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滿月重影
時間已經進行到了凌晨。
月色下,黑髮少女打開車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你……還走得動么?」
她剛剛做了那一系列事後,已經沒力氣了QAQ。
如果她要強行把琴酒往樓上拖的話,很大概率會造成二次傷害……
琴酒:「……」
他就知道竹葉青不靠譜。
真正的靠譜隊友黑澤陣早有所預料,在車上的時候就給自己做了一個簡單的壓迫止血,暫時是不用擔心失血過多而死了。
銀髮男人打開車門下了車,如果不是他過於蒼白的臉色和幾乎有些控制不住顫抖的身體,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他身負極重的傷。
察覺到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發現控制不住細微顫抖的琴酒「嘖」了一聲,蹙起了眉。
然而……
感受到手心的觸感,他眉頭又鬆開了些許,安靜地看著黑髮少女慢慢往前帶路。
他打量著這棟別墅。
看起來還沒有完全裝修完畢,位置比較隱蔽,門旁邊還停了一輛用來拉傢具的貨車,裡面目前並沒有人在。
「我別的安全屋都離這裡太遠。」竹葉青說道:「還好我習慣於放置醫療箱,沒有太先進的儀器,最基礎的處理應該能辦到。」
琴酒的傷擱別人身上都救不回來,也就是他是實驗體,自愈和抗傷能力都很好,才能一直撐這麼久。
還好只是出血比較多,要害沒有傷到,只要好好休息,多養一陣時間就好了。
琴酒坐在沙發上,閉了閉目,身體終於放鬆下來,額頭淌出冷汗,顯然此時的狀態很不好。
感知中,一道有些熟悉的氣息來到了他身旁,伴隨著緊急醫療箱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黑髮少女抿了抿唇,輕聲道:「不要動,你手臂上有槍傷,不好處理,我會小心些的。」
琴酒睜開眼睛,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怎麼了,不願意嗎?」竹葉青鼓起腮幫子,金色的虹膜微微放大,大有琴酒敢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她就能瞬間翻臉走人的意思。
男人低笑了一聲。
「嗯。願意。」
黑髮少女指尖蜷縮了一下,沉默地重新換了一副乾淨手套,這才開始拿起刀,小心劃開男人黏連在傷口處的衣料。
她剛把衣料扯開,就聽到琴酒似乎隱隱帶著笑意的下一句話:「雖然作為組織成員,你的包紮技術……很一般。」
竹葉青:「……」
她抬起頭,沒好氣地拉長了聲音:「我是竹葉青誒,竹葉青知道嗎——?我哪一任監護人不是把我當團寵養的?只有你還需要我來給你處理傷口——你都不反思一下的嗎?」
黑髮少女手上用力:「——而且還是兩次!」
「……」琴酒痛得猛地加重了呼吸。
竹葉青動作瞬間頓住了。
她有些無措,連忙重新放輕力道,看起來似乎大腦中有些混亂。可這一次的她沒有選擇強行壓下擺爛,而是盡量專註於眼前的傷口。
不過……
黑髮少女悶悶道:「你受傷了……為什麼不回基地?」
琴酒語氣平靜:「還沒死,沒必要。」
眼看著黑髮少女的豎瞳都開始不高興地收縮了,他微不可查地抬起唇角,說道:「找到竹葉青更重要,不是么。」
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竹葉青呆了呆,眨了眨眼睛:「……誒?」
銀髮男人沒忍住低笑出聲,又因為竹葉青毫不留情地酒精消毒而止住笑意。
他微微挑眉,看著她認真注視傷口的面容。
……記仇這點,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有兩顆子彈都傷在腹部。
琴酒的膚色比正常人要蒼白些許,所以紅色的血肉翻出來時,就會更顯得觸目驚心。
竹葉青微微沉眸,手很穩地用鑷子將子彈取出來,沒有打任何麻醉,銀髮男人卻沒吭一聲,只是肌肉顯而易見地緊繃起來。
她的視線輕輕掃了一眼旁邊的皮膚。
那上面布滿了子彈的痕迹和刀傷留下的傷痕,斑駁地交錯在緊緊繃起的肌肉上,看起來有些猙獰。
收回視線,她冷靜地繼續下一步縫合傷口的動作,然後直起身,又靠近了一些,用醫用繃帶進行包紮。
一圈,兩圈,三圈。
黑色的手套也染上黏膩的血污。
——這部分的簡單處理終於結束。
黑髮少女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她之前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短短几天時間之內給琴酒處理兩次傷口。
早知道上次她就不應該管他的,讓他自己去處理。
她下意識抬起頭。
……才發現,為了纏繞繃帶,她和琴酒的距離已經太近了。
過長的銀髮垂下,和漆黑的髮絲逐漸交織在一起,而那雙看不清楚其中情緒的墨綠色的眼瞳,已經近在咫尺。
琴酒的眼睛狹長,墨綠色的虹膜佔比偏小,讓他看起來格外冷漠。可他此時垂下眼帘的樣子,竟顯得有些……安靜?
可在受傷的時候,孤狼明明應該是最暴躁的。
他現在……就像是一頭被養熟后,不再設防的狼。
竹葉青一時間有些走神,腦海中閃過琴酒毫不猶豫地用槍對準她的額頭的畫面。
她有些想不明白,這種變化,到底是在何時出現的。
不過,她向來不在這種事情上多耗費腦細胞。
竹葉青重新垂下眼眸:「我記得你背後還有……」
——垂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似乎注意到了男人瞳孔中一閃而過的、戲謔一般的笑意。
下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腰被人托起,因為處理傷口是一個很消耗精力和體力的活,她早脫掉了外套,隔著薄薄的一層襯衫,灼熱的溫度立刻透過衣料傳到了她冰冷的肌膚上。
她不由得被托著又往前了一點。
「……GIN?」
竹葉青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抬頭。
男人已經微微彎下腰,屬於血雨中拼殺出來的殺手的氣息充斥了她的鼻腔,冰冷血腥,卻又極富有衝擊力。
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她的後頸,隔著一層手套和衣領,緩緩收緊摩挲,可偏偏因為不設防,那裡的鱗片都半點也不堅硬。
黑髮少女意識到了什麼。
金色的豎瞳微微放大。
她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輕顫:「你瘋了?我可不是上一次那樣,無毒——」
「沒關係。」
「我不介意。」
她似乎聽到了琴酒的輕笑。
那是低沉的、壓抑著克制著的、隱隱透露出興奮與瘋狂的笑。
漆黑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細密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鼻尖上,唇瓣上,然後撬開牙關,更加深入。
原本就辛苦了很久的黑髮少女眼尾瞬間泛起一絲嫣紅,水霧瀰漫籠罩了漂亮瑰麗的金色豎瞳。
……這傢伙瘋了嗎?
他原本就受傷,再加上她的神經毒素……他還要不要命了?!
可是竹葉青卻掙脫不開。不同於上一次給他處理傷口時,他是意識模糊的狀態。這一次,他明明非常清醒,卻還是透著一股瘋勁,手臂緊得不給她一絲掙脫的機會,彷彿孤獨患者抓到最後一根稻草。
金色的豎瞳無聲拉長。
她狠狠咬了對方一口,血腥味不僅進入她的鼻腔,還進入了她的咽喉。
血液是腥甜的。可惜她並不喜歡。
……而且,是錯覺嗎,琴酒這個狗東西似乎更興奮了。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放在了沙發上,原本攬著她腰的手臂撐在她耳旁,銀色的髮絲垂下,就像是漂亮的月光瀑布,也遮住光線,讓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陰影。
她咬了第二下。
竹葉青終於獲得了說話的機會。
她眨眨金色的眼睛,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眼尾滑落,又被男人用拇指指腹抿開,動作緩而重,竹葉青下意識地覺得這動作有些不太對勁。
不過她沒空想那麼多,聲音冰冷地開口:「我好心去救你,你還自己招毒?很痛吧?果然,還是疼痛會帶來教訓。」
她的蛇毒可是已經解鎖了兩項,分別是神經毒素和血液毒素。在受傷的情況下染上血液毒素,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銀髮男人已經皺起了眉,緊緊抿著唇,肌肉緊繃起來,顯然在對抗著毒素帶來的痛苦。
「……」
使得一出好苦肉計。
竹葉青不滿地說:「還不起來?想繼續雪上加霜嗎?」
男人勾起唇角,附下身,灼熱的呼吸鋪灑在她耳畔。
大概是因為忍著毒素帶來的痛苦忍得太辛苦,他的話顯然帶著幾分克制,聲音沉而低,音量很小,這麼近的距離下,卻剛好能讓她聽到。
「反正已經中毒了……」
他的手套不知何時褪去,骨節分明、布滿老繭的手一寸寸地從手腕處開始褪她的皮質手套,然後代替手套成為最緊密的存在,十指相扣。
他低聲耳語:「……時間長還是短,我不介意。」
呼吸下移,脖頸處傳來溫熱的觸感。
她少見地哽住了。
黑髮少女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琴酒在做什麼,恢復記憶和情緒能力后,她已經有些理解了人類看待這種行為的不同。
於是,她沉默地思索了一秒,抿了抿唇,微微側過臉,小心地回扣住了琴酒與她十指相扣的手。
她看到如同黑夜一般的墨綠眼眸微微一動,裡面倒映著她,只有她。
以及……已經無法隱藏起來的,濃重到幾乎可怖的、扭曲的愛意。
琴酒笑了。
他如同一隻終於得到滿意答案的、被順好毛的孤狼,唇邊拉起的弧度極大,親昵地在她耳畔廝磨。
男人濕熱的吐息包裹著近乎刻骨的執念:
「我們都記得一切,不是么?」
「無論是誰,都別想再將你從我身邊帶走。」
哪怕是死——
也無法將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