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功夫再高,一槍撂倒,除非得道
記得剛認識那會兒,加圖斯·沈一直纏著曲義求他教自己功夫,結果得到一個「啥是功夫?」的反問,驚得加圖斯連夜買來李小龍的電影放給當時還比較木訥的曲義觀看。
看到那些熟悉的招式時,曲義第一次對電影和功夫生出些許興趣,然後找來許多經典電影觀看以及跑遍整個美國的華人武術館。
至此,這個孩子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有些電影還是好看的,如果能用上真傢伙就更好;
第二、功夫是有用,但用途極其有限。
按理來講這事到這步就應該結束,可加圖斯·沈是一位較真到會花重金打造風洞來測試動力機甲飛行性能的強迫症患者,當聽到好朋友的結論時,這個有錢沒地方花的大爺立馬跑到好萊塢找來一家電影公司打算拍一部以自己為主角的功夫電影!
你不是說功夫的用途極其有限嗎?那行,我就證明給你看!
雖然曲義在相當久的時間內都不能理解加圖斯的邏輯,不過也無法阻止他應這位好友的邀請去參演那部電影的反派。
於是,一部新的槍戰電影誕生了。
票房?不能說賺了多少,也就是虧到姥姥家,逼得加圖斯賣了一處購置於好萊塢的豪宅來給全體工作人員發獎金。
在這件事情中,電影公司和工作人員收穫了錢,觀眾收穫了樂子,唯有加圖斯·沈和當地華人武館受到傷害,尤其是後者,每天都會有莫名其妙的人過來踢館擾亂教學秩序以至於武館方面在門口豎起一個牌子——「踢館一次,一百美元!」,後來還是加圖斯·沈為警方和武術協會各自捐助一幢新的辦公大樓才算擺平這場風波。
事情到這個地步,靠賣防彈衣起家的加圖斯意識到自己以前崇拜的功夫已經不適宜這個時代,倘若個人的勇武真的有用,槍炮就無法成為某些顧客不講理的憑證。
曲義看著加圖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沉下去,開始尋思自己最好做些什麼來彌補好友,因為這事情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責任。
然後有了主意的他向站點申請到一年的假期,再買了前往功夫起源地的機票。
先從結論來看,曲義不是那種極具練武天賦的人,也遇不到那種類似於掃地僧的隱世高手,短短一年的時間肯定也練不出啥來。
本來教他的眾多師傅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曲義已經錯過成為高手的最佳時機,而速成無法造就一位高手,只會練出一個白痴。
那麼問題又回到曲義當初所提的疑問:「功夫真的有用嗎?」
說實話,要打倒一個人或是說消滅一個生命體,使用槍械發射一枚子彈絕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曲義無法保證自己每次的揮拳或斬擊都能超過子彈的殺傷力和停止力。而在實戰中,自己也是無法記住所有招式,最後還是會演變成純粹的「王八拳」,電影中酷炫的打鬥也是武術指導安排好的套路,現實當中可沒有人和你一板一眼地對招。
那麼,功夫不存在嗎?
最終,一位傳授槍術的老師傅替曲義解答這個問題——當時的曲義正苦惱於練不會某個絕技,無意間向他透露出這個問題,而那個師傅也不像其他師傅那般生氣,而是親手沏茶端給曲義,再慢慢闡述一個道理:
「小夥子,你知道我這身技藝從哪來的?」
曲義疑惑地搖了搖頭,拿起老師傅沏的茶水小抿一口。
「是我乾爹傳給我的。我小時候沒了爹娘,差點餓死,還是一個遊藝子用半塊饃饃加一壺涼白開救活我,後來我就認他為乾爹。其實當時我也沒多想,無非混口飯吃,於是跟著他遊街賣藝,好在掙得也多,勉強養得活一個戲班。」老師傅說到這裡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看來是說得口渴。
「後來怎麼了?你和師祖一起掙到大錢啦?」
「要是這樣就好了。」老師傅唏噓地放下茶杯,然後再緩緩開口,「某天他叫我過來,塞來一本書,說:『我的技藝,你已學了六成,剩下的四分皆在此書,你該自己出去尋食』。」
曲義沒有作聲,他發現老師傅的語氣沒有怒氣,只有淡淡的……傷心。
「當時的我不知事,只覺自己被嫌棄,一鼓氣跑了。後來想想不妥,還是回到縣城,一看,那個人的屍首正被二鬼子吊在城門樓子上哩!」
說到這裡,曲義彷彿跟著老師傅一同回到那個黑暗的時代,目睹一個早已腐朽不堪的城門樓子下吊著一具布滿槍眼的屍體,花白的頭髮被血液黏在面頰上,圓睜著的眼睛盯向遠方的大地,繼續凝視自己乃至一代代人捨命保衛的這片大地。
起因也不複雜,就是當地駐紮的幾個士兵和二鬼子綁了個姑娘並折磨致死,其家人也被幾乎滅去,所幸她弟弟就在戲班那裡打雜賺錢來給姐姐買生日賀禮,才逃過一場浩劫。那位早已衰老的遊藝子憐憫這個可憐人,給了他一筆錢去投遠方親戚,並親手將他送上火車后才回到戲班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哪知第二天,他收到消息:一個瘋子襲擊巡街的士兵,被當場打死。
那天已是傾盆大雨,等他趕到時,現場只剩下幾個殘缺的肉塊,屍首早已不知去向,而圍觀的人完全不知悲喜,只當笑料來談。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但洗不凈那些禽獸的罪孽,澆不滅他的怒火,更是喚不醒這些麻木的心!
遣散戲班並將自己的畢生所學交給兒子后,這位老將拿上曾與他一同為國效力的長刀和弓箭,一瘸一拐地離開曾經的家去履行那份幾十年前未盡的職責。
那夜,槍聲未止。
此日,恍如舊景。
「找街坊打聽完這些事後,我和幾個人趁夜收殮他的屍首,然後跑去參加游擊隊。那時連土槍都沒有,我就拿把紅纓槍上去和那群畜生不如的東西搞白刃戰。後來名氣起來了,部隊就找我去教刺刀拼殺,我說這可不行,套數不對,只能浪費力氣。其實當時我只想留在前線,給他報仇。不過後來部隊富裕起來,給我發了支漢陽造,我也開始練起射擊,畢竟人家一槍崩了你,你再好的武功也沒地方施展。後來部隊的日子好起來,我也犯不著用命換它們的子彈。可是啊,我總會忘記他留下來的東西啊,總要有人傳下去啊。」
「是出於這個原因……師傅你才願意教我槍法?」
「不盡然,我乾爹以前跟我說過:『練武,不只練身,也需練心、練德』。小夥子,我看你底子不淺,但行拳時總有股子氣撒不出來,心有雜念,這樣子是不對的。不過好好練個幾年,肯定會有一番成效的。」
曲義害羞地笑了笑,要是將力勁完全使出來,怕是木樁子都會被自己打斷。
「而且啊,功夫,或是說武功,其本質說白了就是一種殺人或自衛的技術,沒外人傳得那麼神。」老師傅站起身拾起一根長棍,「不過老祖宗的東西,決不能在我們的手上斷開,因為它代表了咱們自祖上傳來的修德潤心的良性,也代表了咱們保家衛國的意志。來!讓我再給你演上一招,你且瞧好!」
人未動,槍先至,正是一招犀利無比的回馬槍。
……
「那麼,功夫有用嗎?」加圖斯·沈看著學成歸來的曲義,疑惑地問道。
「有用,但我不知道怎麼跟你描述。」曲義撓了撓頭,
「那麼,你到底學到啥?!」
「修德潤心,保家衛國。」曲義一本正經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