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夥計
「哪？先不說這個，我還以為你是我們的同族……」那隻形似魚的雙足行走動物一臉不適應地看著吾墨，「你這是從搬運工買的吧，仿製的像模像樣的……」
「你似乎很討厭我這個樣子？」
「廢話，你設想一下一個長著我這樣腦袋的人類和你打招呼，你會適應嗎！」
在他和吾墨說話的時候，青綠色的釣竿彎曲了下去，繃緊的線有些顫動。
「上魚了，幫我一把！」
吾墨重新將魚鱗覆蓋滿身，潛入滿是綠色的水中。
這條細線確實不太容易看到，水裡面似乎藻類很茂盛，這也太綠了……
透過折射度不是很好的水層，吾墨看到了那隻被魚鉤掛住的大魚，幾乎有他半個身體那麼大，圓鈍的前身上滿是藤壺，細窄的尾鰭卻長著許多倒鉤，看起來相當的不好惹。
要是真不好惹就不會長這樣了……
還在不斷掙扎的魚伴隨著魚線抽動的節奏逐步被提升上去，它被三個鉤子勾到了腹部，前部厚重的裝甲和後部尖利的倒鉤都沒有幫到它。
吾墨掏出來自己很久都沒用過的匕首，隨身裝著的匕首因為幾個層級沒有來得及清理而有些生鏽，來自后島的匕首顯然沒有做防鏽措施。
即使已經生鏽，這把刀也足夠剖開魚腹，輕輕一刀，吾墨結果了這隻魚的生命。
迅速向水面游去的吾墨很小心的避開了血跡，朝木板最為低矮的位置遊了過去。
「對，就是那邊，那有樓梯。」
那隻半魚半人的實體已經將死去的魚從水中提了起來，正在仔細研究魚身上倒鉤的樣子。
順著木質台階走上岸的吾墨這次沒有卸下鱗片，直接坐在木質平台上。
「你要不幫我釣一下魚？接下來是個大活，」他把魚桿遞給了吾墨，然後自己開始將魚線綁到鈍頭魚的骨頭裡面，許多倒鉤都留在外面，「這東西是上好的魚鉤，尤其對於大魚來說，咬上去就撒不了嘴。」
「我剛從一個巨大的肥胖生物的身體里跑出來，你讓我歇會……」
「巨大的肥胖生物？我靠，你從真實之母手裡跑出來的？還是從她孩子手裡跑掉的？」
魚人的幾根須子驚訝的晃動了起來，有著短刺的顎唇也微微張開，不停的吸氣，鰓的位置忽扇忽扇直漏氣。
「兩隻都在，我差點沒交代在那……」
這傢伙是個還算正常的生物，討厭我也是真實的，現在有點想聽故事的反應也是真實的。
先確定為無害。
「老天……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好久沒人能給我講點新鮮的故事了，每天都是些『我牙掉了幾顆，結果碰上了嗜齒蠕蟲』，或者『我的尾鰭沒有光澤，結果有一隻漂亮的錦魚人姑娘就喜歡暗淡深沉的』……」
他抖了抖自己的鬍鬚，鄭重其事的伸出一隻只有三個指頭的手，「你好，人類，我叫格羅爾·[一串滑稽而毫無意義的長顫音]·姆斯萊特·[打嗝般的連續短音]·坦普圖隆。」
一長串明顯混合著魚人語的名字極具特點，讓即使有著心靈傳導的吾墨都有些無法具體分辨其意思。
「……是一隻錦魚人，你呢？」
自我介紹也要輪著來么。
「我是吾墨，人類，目前在忙著寫每個層級的探險筆記，上一層還沒開始寫。」
「喔！」錦魚人格羅爾渾身的鱗片突然一陣律動，從腦門直到腳蹼，絢麗的色彩讓吾墨想起來某種鳥類的求偶舞蹈。
「這麼說你擁有很多故事！？」他開心的差點把魚竿摔了，「我已經在這裡一百四十多天沒有聽到新故事了，這個破驛站根本沒有人來！」
「這裡是一處驛站？」
「啊，是，目前呢，就我一個人……」格羅爾的背鰭趴了下去，很能反映情緒，「偶爾也有釣魚來的傢伙，但是基本不會停留太久……」
他拿起來那隻綁好的鈍頭魚，死去的魚已經開始鈣化變硬了，灰白色的硬殼讓它更像一團纏繞在一起的魚鉤。
「這地方就產這種棒頭，沒人會去吃，有毒，雖然說也能用來釣大魚……」他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木屋，示意吾墨上窗戶那裡看一眼，「但這裡的大魚也只有一種，我來這裡的第一天釣上來一隻后，就在沒成功過，每次都會讓它吃了棒頭就跑。」
吾墨稍微看了一眼，那是一隻長得像鯊魚的魚類，但身體更為扁平，眼睛也有六個，排列在扁圓的臉上，牙口倒是和鯊魚類似，一排排的牙齒參差不齊地排列在嘴中。
「魚線是拿老羅勒的絲做的，老貴了，一次也沒斷過，」他很得意的給吾墨展示自己的魚線，編織的兩股交叉魚線確實和吾墨認知之中的不同，有著屬於某個生物的特殊氣息，「就是這魚竿有點拉跨，是上面的紅樹做的，比較脆，斷過四十幾根了已經。」
「我一直都很在意，這裡上面也是能去的嗎？」
吾墨說著，望了望天空的方向，那裡雖然呈現出一幅夕陽即將落幕的顏色，但整體來看仍舊有著空氣所不存在的沉重感。
「能啊，你找一個比較高的地方，跳一下就行，然後在那邊也一樣，找一棵樹再一跳就能回來，」他伸出自己的手拍了拍吾墨身上的鱗片，「你這一身應該是真實的錦魚人魚鱗做的，成品質量很高嘛，完全沒問題。」
「你……不反感有人拿錦魚人製品當衣服穿？」
「可能你誤會了，這皮沒有一絲褶痕，也沒有一點血腥味，一看就是蛻下來的皮，」他給吾墨展示自己的鱗片，並且放到近前與吾墨的胳膊形成對比，「錦魚人一生會蛻皮三次，第一次是從小魚長成年的時候，第二次是生第一個娃的時候，第三次是變成智者的時候。」
「你這一身皮光澤度和保護度很好，鱗片很厚，但不夠漂亮，色澤也沒有我的光鮮，很明顯是小魚的成年皮。」
「喔……我可以寫的東西更多了，」吾墨剛才死裡逃生所積攢的疲憊被一掃而空，濃厚的創作欲讓他想要現在就開始寫帖子，「我已經快要忍不住去寫下來了……」
「嘖，要不這樣，今天太陽快熄滅了，我帶你去那邊逛逛，然後回來晚上你邊寫傳記，邊給我講講故事。」格羅爾放下了魚竿，把那名為棒頭的魚也放好，有些躍躍欲試的看著吾墨。
仔細一看，錦魚人的臉還挺好看的，晶瑩剔透的膚色看起來很像果凍。
「你不用看著驛站嗎？」
「嗨呀，沒關係的，這地方一個邊陲小站誰會沒事兒過來啊，走吧！」格羅爾開心的向上一躍，強勁有力的後腿讓他直接落到了屋頂上，「快上來！」
吾墨試了試高度，順著屋檐旁邊的低垂木板爬了上來。
「我的跳躍能力可沒有你這麼強，也能上去？」
「呃……」錦魚人的背鰭豎了起來，似乎在思考，「也許……吧？」
「那我試試吧，爭取落到水裡。」吾墨雙腿緊繃，對準頭頂那片深藍色的天空，有些緊張的預備著。
「深呼吸，夥計，深呼吸很重要，」格羅爾給吾墨調整了一下姿勢，「對，吸氣……呼氣……然後，趁重力出其不意！蹦！」
雙腿發力的吾墨先是感覺自己即將墜落，但幾秒之後發現自己已經騰空而起，向著天空的另一面緩緩飄去。
「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你跳的太低啦！」
格羅爾的綠色身影在吾墨身邊擦過，稍微給吾墨提供了一點額外的動力，-隱約能聽到他那邊傳來的心靈波動：「我先下去等你……」
吾墨感覺自己「上浮」的速度似乎增加了一點，身邊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只有向臉部吹來的風能證明他在移動。
好像……是加速運動？
強大的空氣阻力成功讓吾墨感受到了自己的實際速度，嘴巴完全張不開的情況下只能依靠鰓來呼吸。
「喔！吼——」
一朵看起來並不薄的巨大雲朵直接拍到了吾墨的臉上，隔著魚鱗他都能感覺到那凝結雲的冰冷，許多水珠和冰霜粘在他的鱗片上，給這場速降帶來了冰冷的刺激感。
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非但沒有讓吾墨感覺到害怕，反而讓他感覺自己爽炸了，這種從未有過的俯衝之感讓他情不自禁地喊叫著。
穿越雲層之後，吾墨看到了一個逐漸黯淡下來的橙紅色燈球，那東西散發出的光亮和黃昏時的太陽類似，形狀也差不多，但是沒有相應的溫度，只是個發光用的組件。
另一邊的雲也要來啦！
另一邊的雲沒有綠色的那邊厚，但是冰冷程度有過之無不及，滿嘴冰渣子的吾墨大笑著繼續下降。
深藍色的「海面」在吾墨穿透雲層之後就近了許多，其中一個綠色的小點也明顯了起來。
「哈哈！我來啦！」
撞入海平面的感覺並沒有那麼真實，這片海水所提供的阻力和浮力都像是更凝聚一些的空氣。
吾墨的速度雖然在逐漸減慢，但他明顯感覺自己正向著黑色的海水深處飛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