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竊取者
摸到了苔蘚……
吾墨叼著一隻手機，靠手機的手電筒光線勉強照亮了一點洞穴的路。
剛才靠著笑魘們的光才能看清路，現在得靠自己摸……
咚。
一聲悶響，向前摸索的吾墨一腦門子撞到了石頭上，長著不知道什麼菌株的石頭在吾墨的腦袋上留下了一團粉末。
就應該把鱗片覆蓋全身……
魚鱗覆蓋之後，吾墨感覺安全了不少，繼續向那條越來越窄的縫隙前進。
光能照射過去，這裡是通路，而且我還能感覺到些許的風。
只不過也太窄了……
被水侵蝕而出的狹縫確實能通向另外一邊，只不過這並不是一條正路。
等到吾墨用臉把地面上的砂質土壤拱開，勉強擠過去之後，才感覺出來兩者的不同。
這裡……難道說我又走錯路了？剛才那些還能感受到的笑魘突然消失了，一點額外的情緒反應都沒有了。
與外面的黑暗洞窟相比，這裡有些植物在散發著微光。
就像一個蛋般環形的石壁上長滿了苔蘚，有些長藤狀的植物從洞頂垂下，在它們和洞頂相接的區域微微散發著光芒。
淡藍色的光芒……很安靜。
但似乎看不到任何稱得上是通路的地方。
吾墨四處敲了敲，確實是厚實的岩壁，蛋殼般的底端也沒有泥土的痕迹，硬質的頁岩上只有水留下的痕迹，淤積在這裡的水似乎只是外面那條河流的小小支線。
看著被自己擠成一堆的砂壤，吾墨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鱗片，還好，沒什麼破損。
再擠回去好了。
還是能感覺到風……
剛趴下的吾墨又有些不甘心地站了起來，因為他確實感覺到了那股從外面向內涌動的風。
奇怪……
吾墨在站起來的時候似乎有些急，觸碰到了頂端的藤條，一些凝結水滴落了下來，其中一滴命中了他的眼睛。
下意識之間，吾墨閉上了眼睛。
一片淡藍色的森林突然出現在他的感知之中，黑色的空間皆為背景，所有的草本、藤本植物的顏色都是統一的熒光藍。
這些熒光像是在呼吸一樣，所有的光芒在不同的節奏之下明滅閃爍，甚至還有一些真正花草的香味傳遞到吾墨的感官之中。
這是……
我感覺到了風。
吾墨轉過頭，發現自己身後的空間還是閉眼之後的純黑，能夠看到一點手機散發出的光穿透眼皮的顏色。
我身後這片森林難不成是真的？
吾墨看著面前高出一塊的土壤，想起來自己剛來的時候，在第零層所感受到的錯愕。
土壤是軟的，上面的植物沉積物讓它踩起來有一種樹葉堆的感覺。
土壤開裂之後有一股潮濕的味道，還有某種草本植物葉片開裂的味道，很濃。
當一個事物能帶給你等同於土壤的感受，有著等同於土壤的質感，還起到了等同於土壤的功能……
那麼它就算是土壤。
但我還是想做個測試。
吾墨睜開了眼，剛才踩到實處的腳啪嗒落回了水坑之中，濺起來的水沾濕了手機屏幕。
閉眼。
那片森林似乎比剛才還要更為真實了幾分，許多空隙之中被重新填上了植物，甚至有些植物還結出了果實。
很誘人。
吾墨保持著閉眼的狀態，進入了自己的心靈之中，果然，那片充滿植物的森林也出現在了心靈的視界中，
並且蒙蔽了他的半個觀察面。
一隻有著面孔，但身軀看起來非常簡陋的幽魂狀生物正站在吾墨的心靈中，捂著自己的嘴，下眼皮鼓起，雙眼彎垂，彷彿在微微竊喜。
如此隨意跑到別人的心靈中搗亂，估計和那堆笑魘是同類型的生物，甚至有可能是他們的進階狀態。
吾墨試著喚起在自己心中存留許久的惡意，但只找到了很小的一部分，勉強混合上一些還有餘量的憤怒，吾墨朝它丟了出去。
如同炸彈般擴散的情緒讓那隻幽魂嚇了一跳，一縮脖子，變成了一頂只有麥制尖頂的小帽子。
吾墨隨手拎起來那隻小帽子，一個兒童畫般的手掌從中伸出，怯生生的想要去擊打吾墨的手掌，但是太短了，根本夠不著。
憤怒迅速的在它身邊開始擴散，被吊起來的感覺對它來說似乎很討厭，當然更多的是由難為情產生的羞惱。
「你為什麼在我的心靈里亂跑？」吾墨給了那小東西一個腦瓜崩，轉著圈就飄起來的小傢伙迅速伸展出了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實體。
「是你先闖進來的……到處亂敲……」吾墨自己剛才的行動被完全錄製了下來，在他的腦海之中再度播放，顯然這個小傢伙一直都呆在「蛋」的最上端。
「這裡是你的家嗎？對不起，我並不了解。」
「沒事啦，你算是比較懂禮貌的傢伙，平常都是些傻乎乎的笑魘闖進來，這些剛出生的傢伙就不明白什麼叫尊重。」
「等等，你說笑魘是剛出生的？」吾墨有些感嘆自己的事兒逼體質，原本都打算出去了，結果又遇到了這麼個事兒。
「昂，對啊，這就是我們媽媽的體內，那些淘氣的小傢伙總喜歡到處亂跑，有些時候甚至不肯好好吃飯，最後跑丟了就沒法回微光森林之中待著了……」
雖說它挺溫和的，但是這張像人臉卻又有些不同的臉讓我挺難受的……
「微光森林？」
「就是你剛才看到的幻像啦，雖然是實景錄下來的，但是不在這裡。」
「你剛才甚至還模擬了土壤的質感，想讓我摔一跤是嘛。」
「呃……」它的身軀又縮小了一點，「我就是想看看你有什麼反應，期待你會有些害怕什麼的……」
「惡作劇嘛……那些不知道輕重的笑魘也喜歡這麼做。」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可比他們成熟多了，畢竟我們是依靠情緒作為能量活著的，不傷害人類是第一準則……」它的聲音越說越小，彷彿犯了什麼錯誤。
「你成功讓我對那個微光森林產生了興趣，」吾墨自始至終沒察覺到什麼惡意，似乎這小傢伙的情緒是十分純粹的單體，沒有任何混雜，「從這一層能夠到達那裡嗎？還是說它是一個單獨的層級？」
「呃……你在說什麼？層級是什麼？」它感受到了吾墨身上的情緒，有一部分身體突然亮了起來。
「層級就是你們生活的地方，比如說這個一整個洞窟系統就被我們命名為一個層級，」吾墨想了想，再加上了一點補充，「你們的媽媽就是一個層級，我想知道微光森林是和你們媽媽連在一起的嗎？」
「不是的，它在媽媽的夢裡，只有靈魂態的我們才能進去，」它扶了扶自己的小尖頂帽，麥稈編製的帽子有些被沾濕了，「這頂帽子就帶不進去……」
「那我現在的樣子能進去嗎？」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可以試試。」小傢伙沒有遲疑，摘下自己的帽子，這個概念形成的東西在吾墨點心靈中消失了，估計是現實之中它真的摘下了帽子。
它身上的光芒趨向於淡藍色的夢幻，許多星點般的色斑輕輕飄動，在吾墨點意識之海中形成了一個通道般的空間。
「誒，可以啦！」小傢伙沒有拉上吾墨，或者再說什麼，一頭鑽入了通道，消失在了吾墨的心靈中。
唔……
還是留個後手為好。
雖然說我在那個洞中也還算安全，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吾墨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即使是在心靈空間，這種暗示也有效果，更加警惕的感覺讓吾墨的精神清醒了不少。
進去看看。
當吾墨穿過那個傳送門一樣的通道之後，到達了微光森林。
就如同他剛才所體驗的一般，無數由概念構成的「半真實」物質形成了這片森林，無論是它的味道還是形狀，看起來都是吾墨曾經見過的事物。
那個小小的傢伙就漂浮在空中，有些異樣的臉正對著進來的吾墨。
「這裡就是媽媽的夢。」
「嗯……由概念構成的樹木花草，確實不錯。」
「啊……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笑了起來的小東西有那麼一瞬間恢復了自己的身軀，無數顯眼的利齒在它身體的每一個筆畫間開始出現，「人類就是蠢蛋！這種明顯的當都會上！」
它的身軀開始漲大，整片森林與它比起來都只像是一個小小的孤島，填滿天空的巨大面孔猙獰的笑著，顯然它很滿意自己的作品。
「你不是說不傷害人類是第一前提嗎？」
「打不過你自然要這麼說，但現在，你居然這麼輕易就上了我的當，進入了我構築的夢境……」屬於笑魘的特殊鋸齒嘴緩緩張開，幾十條裂痕同時包圍了吾墨身邊的每一個角度。
吾墨輕輕嘆了口氣，摸了自己的左手一下。
一隻比那笑魘本體還要龐大的手掌不知從何處伸了進來，將吾墨輕輕包住，從這片夢境中拉了出去。
等到吾墨重歸心神的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推動力，有東西摁著他的腦袋，企圖讓他穿過那滿是砂壤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