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遭遇戰

「走！」黑狐低喝，轉身一個箭步直接躥進了側旁的巷道，沃恩和金斯萊對現狀尚未來得及思考，見黑狐逃竄，只得跟上。

轉過拐角的前一刻，沃恩回頭望了眼那隻席地而坐的貓，一隻普通的黑貓，異色的瞳仁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只是一隻貓而已！沃恩收回目光，心頭滿是荒誕的感覺。

連續逃跑了一陣，黑狐的速度漸漸放慢，但選的路卻很刁鑽，時而穿過一道僅能側身過去的廊道，時而又從一處牆壁角落的開口鑽出，沃恩腿腳不便，金斯萊體能很差，為了能跟上，都拼盡了全力。

黑狐帶著兩人躲進了一棟廢樓，沃恩還好些，但金斯萊顯然已經筋疲力竭，他大口喘息，甚至乾嘔，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們帶了什麼？！」謹慎的查驗了四周，確認安全后，黑狐瞪著雙眼，凶厲的目光掃在沃恩和金斯萊身上，最後定在了後者手拿的公文包上面，「把它打開！」

金斯萊驚懼的望著他，死死的抱住了公文包，「這裡面除了相機和膠捲外，只是一些我的私人物品。」

黑狐直接抬起槍口，漆黑的槍身閃爍烏光，他怒聲喝道，「我讓你打開，別叫我說第三遍！」

「嘿！我說老兄，放輕鬆！這裡沒有敵人，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慢慢說，先把槍放下來。」見黑狐沒有放下槍的意思，沃恩繼續道，「黑狐！我們三個人中只有金斯萊懂拍照，你殺了他，任務就相當於失敗，你的傭金也沒了！」

這筆傭金可不少，足夠黑狐舒舒服服過上兩月有餘，沃恩曉得該怎樣跟這類傢伙打招呼，金鎊永遠是最有效的，可這次，金鎊的力量似乎仍有不足。

沃恩嘆了口氣道，「這樣吧黑狐，傭金翻倍，只要你能把槍放下來。」

黑狐的目光總算從金斯萊身上移開，但槍口的位置還是沒變，「我要求的，只不過是把箱子打開來看一眼罷了。」

沃恩皺眉，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但金斯萊……

金斯萊扶了扶眼睛，鄭重道，「對我而言，這個要求很過分，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只能退出任務了，沃恩先生，我很抱歉。」

沃恩面露難色，「黑狐……」

黑狐嘆了口氣，把槍收了回去，「這次我可以聽你的，沃恩，但下次如果還碰上這種情況，可別怪我丟下你們獨自逃命。」

沃恩滿腹疑惑，他到現在還沒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黑狐，我們的敵人是在哪棟建築里嗎？」

黑狐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沒看到？」

沃恩喉結蠕動，他有意識的想將那幕荒誕場景從他們逃亡的邏輯里淡出去，猜想是黑狐發現了某棟建築里的敵人才開始逃亡，可他的表情分明在說，「你明明看到了，幹嘛還要問我？」

「是那隻貓嗎？」

說話的是金斯萊，之後沒人回答，短暫的沉默后，沃恩乾澀的笑道，「黑狐，你什麼時候開始怕貓了？」

「貓？」黑狐嘟囔一聲，隨即眼中閃過一抹極複雜的神光，「你們就當那是貓吧。」

……

黑水巷的味道很不好聞，甜的發膩，又臭的刺鼻，這種味道似乎已經滲透進了泥土，跟整個黑水巷完全融合了，哪怕外面風聲呼嘯，依舊吹不盡那股甜臭味，所以一路過來，諾貝特都是捏著鼻子走的。

「早知道就該重新準備一張手帕用來捂鼻子。」諾貝特很苦惱，他的手帕送給了一個小女孩，

第二個任務又來的那麼突然，以至於他毫無準備的時間，只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再隨便的吃了頓午飯，就匆匆的跑來做任務了，現在想起來，那頓午飯不吃也罷，要不然待會吐出來豈不是浪費了？

他作為公司的實習生，不僅要做端茶倒水的雜活，底薪還少，要增加工資，只有接單子做任務，可經過幾輪剋扣，到手的提成僅是單子價值的百分之五，大頭全被公司拿走了，在如此現實的境況下，諾貝特手裡的每一分錢都精打細算，如果真把午飯吐出來，他會心疼的。

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公司里一位老員工時常感慨的那句詩，「資本呵，儘是醜惡的嘴臉！」

「等等！人呢？！」諾貝特心裡咯噔一下，剛剛思緒紛飛，以至於他丟失了目標行蹤，「完蛋了！他們怎麼一下子跑那麼快嘛！」

諾貝特著急了，他負責暗中保護的目標人物如果丟失，那就意味著任務失敗，提成沒了自不必說，還會扣他本就不多的工資！

他急的額角冒汗，心裡儘是些不好的念頭，可孰料，只不過跑了一個巷道，就發現了目標人物——沃恩。諾貝特再也不敢大意，緊緊的綴在後頭，幾分鐘后，他疑惑的停下腳步。

「這是在……繞圈子？」

對方突然從視野里消失，諾貝特還以為他們是發現了自己，結果卻是在鑽洞，爬牆，跳躍障礙物，一遍又一遍的繞著一個相同的路線重複。

難道是在鍛煉身體？可非要選在這種地方嗎？氣味那麼難聞，也不怕吐出來，諾貝特很無語，但也有好消息，目標沒有丟失，任務可以繼續。

諾貝特挑選了一處樓頂，找了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又仔細的將上面的灰塵吹乾凈，這才坐了上去，他需要對目標提供暗中保護，在對方沒有跑盡興之前，他只能靜靜等待。

「這個老人家可真是精力豐富。」諾貝特撐著下巴，心情不錯，臉上也掛起了笑容，三人又一次從他眼前跑過，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最前面那個臉太黑，諾貝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身後的沃恩，眉宇間分明帶著焦急，最後那個拎公文包的就更誇張了，五官都發生了扭曲。

「感覺有點不太像是鍛煉身體。」諾貝特很是困惑，「可他們在跑什麼呢？難道是遇到了危險？誰在追他們？」

諾貝特四下搜尋，他沒有看到人，卻看到了一隻貓，一隻黑貓，就坐在他的身旁。

「好可愛啊，咪咪，你住在這嗎？」諾貝特眯起眼，欣喜的笑道，這幅表情落在任何人眼裡，都會將他定義為愛貓人士。

然而，諾貝特極度厭惡貓這種生物，他無法忍受貓的接近，事實上，沒有貓能接近他，哪怕它們身形敏捷，動作輕盈，也絕不可能在諾貝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他五米之內。

而現在這個距離，被縮短到了半米。

黑貓席地而坐，蓬鬆的尾巴左搖右擺，它望向樓下，似乎對正在轉圈的三個人極感興趣。

「咪咪，你肚子餓嗎？哎呀，我忘記帶食物了，下次帶給你好不好？」諾貝特無不遺憾的說道，儘管心裡被噁心到發狂，但他不敢輕舉妄動。

在貝諾特見過的人當中，只有寥寥幾個可以做到在不引起他注意的前提下接近到這般距離，那幾個人無一例外都是叫他相當頭疼的人物，今天，這個數字估計要加一了。

沒有弄清楚黑貓底細之前，他唯有將心底的厭惡感壓縮到極致。

可他還是被看穿了。

黑貓轉過腦袋，一白一綠的眼眸中滿是戲謔。

諾貝特立刻意識到不妙，他想逃，卻驚駭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黑貓席地而坐，他也席地而坐，黑貓抬起后抓撓了撓后脖子，他也抬起腳……抬不動！

人的關節怎麼可能做到像貓一樣的柔韌？如果真能做到，唯有一種可能。

「嘎啦！」諾貝特髖關節脫臼。

「啊！」他痛聲大叫，叫聲是如此響亮，他要讓周圍的人聽到自己在呼救，無論是誰都可以！只要聽到就好，只要來救他就好！

可惜，天空的一聲炸雷正好淹沒了呼救聲，諾貝特再想大叫時，他的嘴巴也已脫離了控制，緊緊閉合，無法再發聲了，他唯一獲救的機會就這樣被奪走了。

黑貓眼中的戲謔更濃了，諾貝特的表情，將絕望和乞求完美的呈現出來，他想活下去！

他的腳可以抬起來了，抬的比以往更高，高過了脖子，但還不夠！

「嘎啦！」又是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諾貝特的腿骨關節，踝關節全部脫臼，他的右腿已經變得比貓的更加柔軟，柔軟的似一根麵條，麵條纏住了脖子！

諾貝特雙目充血，壞掉的右腿勒住他的脖子，一點點的收緊，收緊，收緊，他的臉開始呈現醬紫的顏色。

生命之火已搖搖欲墜！

突然，一本小冊子自諾貝特懷中掉落出來，落地之時書脊先著地，慣性將書頁攤開，那位置正好在黑貓之前。

黑貓的注意力被引開，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引起它極大的注意，黑貓閱讀的速度很快，看完一頁就伸出肉爪翻到另一頁。

纏在脖子上的右腿終於放鬆了，諾貝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他好像得救了，他要感謝寫這本書的人，更要感謝他把這本書暫時借給了自己，諾貝特發誓，等這次回去后，一定要請那個傢伙好好吃一頓，就算因此花光整個月的薪水也沒關係。

黑貓翻閱的速度越來越慢，它的好奇心正在被快速消磨，又過了片刻，黑貓伸出了肉爪，只不過這次不再是翻頁，它探出利爪凌空揮舞，小冊子化為紙屑漫天飛舞，它抬起了頭，貓臉上是一副極端擬人的表情。

諾貝特看懂了，同一時刻，壞掉的右腿發力，一陣急促又短暫的爆響聲后，諾貝特的脖子變成了一截麻花。

「噗通」一聲，控制的力量消退，諾貝特砸在了地上，脊椎斷裂，他已無法控制脖子以下的任何部位，不過沒關係了，他馬上就要死了。

反轉一百八十度后的腦袋，諾貝特垂下目光，看到的是後背，不再是胸口，他又抬起目光，那張死白的臉對著黑貓，他讀懂了它的表情，這麼像人的一副表情怎麼可能讀不懂？

它應該在說，「你給我看的是什麼垃圾玩意兒？！」

閉目，天黑了。

黑貓嫌棄的目光從屍體上移開，落在樓下，那三個奔跑的人不知何時離開了，貓臉上露出一抹極為人性化的疑惑神情，它「喵」的叫了一聲，從樓上一躍而下，身體卻在半空中化作了一縷煙，消失在了風雨之中。

「轟隆……」雷雨在中午的時候結束，現在又要重新開始降下，雨勢僅在幾個呼吸后猛然加劇，傾盆而下，碩大的雨點狠狠砸落，落在了地上，牆壁上，窗戶上，房頂上，屍體上……諾貝特的身上。

先是手指彈動了下，再是手掌，胳膊，整條手臂……

諾貝特支起身子，兩手按住腦袋同時向一側發力，又是一陣急促又短暫的爆響，麻花狀的脖子恢復了，腦袋也重新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他低頭一看，看到的不再是後背，而是胸口，他摸了摸脖子，明顯感覺到了一層凸起的夾肉，看來是少旋轉了三百六十度，再次發力，擰動一圈，這次總算復原了，他單腿站起，麵條似的右腳使勁一抖，所有的關節全部歸位。

「呼！還好騙過去了！差點以為這次真的要死定了！」諾貝特貪婪的呼吸著空氣，不在理會煩人的甜臭味，失去之後再度擁有，方能明白裡面的珍貴。

沉浸在喜悅中的諾貝特很快變得難過起來，原因是他瞧見了腳下快被雨水打爛的小冊子，經過一番搶救，他滿臉沮喪的將一把紙片塞進了衣兜，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站在雨中的諾貝特陷入兩難的困境。

「書已經被毀了，那任務呢？還要不要接著做？現在最好還是趕緊逃跑吧？唔，真難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