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長孫無忌的慚愧

「李淳風？」

甘露殿內，李泰和剛剛回來的長孫無忌兩人對視了一眼，眼底浮現出了一絲感興趣之色。

「奇怪，我並沒有告訴任何外臣有關於陛下的消息，這李淳風此時前來求見，是什麼意思？」

長孫無忌皺著眉頭道：「我來出面，將他給攔回去吧。」

「不用。」

李泰卻微笑著搖了搖頭，開口道：「此人奉行天道自然，並且精通卜算之術，想來他應該是算出了什麼蹊蹺，所以才特意進宮來求見父皇的。」

「確實。」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道：「這李淳風所著的《乙巳占》，能精準預測各種天象，改良的渾天黃道儀也有關鍵性的突破，陛下對他頗為看中，所以才賜予他可以隨時進宮面聖的金牌。」

「進來吧。」

李泰一抬手，甘露殿厚重的宮門便輕飄飄地開啟了一道縫。

李淳風一身素衣，雖然已經出年近半百，可是卻不見如何老態。

他神色怡然，平靜地看著甘露殿中的李泰和長孫無忌，面若平湖，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唐太宗為何會卧床不起。

「李淳風，你來求見陛下，所為何事？」

長孫無忌看著緩步走入殿中的李淳風，開口問道。

「下官今晨卜了一卦，算出陛下恐有不測。」

李淳風神色平靜，拱手開口道：「但生門尚有餘地，乃是劫後餘生之相，奇怪至極，故而冒然進宮求見。」

「真的？」

長孫無忌聽到這話之後，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激動之色，開口道：「你說陛下能化險為夷？並沒有死？！」

「卦象上的確是如此。」

李淳風微微頷首。

「青雀，你說陛下他沒死，竟是真的？！」

長孫無忌的臉上終於是浮現出了一絲輕鬆之色，激動地對著李泰問道。

「哎，本王之前說了那麼多遍，在舅父心裡，還抵不上李太史一句話有用。」

李泰輕笑著捂著胸口道：「還真是讓人傷心吶！」

「哈哈，是舅父老糊塗了，是舅父老糊塗了。」

長孫無忌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整個人卻在這一刻都輕鬆了不少。

太宗沒有突然駕崩。

魏王也真的沒有政變奪位的心思。

在這一刻，長孫無忌真的是感覺天都更藍了、花兒更香了、自己都一下子年輕了不少似的！

李淳風與袁天罡兩人的卦術冠絕大唐，有李淳風開了尊口，長孫無忌自然是信心大增。

「參見魏王殿下。」

李淳風看向一旁的李泰，忽而目露奇光。

李泰坦然迎著李淳風的目光，微笑道：「李太史可是在為本王相面？」

「奇怪，奇怪。」

李淳風仔細打量了李泰幾眼，而後開口道：「看來下官的相面之術還是太過淺薄，所算無果。」

「無妨。」

李泰搖了搖頭，也不在意。

開玩笑，他身懷天隱靈印，因果隱匿，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聖人也無法準確測算他，又何況區區一個李淳風呢？

「李太史，你既然來都來了，還是看看陛下，他到底是怎麼了？」

長孫無忌將李淳風引到了龍榻旁邊，開口問道。

李淳風伸出雙指，在唐太宗的鼻息間一探。

之後，他又轉而在唐太宗的脈門處貼了上去仔細感受起來。

「體有餘溫，脈搏弱而緩，

氣息微不可察。」

李淳風喃喃道：「這應當是失魂之症，得先喚回陛下的魂魄，之後再輔以定神安魂的湯劑，方能讓陛下徹底還陽。」

「這種情況極為兇險，失魂之人極易被誤當作真的死亡了，而被人焚毀或埋葬了肉身。」

說完，李淳風對著李泰道：「如果不是魏王殿下一直堅持的話，若是陛下的肉身真入了土，那便真的回天乏術了。」

「是啊，這次是真的全多虧青雀你了。」

長孫無忌在一旁輕輕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而後他沖著李泰鄭重地拱手行了一禮，開口道：「之前是舅父老眼昏花，對陛下的情況遠不如青雀你觀察得仔細，還兀自揣測你封鎖消息是為了篡奪皇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慚愧，慚愧啊……」

「舅父也是心繫社稷，此話言重了。」

李泰伸出手，將長孫無忌給扶了起來。

「哎，哎，枉我痴活了這大半輩子，胸襟和氣度居然還不如青雀你，真是讓老夫無地自容啊……」

長孫無忌擦了擦眼角的淚花，長嘆道：「只要你心裡不記恨舅父就好。」

「話說，舅父之前難道沒有去把父皇病重的事情告訴太子嗎？」

李泰話鋒一轉，開口問道：「怎麼只有舅父一人回來，不見太子同行？」

其實先前李泰的神識早就延伸去了東宮，不僅將長孫無忌去東宮的事情洞察得一清二楚，而且還暗中與袁天罡傳音交談部署妥當了一切。

此番這麼問，只不過是故意為之罷了。

「太子他……」

長孫無忌聽李泰提到李承乾，臉上有著一抹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瞥了一眼旁邊的李淳風，又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最後只化作了一聲長嘆，閉眼搖了搖頭。

李泰眸光如水，也不再追問。

「李太史，既然你學究天人，那可知道為陛下招魂的法子啊？」

長孫無忌看向唐太宗龍榻旁邊的李淳風，一臉希冀地開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此事可耽擱不得啊！」

「神鬼之事，並非下官所擅長的。」

李淳風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不過下官卻是知道一人，應該會有辦法。」

「誰？」

長孫無忌立馬開口追問道。

「前欽天監台正，袁天罡！」

李淳風一字一頓地開口道。

「那還不快把他找來？」

長孫無忌急切道。

「這個……」

李泰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袁天罡此刻聯繫不上，怕是無法及時召來了。」

說完，為了讓長孫無忌安心，李泰眼珠子一轉，隨口編道：「不過舅父放心，前日父皇本王一同登天御龍之時，那神龍預見了父皇有此一劫，曾言已賜父皇龍元庇護，三日之內，必然回魂，定保父皇安然無恙。」

「當真？」

長孫無忌聞言后，頓時驚喜萬分，開口道：「哎呀，這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那我還擔心什麼？」

「舅父，你也不可掉以輕心。」

李泰正色道：「那神龍說了，雖能讓父皇三日內回魂，但在此期間可一定要保護好父皇的肉身，若是肉身出了問題，父皇可就還陽無門了。」

「原來是這樣……」

長孫無忌恍然道：「所以你才遣散眾人，還讓你帶來的親衛們，把甘露殿給圍了起來，就是為了不讓陛下的肉身被打擾？」

「舅父果然一點就透。」

李泰微微點頭，順著長孫無忌的話道：「此事說起來太過玄奇，所以本王也不欲多跟旁人解釋，一切等三日後父皇魂魄歸體，便自有分曉。」

腦補可真是個好東西。

不怕主角會忽悠，就怕配角會腦補啊！

「好！」

說罷，長孫無忌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這三天，老夫就在這裡陪你，一直等到陛下魂歸蘇醒！」

「如此甚好。」

李泰欣然點頭。

看著李泰和長孫無忌兩人，靜立在一旁的李淳風卻不禁微微蹙眉。

隱約中，他的心底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夜色降臨，與甘露殿僅僅數牆之隔的東宮之中，李承乾卻是在一間漆黑的密室之中，伸手點上了一盞燈燭。

燭光搖曳，映出幾張神色各不相同的臉來。

李承乾的目光緩緩從面前的幾人臉上掃過，而後起身拱手行了一禮。

「如今魏王挾父皇屍身企圖作亂，我大唐社稷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大唐的未來，就掌握在諸位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