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
似乎是動力不足,亦或者它的規劃路徑上並不包括前兩個車間,那隻機械造物停止了運轉,十幾隻用途未知的機械臂重新陷入鏽蝕與污垢混合的狀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運行的樣子。
它的感官比那些蟲子可要敏銳多了,我能做到的就是儘可能的快速通過它的警戒範圍。
吾墨以一個向前撲的姿勢通過了鋼板鋪設的車間通道,落地翻滾來減少衝擊和聲音。
沒有醒來,很好。
吾墨朝著一開始的那段向下空間看了一眼,大概只能看到綠色的熒光燈亮著,整個空間呈現出管道狀的曲折。
如果說這是管道的話,未免有點太寬了,但很難說這是別的什麼,全是鋼板圍合的空間通往一個有風灌入的空間。
一個很大的廠房。
在這裡就能聽到微微的機器轟鳴。
走起。
在鋼板製成的通風管道中行進唯一的問題就是聲音,如果動作稍微有一點過大幅度,通風管道中傳來的迴響聲就會更加明顯。
在確定管道足以支撐自己體重的前提下,吾墨選擇匍匐前進,發出的聲音只是細碎的摩擦聲。
通風管盡頭是一架梯子,陳舊的梯子上滿是可能會割到手的鐵鏽。
鱗片。
吾墨試了試,完全不會划傷。
這東西真方便。
嗯?底下有生物……
有很多正在警惕的生物。
警惕……擔心……針對我這個方向的敵意,我甚至還能感覺到一個完全崩潰的傢伙……
是人,還是剛受過刺激的人。
細細數下來居然有九個,所以說這裡是某個被摧毀據點逃亡途中的安歇點嘛。
吾墨稍微往出探了一點身子,然後就聽到了彈弓緊繃的聲音。
「是人——」吾墨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Hello?Bonjour?Здравствыйте?」
幾個不同語言的回應聲傳來,吾墨能感覺到他們此時有些激動,似乎認為吾墨是救援隊的人員。
聽不懂啊……
但能聽到一句中文。
吾墨選擇果斷的爬到梯子上,向下看了一眼,幾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也在張望著他,淡藍色的衣服在遠處機器運轉的微光中若隱若現。
「你們有會說中文的嗎?」穿著暗紅色制服的吾墨順著梯子兩邊直接滑了下去。
「我會……」一個已經躺在地上,胳膊沒了半截,雖然已經止血,但臉色十分不好甚至連嘴唇都白了的傢伙說著話,「最後還能見到同胞,感覺真好。」
「我這裡有杏仁水,別急。」
「特奶奶的同胞還是個救星,值了。」他推開了吾墨遞過來的水瓶子,靠著僅剩的腎上腺素坐了起來,「這是被悲屍咬的,過不了一會兒就完蛋了,杏仁水也沒用。」
他慘白的臉色迅速轉為了無生氣的枯黃,血液似乎快要流盡了,「起碼你們即將面對的是一隻僅有一個胳膊的悲屍,這算是我能為你們做出的最後貢獻。」
「éloignez-vousdelui.」一個說著法語的女性將吾墨拉開,讓他遠離那個即將發生變異的隊員。
所有能戰鬥的成員全都拿出了裝滿了液體苦痛的彈弓,對準了那個已經坐了起來的同胞。
「啊……嗚嗚……啊啊啊……」突然間,那個剛剛還在微笑的同伴就失聲痛哭了起來,大聲的哀嚎訴說著此時的痛苦。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臉部和手部的皮膚開始崩落,鮮紅的肌肉組織和部分殘留的膿狀皮下脂肪看起來異常的噁心。
慟哭聲結束的那一剎那,所有人都打出了自己的彈珠,強酸般的液體苦痛讓那具本該安息的屍體重歸平靜。
剩下的八個人里有兩名傷員。
「你是探險隊的嗎?」一個極其彆扭的中文聲音傳來,發出者是剛才第一個掏出彈弓的人,看起來像是他們的領導者。
「是。」
「我們想要……回去。」
「我只認識去第二層的路,」吾墨費勁的比劃著,為了讓對方理解,比了一個二,「怎麼去電梯我還是不太清楚。」
「如果你們想走的話,我想第二層還是比這裡要安全,前面除了那個機械以外沒有其他的實體。」吾墨示意他們的領袖跟自己上去看一眼確認情況,然後順手爬上了梯子。
然後,那八個情緒反應在吾墨接觸到鏽蝕梯子的瞬間就消失了。
等到吾墨轉頭去看時,才發現地上多了一堆枯骨,每一具都有著深淺不一的咬痕。
環形的封閉區域雖然是人為形成的,但那些鋼板上連一點抓痕、腳印都沒有……
剛才是……
剛才的梯子邊光滑到甚至能直接滑下來。
是我意外感受到什麼了么。
吾墨慢慢爬下那剛才還光滑的梯子,雖然他剛上來沒有幾節,但太多的鏽蝕讓他爬的非常費勁。
泥灰地板上看不出腳印,但是有很多被攪亂的痕迹,看來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可怕的屠殺。
是悲屍乾的。
甚至那個東西還在暴起之後一直留在這,把剩下的食物吃了個精光。
吾墨發現了一幅雙手搭在鋼板上,但身體結構完整的骨架,紅色的骨頭上還有些許萎縮的肌肉。
這東西……居然還活著。
吾墨從那幾乎完全就是骨頭的生物體內感受到了一股持續不斷的飢餓,那是一種哪怕飽腹也不會滿足的感覺。
即使虛弱到只剩下一堆骨頭,還渴望著吞下一切……
究竟是誰創造出這麼扭曲的東西,品味真爛。
吾墨用撬棍擊碎了悲屍的脊椎,然後在其倒地掙扎時補上了一發液體苦痛,讓它的大腦徹底死亡。
我倒是覺得這東西的弱點可能不是大腦,更像是他的咬合肌。
目前我所在的位置,距離第一個據點還有一千七百米的……垂直距離?
吾墨翻過那張被悲屍死死抓住的鋼板,後面是一個鏤空的鐵架平台,幾個黑色的粗大管道從頭頂的位置延伸向上,平台扶手外能看到一個空曠的巨大空井,許多橙黃色的微光在下面亮起。
微微浮動的橙色光點帶著蒸騰而起的熱量飄散到了管道外,甚至還有一股濃郁異常的杏仁水味混雜在其中。
腳下的管道向下延伸了一段距離,但是很明顯這個高度不是我的身體能去挑戰的。
得另找一條路。
在鋼板圍成一圈的圍欄外,還有一處通風管道,熟悉的紅磚在其中裸露著。
這次連聲控燈都沒有。
倒是這裡有一些滲漏而出的微光,能夠看清這裡面的道路……
吾墨突然感覺到一陣身體的不適感,酥麻而瘙癢的感覺讓他很難受。
隨手一撓,原本平整的皮膚竟然就那麼被撕開了口子,膿液一樣的淡紅色液體從傷口中滲出,並沒有很濃的血腥味。
這些微光……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夠看到路了……
這是輻射。
泄露而出的輻射。
能夠在空氣中形成微光的輻射。
吾墨打開杏仁水的瓶子,喝下去了一大口,身上瘙癢的感覺消失了,連同皮膚的損傷也一併被治癒。
只能靠杏仁水硬頂了。
通風管道中沒有任何情緒反應,越來越多的微光將這條管道照亮,甚至能有白熾燈的一半亮度。
在向下行進的途中,吾墨已經消耗了一整瓶杏仁水,喉嚨、肺部、皮膚受到了幾次不同程度的損傷,每次難受的感覺都讓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這段路……
真不是人走的。
狹窄的通風管道連接著一台碩大的機器,底部就是一個鑲嵌在其中的巨大風扇,此時並沒有啟動。
那些輻射塵就是從這裡面擴散出來的。
「咳咳……」一股血液從喉管之中湧出,提醒吾墨又該喝杏仁水了。
斷裂的喉管中滿是其他臟器的冰涼感,已經快要維持不住身體正常運轉的細胞們快速的在輻射塵中凋亡,勉強讓吾墨喝下了這一口杏仁水。
風扇旁邊能走。
是向下的,謝天謝地。
忍著肌肉之中傳來的灼痛,吾墨向這巨大反應爐的下端跑去,呼吸中傳來的血腥味越來越真實,直到最後又咳出一口膿血。
每過兩分鐘我就得喝一口……
在斜向下的維修管道中,吾墨看到了一處平坦的出口,許多寬度更小的管道穿插其中。
垂直向下。
大概十二三米,不會死。
吾墨用嘴叼住杏仁水的瓶口,一躍而下。
雙腳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大腦緊急屏蔽了神經系統的感受,失去感受的恍惚間,他喝下了杏仁水。
唔……真冒險啊。
但不得不如此,再在這個輻射量中暴露容易耗干我的杏仁水儲備。
已經兩瓶了。
在平台井之中除了細小的管線以外就是一個巨大的混凝土斜坡,上面似乎有一些排水留下的痕迹。
滑下去好了。
排水斜坡的角度比預想中的要更平緩,滑下去的時候並沒有過於快的速度,吾墨很容易就到達了第二個排水平台。
這裡是冷卻水循環的地方,但顯然已經沒有在工作了。
讓我看看,距離……
壞了,剛剛忘了把手機放到概念體里,已經受輻射過多,灰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