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浸嘉穀關
「沈木?前兩年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說鄭宗澤那龜兒子新收一義子,此人十歲習武,十四歲登闕,十六歲便入凌虛,是當今天下破鏡最快之人,說的可是你?」
「是我。」
韓岑點點頭,老人向來惜才,尤其愛習劍之才,先前他屁崩李無攸的惡俗行徑絕非無心之舉,是老人家看出那小子雖不練劍,卻有一身純粹劍意,故意使了那一出稍作試探,若那小子心性尚可,他不介意傳授他些許劍道心得。韓岑望向那沈木,見他左手持長劍,右手持短劍,起劍毫無拖泥帶水,由衷讚歎道:「是個好苗子。」
「可以開始了嗎?」沈木平靜問道。
韓岑微微一笑,噌地一聲拔出劍來,劍氣盎然,如璧蛇吐信。沈木並未前沖,而是駐在原地,做了個一劍豎目,一劍懸腰的古怪招式。韓岑雙眼眯起,他一生雖破敵千百,可從未見如此眼生的劍式。可那又如何?手中璧蝮僅凌虛境高手的人頭便取走了七顆,還會懼怕一個不得玄機的奇怪劍招嗎?他踏步而行如蜻蜓點水,一劍蛇吞象!
沈木君子劍下壓,小人劍斜掠,草上飛這即巧且快的一劍就被挑偏了方向,璧蝮劍雖落空,卻餘力猶在,兩劍瞬時被拉出一片炫目火花。韓岑乘機連蹬牆壁借力,不等沈木換招,又是一劍。沈木倉促間擰轉劍柄,以君子劍的寬大劍身抵擋下璧蝮一刺。韓岑這一劍儘管沒有足夠的發力行程,但老人強壯腕力配合狠快劍招,這一刺仍勢大力沉,沈木雖無外傷,心肺卻也受了不輕的內創。
使慣了攻其不備,見縫插針的殺人劍,如今堂堂正正出劍對敵的韓岑高聲大笑:「難得出劍爽利一次,沈家小子,今日是老夫以大欺小也好,還是你後來居上也罷,你我只管出劍。」
沈木不說話,一手正提小人,一手倒持君子,踏步如流星,向韓岑殺來。韓岑深吸一口氣,璧蝮一甩,便是三丈劍罡,城門中央地面頓時被撕開了一道駭人口子。劍氣繚繞、塵土飛揚中,沈木持小人橫移躲避,右手君子劍不經意間拋出。他輕喝一聲:「燕子迴旋」,飛劍君子便趁韓岑收招換氣的間隙,繞出一個大弧向其後頸刺出。韓岑在飛劍術上的造詣比起沈木更高一籌,感知到後方殺機,他並不閃避,只是璧蝮自然脫手后搖,恰好擊中了來勢洶洶的君子劍。
一擊不成,有沈木氣機牽引的君子劍再度回到主人的手中,知道在草上飛面前如此投機取巧實與班門弄斧無異,沈木便改換打法,雙手調換雙劍,又換一種招式再度起劍。草上飛亦見招拆招,來者不懼。
這邊大戰正酣,北門那邊亦不平歇。
一俊逸非凡,氣度更是傲然凌人的少年公子率領五十餘人入門堵截。
鏢隊一行人唯有熊正恆大致了解事情原由。先前斜疏峰行刺夏王未果,這次他們便把落單的林老視作目標,若一擊得逞,便如同斷夏王一臂,將來的定鼎之戰就會輕鬆許多。聰慧近妖的夏王可能早就預料到此役,便將計就計,在嘉穀關設伏中伏,做那螳螂之後的黃雀。這也就是林茂山的生死本已在鄭宗澤一念之間,他卻臨陣而退的原因。若他率先以無相境的修為鎮殺林茂山,定會在之後的強強對決中失了先機,極有可能就此隕落!
作為不語樓中的一員,保護林茂山亦是熊正恆責無旁貸的使命,可楊煥與丁老二不該被捲入這場風波,李無攸和阮為更是無辜之極。熊正恆心中愧疚無法言說,暗暗發誓,
拚死也要保下眾位兄弟。他望向北門的敵人,喊道:「楊煥隨我拒敵,丁老二保護好李無攸和阮為。」
一起走鏢多年,不用熊正恆命令,楊煥和丁老二便擺好陣型,各司其職。
李無攸和丁老二說道:「丁老哥,你顧好阮為他們就行,不用管我。」
丁老二也不多話,只是遞出一個注意安全的眼神。
李無攸點了點頭,雙手握拳,準備迎敵。
熊正恆長嘯一聲,體內氣機翻滾,接著其身軀在眾目睽睽之下暴漲,鼓漲的肌肉,茂盛的體毛,鋒銳的指甲,熊化后的他一馬當先。
龍蛇鎮外的密林中見識過一次老熊變身的李無攸還好,楊煥和丁老兒卻是張大了嘴巴,面面相覷「同行十二年,不知鏢頭是兒郎吶,還是血統如此純正的男兒「阮為同樣是目瞪口呆,熊正恆的那聲長嘯,威猛之極,哪是什麼燕語鶯聲的娘娘腔。
俊逸少年見狀揮了揮手,身後人馬迅速向關內圍去,他則拔出腰間配劍,步伐飄渺,姿態瀟洒地與熊正恆對上。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兩位纏抖在一起的噹噹男兒單說這賣相,實在差的有點遠。
望著熊正恆與那白衣少年出招各有來往,暫時難分勝負,又看見楊煥與丁老二都是一人力抗七八位刺客,李無攸瞬間激起血性,大喊一聲:「有本事沖我來,來啊!」
這聲響亮的口號頓時吸引了一大波刺客,其中一人垂下長刀,嘿嘿一笑道:「小子,這個時候逞英雄,下場可不會好看到哪去。」另有一彪然大漢怒吼道:「他娘的費什麼話」,說著便推開這人朝李無攸直接掄錘砸去。
「卧槽」,李無攸看見當頭一錘忙后跳退去,就在他躲開的瞬間,地面便被重達五十多斤的鐵鎚夯出一個大坑。「這幫傢伙可真不會手下留情」,李無攸仗著靈敏的身法,在大漢收錘空當,一指點在其腋下極泉穴。那漢子眼睛一瞪,痛的說不出話來,同時握錘右手鬆開,巨錘墜落,又恰巧砸在他腳面上,兩股劇痛直擊大腦,大漢當場暈厥了過去。
僅一個回合就擊倒這名武力不俗的漢子,頓時不少先前存了觀望心思的刺客向李無攸湧來。刀、槍、劍、棍,李無攸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有多達七種兵器向他擊來,無一不是攻其要害的狠招、殺招。慌亂之間李無攸只能見招拆招,卻無形中腳踏八卦,身合北斗,迅捷躲過了第一波圍攻。
浴血廝殺的楊煥阻擊下刺客的又一波群攻后氣喘吁吁,換氣時不經意地望向陷入包圍的李無攸,卻看到那小子在綿綿不覺的殺招中竟是比自己這個曾經觸摸過登闕境的武人還要得心應手,心中不禁猜想李無攸的來歷與身份。
李無攸一記添香式打落了一名刺客的長劍,又回身一手落杯式擊在了另一名刺客的額頭,出手乾脆利落,毫無凝滯。就在他雙指捏住一名刺客的長刀,使力奪刀之時,忽然聽到了一聲吶喊,轉頭一看,是阮為被一名刺客嚇的鑽入了馬車下。這一分神,那名刺客瞬間抽刀,鋒利刀刃在李無攸的指頭上削下了指甲厚度的一片皮肉。鮮血還未冒出,李無攸就撤手出腿,一腳將那名刺客踢飛出去,轉身便向馬車跑去。
這些刺客看似各自為戰,實際卻暗含一種極為成熟、默契的配合。李無攸救人心切,不願纏鬥,那幫圍剿他的刺客卻也不費力追他,而是就近加入對楊煥的圍殺中。這部分人放棄追殺,卻不代表李無攸就能一馬平川。
一柄雪亮長槍突兀地橫亘在李無攸面前,槍勢快的驚人,若李無攸身形再前半尺,削去的就不是僅僅幾縷髮絲,而是他那雙澄澈如清泉的眼睛了。持槍之人面色陰冷,出手果斷,一擊不成,再次揮槍橫掃。這一招瞄準的非是李無攸的頭顱,而是出其不意地攻其下盤,這一上一下的兩次出手若擱在兩軍沖陣的廝殺中,定會好用到爆!
李無攸感受著此人的濃重殺氣,心裡自遇見屍陀林馬牧之後第二次生出恐懼,「該是殺了多少人,才能養出這般可怕的殺意?」
一寸長一寸強,這人儼然人槍合一,攻防俱備,李無攸想要近身對敵,快速結束戰鬥談何容易?
「阮為危在旦夕,顧不了那麼多了。」李無攸一點地面,猛衝了出去,腳尖著力的地面青磚被踩的四分五裂。
持槍之人冷哼一聲「找死」,在李無攸身形飛至最高處時一槍劈下。玄鐵打造的槍身崩出一個半圓,將空中樓閣般的李無攸狠狠砸下,巨力再由李無攸的膝蓋傳至地面,將寬約兩丈的磚石路面硬生生截斷。李無攸左肩被甩出一道血痕,左臂亦傷及經絡,暫時無法動彈,不過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嘴角也慢慢扯起一抹弧度。
「不好」,那耍的一手好槍的刺客雖然反應極快,可也差了半拍。失之毫釐謬之千里,那人抽槍之時,便已被李無攸牢牢扣住,他右臂如盤蛇纏上銀槍,寸寸逼近,雙指如蛇信,毫不猶豫地點在了那人的咽喉。
「老子以一臂,換你一敗,這買賣都虧到家了,你還不給我倒下?」
銀槍刺客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