手也可以,最最不濟也要撐到自己派回去送信的下人帶人過來才行。

萬一被三更打個半死,自己這責任可就大了。

「你找死!」韓有魚自是沒有楊富如此瞻前顧後頗多顧慮,一把將其推開,大著舌頭囫圇不清的叫道。

三更夾菜的手頓住,還是仔細的擺好碗筷,起身,拍了拍姐姐肩膀,「好好吃飯。」

「嗯。」姐姐並沒有其他動作,鼻子里發出的聲音算是答應了一聲。

楊富感覺天真要塌下來了。

「您消消氣,消消氣。」楊富擋在韓有魚和三更面前,一個勁的點頭哈腰陪著笑臉,「這是武當來的韓公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楊富只能希望面前這個如一潭死水古井不波的清秀男子能聽出自己話里的意思:武當,韓家。即便不是江湖中人,武當派肯定聽過。若是江湖中人,武當的分量自是不一般。

「武當么?」這回卻是三更嗤笑了一聲,「一群牛鼻子。」

落地有聲。

身後的姐姐,動作卻是明顯一滯,卻又馬上恢復正常。

臉上那道殷紅更甚的韓有魚怒極,自己能有今天可是全憑武當這塊金字招牌,侮辱武當可是犯了他的大忌。那一身亞麻衫無風自動,使得身前楊富一個趔趄,韓有魚抬手指著三更,狠聲道:「我!要!你!死!」

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像是聽到了挺好笑的笑話,三更咧嘴輕笑,露出兩排白牙,看著韓有魚,抬手,豎起食指。

「一招。」

三更說。

「殺你其實只要一招。」

怕韓有魚聽不懂,三更又補充了一句。

「教訓一下就是。」姐姐忽然說了一句,爾後繼續吃飯,對近在咫尺的這場絕對避免不了的打鬥不理不睬,但絕對是加了一把火。

韓有魚又怎受得了如此侮辱,登時讓面前這姐弟兩人徹底激起了脾氣,氣貫全身,腳下發力,如箭射出,相隔不足一丈眨眼便到,腰間摺扇不知何時已到手中,以劍勢直刺三更眉心。

三更未躲。

抬腳。

「嘭!」

韓有魚越過飯桌,越過正吃飯的姐姐,撞破木窗,該是如剛剛被他一把扔出去的鴇母那樣,飛出窗外。

這個武當俗家三代弟子、從出生就被武當現任掌門稱作「外門之幸」的後起之秀,在落地的一瞬間,都不明白對方這一腳是怎麼踢的。

這不是一招,只能算一腳。

三更看也未看屋裡那瞠目結舌的幾個人,回身落座,繼續吃飯。

「姐,我沒殺他。」

「嗯。」姐姐抬頭,含笑,「真乖。」

那邊眼睜睜看著韓有魚飛出窗外的楊富,瞠目結舌,脊背剎那寒意嗖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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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刀江湖歌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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