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門家庭

第四章 玄門家庭

事情從來都是意料之外的。

從寺院後堂出來,首先迎上來的便是申甜甜女士那張無比燦爛的笑臉,她的好奇心似乎永遠也得不到滿足。萬小陽當然是不敢把跟老和尚的對話與她和盤托出,只是把最後說的那個「大富大貴」搬出來應付她了事,他想著自己雖然放出的是刪減版,但起碼是事實,這也不能算作是「欺君之罪」吧。

一聽說自己的兒子未來是大富大貴,這可把申甜甜女士給樂壞了,手機掏出,一個一個的電話號碼撥出去,看來整個家族在一小時內應該都算是通知到了。

「他二姨,我就說你認識的那個算命的不靠譜,你看看,還是我的直覺對吧。」

「他小表嬸,這回你就放心吧,我兒子就差登基坐殿了,跟皇上的命約等於啊,你介紹的那個幼兒園老師,咱就不看了,哎,上回你提到的那個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繼承了上億資產的那個姑娘,有對象沒?我看她跟我們家小陽兒有機會......」

「陳導,忙著呢啊,我想跟你說說我兒子的事......」

......

只要是讓她逮到可以提升自己榮耀的話題,申甜甜女士從來都是唯恐天下不知的,上次萬小陽破天荒的物理考了個及格,她都趁機舉辦了一次二十年同學聚會......此刻,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一蹦一跳的跑開了,臉上掛著那種父子倆早已習慣的自豪且炫耀的嬌笑。

萬小陽雖然是有些不太欣賞自己老媽那「得勢而嬉」的低端嘴臉,但老媽開心也算是兒子盡孝啊,也就無可奈何地隨她去鬧了,自己回身朝「佛國」深鞠一躬,以前他可能也沒什麼信仰,現在他卻很希望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可以賞自己一個「全家平安」。

阿里托佛......阿門......還是哈利路亞,薩瓦迪卡的,哎呀,不管了,心誠則靈,不要拘泥於形式,我只是一個高三的小屁孩兒,何必跟我認真呢?萬小陽心想。

渾渾噩噩又是一整天,旅遊搞得一家三口雖然快樂但也是萬分的疲憊。

就在夕陽欲沉的時候,萬家人踏上了回鄉的路途。

萬小陽巴不得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不是這裡的小姐姐們熱情好客,雖然申甜甜女士說她們那是風騷,但命總比桃花運更重要不是?要說此行的遺憾,其實萬小陽還是有的,那就是臨走時忘了好好打聽下這裡的佛家與道家是不是競爭關係啊?光聽老和尚的一面之詞,怎麼能讓人放心呢,早知道就該再找個道觀去「貨比三家」一下,萬一佛家公務繁忙給自己拿錯檔案了呢?萬小陽多麼希望這就是一場斑斕的迷夢。

「我的兒,人言高三學業艱難啊,此番出行其實有很大的原因是想為你減壓,從東北到西南,一路風塵一路歡歌,不知我兒還滿意否?」萬平安同志在四川帶回了許多的好煙好酒,與申甜甜女士沿途購置的各種名牌衣帽箱包一起,都快塞滿頭頂的行李架了,萬小陽有點懷疑父母帶自己出行減壓的誠意,但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個應付的笑容。

「小陽兒,來,跟媽媽說說,你此行最大的收穫是什麼?」申甜甜女士湊了過去,一邊撫摸著萬小陽的頭,一邊嫵媚地笑著。

「唉!」

本來想好好靜一靜的萬小陽此刻唯有無奈的輕嘆一聲,似乎自己頓時蒼老了許多,望著遠端的夕陽,幽怨道,「我真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啊。」

此言一出,立刻就遭到了辣媽申甜甜飛來的礦泉水瓶的「毒打」,「小屁孩兒,還敢在老娘面前玩深沉,欠揍啊你!」說完看也不看萬小陽,笑眯眯地擺弄起從老爸那兒「剝削」來的金銀首飾和化妝品來。

有什麼苦,有什麼罪,都得是自己承受啊,其間心酸又如何道給旁人說,想到這兒,萬小陽同學悲從中來,不禁覺得喉嚨發癢,便將老媽丟過來的礦泉水打開喝了。

「我的兒,住嘴!那不是給你喝的,那是我採集的實驗水樣啊。」

伴隨著萬平安同志的一聲怒號,「噗」,一口還未下咽的水樣就吐在了他老人家的臉上。

萬小陽痛苦地乾嘔著,這年頭兒,人要是倒起霉來,連想喝口涼水那都可能是尿!

書說到這裡,就不得不隆重介紹一下老萬家的家庭情況:

萬小陽作為本書的主角,他很有自知自明,正所謂人之才,父母給一半,老天給一半,那說出天花板去,歸根結底,血統還是很重要滴。正所謂,吃水不忘挖井人,父母之恩深似海……好吧,這話有點過了。

那就先說說萬小陽的父親——萬平安同志吧。

萬平安同志人如其名,前半生過得很平安,人長得也很平安,用申甜甜女士的話說就是放在家裡很放心的那種長相,人丑就算了,個頭兒還不高,然後媳婦還那麼漂亮,你說氣人不氣人?但萬平安同志確實也有過人之處,人不可貌相,要說事業,還是勉強算是有點小成就的。

他是全球原生生物生態聯合研究院駐亞太地區的副研究員,還兼任著中國東北原生生物環境研究所的所長一職。這兩個名頭聽起來很唬人,其實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是收入有點寒酸的國家公務員,這話真不算貶低,因為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無論在那兒都不算太高吧?

萬平安同志是一個所長,雖然他的研究所一共只有4個人,但是萬小陽打心裡還是很為他這個父親感到自豪的,論原生生物生態研究,他真的沒見誰比自己的父親更有學識和見解,當然,這種學識在生活中也確實沒有什麼用處,這也是他在家裡「夫綱不振」的最主要原因。

萬小陽的母親叫申甜甜,是一名過了氣的女演員,這個定義,萬小陽從來沒敢說出口過,因為自己還想活著。俗話說的好,丑漢有美妻,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申甜甜女士曾經也有過事業的輝煌——走過紅毯、上過雜誌封面、拿過業界頂薪、也被封過後,但演員這個職業畢竟是一頓青春飯,除了她自己不承認以外,連萬平安這種腐朽愚笨的土卡拉都知道她已經風光不再了。但申甜甜女士很要強,從來都不服輸,她定位自己如今的狀態是——一名正待煥發演藝事業第二春的著名影視歌三棲資深女星。

按理說,無論是外貌還是收入水平,萬平安先生與申甜甜女士都有那麼一點不太般配,但據當事人申甜甜女士自己講,她當時看上了萬平安同志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不過後來誤會著誤會著也就覺得沒什麼誤會了。每每聽到這段對二位情感往事的總結,萬小陽都對這古怪而又神秘的所謂愛情充滿著無限的好奇與嚮往。

風塵僕僕,一路輾轉,一家三口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身心具疲的萬小陽,一到家便癱軟在床上,怎麼也不想起來。

「小陽兒,你多久沒有去看你的姥姥姥爺了,趁假期現在還沒有結束,你去姥爺家住幾天吧。」就在這時,房門外突然傳來了親媽申甜甜女士的新命令。

天啊,這還是我的親生父母嘛?我這才剛到家啊,水米未進啊?為了他們自己可以多過一段二人世界,竟然狠毒到不顧自己兒子的周身疲倦,一分鐘都不讓他在家裡待,狠心把他推向痛苦的深淵。萬小陽要崩潰了。

「怎麼還不願意去啊?你姥爺多喜歡你啊,記得你小時候,每次去都給你講鬼故事,你那時候多愛聽啊,躲在被窩裡我們來接你,你都不肯出來。」

我那是不想出來嗎?我那是嚇得不敢出來!

心裡雖然不爽,但飽經皮肉之苦的萬小陽,渾身的肌肉是有記憶的,這時他已經走出了自己房門,來到了客廳,通過門縫不經意間看見了夫妻倆正在大床上含情脈脈地對著眼。萬小陽趕忙移走了自己的目光,生怕看見什麼要命的東西讓自己起了針眼。

「是啊,我的兒」,萬平安先生此時也開始添油加醋,「你外公最疼你了,你可不能因為他老人家有點封建迷信思想,就疏遠他啊!」

「想給我要個弟弟妹妹就直說,現在二胎也開放了,我早就發現你們倆想註冊個新號重新練級了,跟我這拽什麼家族親情啊,切!」

萬小陽咬著牙心下忿然:哼,還說我疏遠親族,每次去姥爺家還不都是我做代表,你們要是真受得了姥爺的犟脾氣會總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我?父親節就發了個簡訊,連紅包都省了,摳門父母!

心裡想是想,嘴上和腿上卻不敢怠慢,萬小陽同學像斗敗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地走出了家門,臨行前又聽到了門裡的一聲囑咐,「小陽兒,記得後天就開學了是吧?明天回來的時候記得到市場買一隻雞,媽媽亮亮手藝,給你燉雞湯喝啊!」

什麼意思?!你們兩個這兩天就不打算出門了是嗎?連買菜這種事都要我這個含苞待放的祖國小花骨朵包辦?既懶惰又狡猾,詛咒你們洗澡沒熱水!呸呸!萬小陽心中咒罵著。

走上城鄉間的直通小路,一想到自己要去姥爺那兒住一天,恐懼又一次向萬小陽同學襲來,這感覺比被父母趕出家門還要強烈萬倍。

按理說,常言道「隔輩親是真的親」,萬小陽的姥爺其實對萬小陽是真好,但老申家的職業卻有些讓他這個小孩子害怕——因為,他姥爺是一位符咒道師。

所謂符咒師,是玄門道職的一種,主要的工作有還魂、領屍、通靈和作法等,而且這一切都是要藉助所謂「符咒」來完成的,顧而得名。鬼畫符、天工筆、碎碎念、仙人板板,這些種種耳熟辭彙,都是這種自古以來就有的職業所帶來的文化遺產......也算是一種很普遍的民間傳統了。

還魂,又叫回魂,就是有的人陽壽未盡而因故進入假死狀態(可以理解為靈魂和肉體暫時的分離),符咒師可以通過下「還魂咒」把他「復活」,當然還魂也分為很多種,其中比較有名的有跳神婆、古醫派、巴山道等;

領屍,又叫趕屍、運陰鏢等,是指有的人死後屍首無法移動(原因也是各種各樣),符咒師通過下「領屍咒」將他帶去他應該去的地方,比如墓地,火葬場,太平間或者其他什麼特殊的場所,其中比較有名的有湘西趕屍派、過境鏢師、搬山道等;

通靈,符咒師的通靈與其他神職的做法不同,比如降神師是把所謂的「神」請到自己身上,蠱咒師是將靈物下在人型物件上,道法師是直接讓靈物通過某種方式現身,等等,不勝枚舉。而符咒師不會讓靈物出現,只是借用它們的一部分力量為己所用,而符咒就是接納這種力量的載體;

作法,與通靈的目的相同,都是為了「除邪滅穢」,只是「作法」依靠的是符咒師自身的法力,而不依靠外物,有的「污穢」是只能靠作法來排除的,比較有名的作法門派有大巫薩滿、古山將軍、茅山道等。

萬小陽對以上信息的掌握百分之九十九的來源是他的外公,北方叫外公為姥爺。當然,聽他姥爺說,符咒師其實也是有等級的,從高到低依次為:代天符咒師、代仙符咒師、代靈符咒師和開光符咒師。萬小陽的姥爺聲稱自己是最高等的代天符咒師,雖然他不怎麼太相信,認為這可能是老人家在自己外孫面前的小小虛榮與逞強。萬小陽之所以有些反感去姥爺家做客,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之所以這麼膽小都是小時候姥爺和姥姥給我講鬼故事造成的。這絕對屬於嚴重的童年陰影。

提到這位道師姥爺,就不得不提一提萬小陽的那位薩滿姥姥。

萬小陽一直認為他媽媽的「活潑好動」肯定是遺傳自她這位姥姥的,因為他姥姥是個非常非常活躍的小老太太。說起這段外公外婆的婚姻,萬小陽覺得比他的爸媽來的還要複雜古怪,因為他們簡直就可以說是水火不容、涇渭分明的民俗文化階級仇敵。

一位玄門道師與一位薩滿法師成為了夫妻,想想就知道有多離奇了。

我國東北地區是個多民族聚居的地方,信仰也是千奇百怪,不過民間的本土主流信仰還是所謂的撒滿法師,也就是平常人口中的「跳大神兒」的。

跳大神是一種儀式,一般要有兩個人共同完成,一個是大神,一個是二神。大神是請神者,二神是她的助手兼解說員。在跳大神過程中,大神多是在旋轉起舞,二神則是在伴奏擊鼓。他們有固定的曲調和請神詞,「神」請來之後,由二神負責與神靈「溝通」回答人們的問題。請來的有時候是所謂的仙,有時候是死去人的「靈魂」,這些人生前都是有一定成就的,所以也被叫做「英靈」。

關於薩滿們請來的「神」,在玄門道家典籍中有很明確的記載,他們不認為那是什麼正神,也不是死人的靈魂,而是某些妖邪的附體,道門中稱道家有正法可消除妖邪,治癒被所謂「神」折磨而不願供「神」的患者。因此,兩邊一直是文化對立的關係。

萬小陽聽姥姥講過,在東北,最多的保家仙是五大家中的子弟,所謂「狐、黃、白、柳、灰」,狐狸修成的狐仙姓胡,黃皮子修成的黃仙姓黃,刺蝟修成的白仙姓白,蛇類修成的長仙姓柳或姓常,鼠類修成的灰仙姓竇,而九尾狐、黃二爺、白大奶奶、二莽神與十八竇將則是其中最強大的存在。

據說,萬小陽的姥姥與姥爺是在一次「除四害」運動中結識的。他們是一對歡喜冤家,因為「專業理論」對立,平常為了捍衛自己「學術權威」的爭吵似乎是他們生活中唯一的交集,不過單就這一個點卻讓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50多年,不可不謂之奇迹。

這老兩口子家住在奉天城郊,坐公交車需要坐兩個小時,而且下來還要再走上一大段山路。還好遊山玩水不惜時光,萬小陽在公交車上一邊吹著窗風、一邊看車上的學生妹,走路的時候還可以看風景、想事情,忘卻世俗的煩惱,這都是他願意做的事情。

雖然這裡是郊區,但卻並不顯得破舊或貧困,而是一種自然純凈的柔美,田園風光,每遇斜陽。四周被山坳包裹著,後山上還有一處活水湖,流經山崖的時候,天然的形成了一個微型的瀑布。這裡距離城市不算遠,但卻避開喧囂,保留著世外桃源般的幽隱,是個可以讓人徹底安靜下來的地方。

但不管這裡多漂亮,如果只是單純來姥姥姥爺家做客,那萬小陽同學是打死也不願意來的,但為什麼只要父母一開口,他就果斷動身了呢,其實他還打著另外的小算盤。

他爸爸已故的同事有個女兒,叫陳小莉,是個美人兒。她和她寡居的媽媽也住在這裡。

陳小莉的媽媽是個養兔專業戶,因為這裡比城市中養動物方便,在萬小陽父親的建議下,她們把家般遷到了這裡。小莉的媽媽跟小莉一樣漂亮,跟萬小陽的媽媽可以說不相上下,不過這一點,申甜甜女士肯定是不承認的。

陳小莉是萬小陽的發小兼高中同學,目前同校卻不同班,她是萬小陽小學四年級時人生第一次情竇初開所萌發出的暗戀對象,自今這種狀態也並沒有解除,因為陳小莉女大十八變,長得是越來越好看了。

本來一向厚顏無恥的萬小陽,也不知怎麼的,一見到陳小莉就怎麼也放不開手腳,這麼多年近水樓台,他與陳小莉竟然也就只混到了個臉熟點頭的關係,這讓萬小陽很是費解且無奈。

最後他給自己做了非常充分的心理建設——他認為陳小莉這樣的絕色美人是神聖而不可冒犯的,想要拿下她必須要做好打攻堅戰、持久戰的準備。他私底下給陳小莉起了個綽號叫「犬美人」,因為她喜歡養狗,特別是喜歡養大號的犬只,象什麼拉布拉多啊,古牧啊,德國黑貝啊什麼的,這也是她搬來城郊和她媽媽住的最主要原因。

還沒到村口,萬小陽就聽到了陳小莉的銷魂叫聲——其實,她是在喊她自己的狗。萬小陽興奮地尋聲望去,見陳小莉正在小溪邊與自己的大黑狗嬉戲打鬧著,這個村裡的人都喜歡她的狗,因為它們是這裡的保護神,是任何小偷扒手的剋星。自從它們來了之後,就連鎮上亂收費的同志都不敢經常光顧這裡了。

萬小陽並沒有跟自己欽定的老婆候選人之一陳小莉同學打招呼,因為他們還沒有那麼熟,這想想就讓人尷尬。他走在這條比對陳小莉更加熟悉的林間小道上,本來想先去拜訪小莉媽媽的,但是又怕老媽說他不孝順,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轉進了姥爺的家門。

「姥爺,姥姥,外孫我來看您二老來了。」

咦,怎麼小莉媽媽也在這裡,她懷裡的兔子看著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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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門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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