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雨疏風銷寒鐵現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聾的瘋狂大笑，回蕩在整片海域之中，穿耳欲碎。

九霄之上，巨大的龍首緩慢低俯，一雙猩冷的龍瞳注視向身下的海域，搜尋著先前那道乍現的渺小氣息。

萬丈龍軀上，每一塊鱗片都反射著無比幽邃的寒芒。巍峨龍首上，每一寸肌膚都詮釋著威凌的凶光

它的爪牙，就是這世上最鋒銳的利劍，它的鱗片，就是這世上最堅固的盾闕，而它的瞳孔，就是這世上最灼熱的太陽！

「賊，竊賊」

龍口開合，巨龍緩緩低念著，低沉的龍嘯又引起海域空間發生劇烈的震蕩，彷彿天地皆應在其足下哀鳴。

轟———

巨大的身形在海域中爬行著、挪動著，每一次都自身側掀起不計其數的驚濤駭浪，攪得風雲變動，「吾……能感覺到你的氣息了。」

「卑微……弱小……可憐……」

「而今番，竟尋吾而來，著實……可悲……可嘆！」

巨龍悲憫般地吟唱著。

「呼……呼……」

海域颶風的角落，風延死死地抓住身下礁石，儘力不讓自己被一次又一次掀起的巨浪所吞沒。

海水的刀鋒一次又一次地在身體上反覆切割著，帶來的不止有錐心的疼痛，還有愈來愈深重的絕望。

可這，依舊沒有熄滅他雙目熊熊燃起的瘋狂之火。

「我……絕不可輸…」渾渾噩噩中，他卻依然咬牙堅挺著。

「輸？」

彷彿聽到了風延混亂的低語，又是一聲恣意的龍咆回蕩在海域上。

這一次，它巨大的龍首已自雲海上沉降而下。只見那龍嘴兩側，已然咧開了兩道殘忍玩味的弧光。

「蚍蜉之言，可悲、可笑！」巨龍的聲音穿雲而來，震得人心肺發顫。

轟隆隆隆……

只見它穿行在萬丈海濤中，向著風延遊動而來時，瞬間引起大海震動，而無數飛濺的海霧則皆在利爪下化為碎裂的水光。

巨龍的頭顱俯了下來，猩紅瞳孔望著眼前奄奄一息的人，其中唯見漠然。

「吾知，和你而來的……還有另一位。」

「吾知，他身負能與我抗衡的天眷龍運，只是……他已然陷於時光塵埃，迷失許久，已再難尋得歸途。」

「所以棄身此地，四面無援的你，也只能安然面對……吾……將恩賜於你的審判……」他蠱惑人心的龍吟繼續在傳盪著。「正如你所願，這是吾與你的爭鬥，那既是如此，又豈容他人置喙！」

風延的身體在劇烈顫抖，可他目光不動，唯有口中猛地蹦出兩個字，「謊言！」

「謊言？」巨龍的笑聲變得更加刺耳了，「吾，又豈會屑於欺你。」

巨龍搖動著它的利爪，邪惡地注視著他，彷彿無比享受於少年的情緒。

「吾，可窺得你眼底深埋的恐懼，而吾，亦能看到你眼中消失的明光。」

「因為，這是吾再熟悉不過之物！」

「那現在，就將它們作為恭賀吾重入世間的祭品，連同你的命魂悉數上奉吧！」

腥風拂面而來，面對著這雙與人等齊的猩紅豎瞳，風延面色慘烈，唯有血痕自兩頰緩慢滴落。

那雙瞳孔中，彷彿流轉著一個源自地獄的漩渦，正在無比快速地吸附著他的神智。

對於身體的駕馭感脫韁而去，而更為恐怖的是，他的意志卻根本無法阻礙分毫，這一切的發生，就如同獵豹撕扯著雛雞一般的不可抗拒。

這，就是天誅惡龍的力量嗎？果然，這就是為何它曾所寄宿的存在，皆被無一例外地役為傀儡，最終淪為它橫禍世間，釋放天誅災厄的媒介。

這也是，自己的結局嗎？

「龍怒不可違逆。」巨龍低吟道，「既榮為吾重臨世間的載體，你應慶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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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著意志盡失的風延，巨龍探出利爪，似是就要將他直接碾滅其中。

呼！

龍爪潰回，與之帶來的，還有一聲驚怒的龍吼。

只見，一簇暗紅的火苗自少年的衣領中驀地冒出，隨後迅速擴大，飛舞成龍，歡快跳躍，然後化作一條躍動的火環圍繞在少年身側，上下翻飛。

而巨龍似乎根本難以忍受火環的灼燒，每每利爪欲頂著火環強壓而下時，總會難忍疼痛，在一次次不甘的吼叫中撤回攻勢。

數次失敗后，充滿兇惡的龍瞳中亦是有暴戾和忌憚浮現。

他似是一隻窺視著的惡狼，時時等待著火堆的熄滅，欲伺機而出，搶掠到口的綿羊。

「原來如此」，輕嗅著火環的氣息，巨龍低沉念道，「此力，竟是源於九野炎天。」

「難怪……難怪……這股令人厭惡的力量，竟又出現了！」

「可惜！」惡龍神色陡然猙獰，「這股神力終究為無源之水，雖可護你一時，又豈能真正阻我？」

「而待到那時，誰可護你？」龍瞳之中，泄出一抹更為殘忍的凶光。

風延仰面而視，平靜的目中不見一絲漣漪。

「有趣。」那雙猩紅的瞳孔中盪過殘忍的笑意，「吾曾所馭之生，皆將於吾威凌下潰魂役為奴僕。還從未有過卑微之生，敢於直視吾面！」

「現在，便有了。」風延緩緩抬起頭。

「是嗎？」巨龍譏笑道，「看來，螻蟻，竟也能如此狂妄！」

「人類……吾，當然了解他們的本性。」巨龍發出一聲咆哮，帶著嘲弄和譏諷。

「貪婪、懦弱、卑微、弱小、高傲.....如此最易摧滅，亦最易控馭！」

「孱弱之軀，只會在我的龍息下化為灰燼！」他一聲，龍尾狠狠掃過海面，那浮於其上的通天龍捲頃刻被斬斷成數截，墜落之時，則疊加為作更加狂暴的滄海怒濤。

「卑懦之志，只會在我的龍怒下如朽木般崩潰！」

「愚昧之懼……」巨龍探身而來，惡狠狠注視著石礁上的少年，龍鬚狂亂飛舞，像是劈落的道道閃電風暴，「將會日益……助長吾身之力！」

「死亡，崩潰，絕望……都是多麼令人迷醉的力量。」

在他如痴如醉的長吟下，風延身側的火環也漸漸熄滅，而隨著最後一抹火光的消逝也，象徵著風延最後一層防線的潰離。

亦是，開啟了他孤身直面天誅惡龍的序幕。

呼---呼-----

狂風之中，風延依然傲身挺立，只不過面對著這樣令人窒息的力量差，他已然無法說話，甚至不能動彈分毫。

太強大，太令人絕望了。

這是不可勝之敵。

失去了炎天神力的守護的他，何來力量能與之抗衡？

瞧著瀕臨崩潰的風延，巨龍發出了獰笑：「希望之後，總伴隨著更深的絕望，而吾就喜歡欣賞這樣的絕望。」

「欣賞爾等如同受驚的綿羊般四處亂竄，便是吾最美妙的享受！」

「而在經歷了黑暗與折磨后，不可違逆的死亡，便是吾所能給予你等的……最後恩典了。」

「告訴吾，你又想為自己求得怎樣的一份恩典呢？」他發出興奮的嚎叫。

巨龍猛地騰空而起，一躍雲端，身軀遨遊於雲海之上，而龍尾重重擊於海面，切割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海淵溝壑。

衝天的水牆和裂地的海淵，一同構成了足以潰魂的末日奇觀。

也就在他瘋狂的肆虐下，此方海域終於化為了徹徹底底的天災地獄。

「吾給予你時間，去好好感悟這些絕望。」惡魔般的低吟在耳畔回蕩著，「你隨時可以哀求吾，讓吾用死亡來為你終結這一切。」

置身末日般的災厄中。少年緩慢抬頭，仰望向天空上盤踞主宰的惡龍，目中射出的，是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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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的寒光。

「恐懼加諸我身，發於肌膚，然淺止腠理，終未入骨髓，亦未近靈魂。」

注視著那雙凶光更盛的龍瞳，風延搖頭嘆息著。「所以，你又算什麼？」

雖然遍體鱗傷，可他依然送出了自己最蔑視的目光：「你只不過是個被困於囚籠的爛蟲子，守著這片腐朽的墳冢，於黑暗和中孤芳自賞自己的力量。」

「所以，任憑你的嚎叫如何貫穿耳膜。終究也只是一場自吹自擂的賣弄！」

當空的龍瞳劇烈顫動，有憤怒的火焰在其中噴濺。「放肆！」

「你自大，你狂傲，你自恃你無盡的力量。」

「殊不知，你卻根本將之無法具現。只能可悲地在這裡耀武揚威！」

「爾敢……」

少年的眼目亦是變得猙獰，「我怎不敢。你這條像是被扭斷的龍喉中，怕是也只能溢出這般失心嚎叫。」

「我撕了你。」惡龍發出著暴怒的咆哮，巨龍龍軀橫壓而下，化作絕望天塹橫欄在天海之上。九隻龍爪覆壓而下，燃燒著灰白的死亡龍炎，裹挾著碾滅一切的恐怖威勢。

「在天誅龍炎下，化為灰燼吧！」

「該化為灰燼的，應該是你！」少年低垂著眼目，抬手拭去其上沾染的水霧，神色也開始變得更加瘋狂和猙獰，他不管一切地怒吼道，「至少，我絕不會這裡倒下，至少現在不會！」

「只為……不辜負他們，對我的犧牲……和付出！」他的音調上，染上了些許的凄哀。

一直緊握的手掌忽地攤開，而靜靜躺卧其中的，赫然是一枚古樸的玉佩。

此刻在微朦的光暈里，其上鐫刻的奇異花紋竟然變得異常醒目。

「父親……助我！」他緊緊而握，在心頭顫抖地念道。

咻————

大雨忽收，風怒驟停。

猶如聽到某種呼喚，玉佩上的那些奇異紋路竟發出了微微的光亮，然後現出了一大團的藍光。

藍光之中，像是在孕育著什麼。

此刻，龐大的巨龍正在海域上縱身肆虐，黑炎熾熱地獄般的景象於四處叢生，而少年立於礁石上的身影，正刺印於這末日般的背景中，無比清晰觸目。

只不過在這在龐大的陰影下，像是一朵凋零在風暴中的枯萎之花。

從那陰影中揮來一道彷彿割世的爪痕，攜著巨龍猙獰的嚎叫。

黑炎的陰影覆壓而來，激發出末日降臨的恐懼，

少年巍然站起，擋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中，直面著撲來的地獄之氣，面對著那雙暴怒輕蔑的眼瞳，回以同樣的刻骨幽芒。

「求你……出來！」他在心間一字一頓地默念著。

嘩——————

剎那間，萬物齊喑，狂風，海霧，大雨，皆瘋狂地向著同一個方向快速涌動而去。

而無數風雨所匯聚的漩渦中心，那枚玉佩上流溢的藍光在不斷地濃郁！濃郁。其上發出的尖嘯聲愈發高亢，像是某種召喚一般。

「來吧……來吧！！！」

轟！

終於，吸納了所有風雨的藍光當空爆開，鋪開一大片無形的漣漪。

咻————

隱約的破空聲不斷放大，遠處，海浪像是被什麼切開，斷碎成四下飛舞的飛沫。

豎立的水牆中，一道沾染著水汽的光影穿掠而過，正在急速地迫近。

迎著巨龍裹挾而來的末日景象，吸納著四處呼嘯的颶風和水汽，所至之處皆歸寂靜。

少年駐足，仰首遠望。

雨疏風銷處，寒鐵破空現。

潛過雲海之境，穿過颶風之壁，越過巨龍之軀橫空飛掠，凌厲無雙！在帶起一聲驚怒的嘶嚎后，最終化為半截藍光劍影，沉於少年的掌心。

劍影隨風舞動，其上仍攜卷著數片帶血的灰白鱗甲，格外地怵目驚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