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你太順了

第1062章 你太順了

青椋山上,這個年最沒年味兒,因為山主躲在在匡廬山中,不願回來。

月餘光景不刮鬍子,鬍鬚早已爬滿了劉景濁的下巴。

竹樓之中,白小豆輕聲問道:「師娘,這樣不是辦法,你得去勸一勸。」

可是龍丘棠溪搖了搖頭,「不必管他,你們……忙你們自己的吧。」

先後兩場大戰,死了一個人,代價很小了。

但在劉景濁那邊,最後那顆糖……有些致命。

跑去接任天師,為的卻只是這個。

那日散了之後,大家就各自閉關去了,都知道那日之事,還會再次發生,下一次死的是誰就未可知了。

白小豆皺著眉頭離開竹樓,刑寒藻在登樓,二人擦肩而過。

向來不愛喝酒的龍丘棠溪,時不時就抿下一口酒。

刑寒藻瞧見之後,呢喃道:「夫人,還是去看看山主吧。你有孕在身,也少喝點酒。」

龍丘棠溪呢喃一句:「妙妙是真的死了,我好後悔沒有提前與她打招呼,他心裡過不去的,也是這個。因為龍丘棠溪,不會真的死。」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刑寒藻走過去搶過酒壺,「可是……總要死人的,也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其實……大家都做好了死的準備,我也好,小豆子跟柚兒也好,山上所有的人,都準備好了。」

龍丘棠溪擺擺手,呢喃道:「是啊!他自己也是。」

兩人說話之時,有人沉聲道:「山主回來了。」

龍丘棠溪走出竹

樓,也很快發現了正在一步步登山的劉景濁,只不過,去的是青椋山。

「都別去煩他,他……要發泄一下。」

他想幹什麼,她自然知道的清楚。

可是瞧見鬍子拉碴的模樣,總還是有些心疼,一瞬間就像是回到了十萬年最開始,他像個死人一樣躺在竹樓里。

正月末的一場雨才過去,青石板鋪設的山道反光,劉景濁踏著水走了幾步,卻見宋元青拄著拐杖,在不遠處看著。

老邁身影張了張嘴,卻又沒說出話來。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呢喃道:「元青,我沒事。快回去吧,你身子弱。」

宋元青終於還是開口說道:「這些年來,生生死死,朋友親人,離去不少了吧?」

劉景濁點頭道:「明白,只是有些道理越懂反而越氣。」

說罷就再不搭茬兒了,邁步登山而已。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終於是上了祖師殿。

他輕輕推開門,進去又關上了門,之後誰也看不見他在幹嘛了。

只是一陣東西摔落響聲過後,劉景濁坐在山主的那把椅子上,小口喝著酒。

地上是劉顧舟的靈位,摔得稀爛。

由頭至尾他說過一個字,只是喝酒。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忽然起身,彎腰作勢去撿靈位,卻又把手縮了回來,之後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閉關中的顧衣珏慌忙出關,御劍落在攔野台,卻見曹風還是那樣,躺在柏樹上。

「你……說不說?」

曹風依舊是滿臉疑惑:「

說什麼?」

顧衣珏無奈,沉聲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

但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顧衣珏顫聲道:「劉景濁,你想幹什麼?」

曹風扭過頭看了一眼,苦笑道:「我不知道。」

劉景濁點了點頭,「無所謂,不想知道了。」

但還是一把將曹風甩開,伸手放在那棵柏樹上,輕輕一提,便將樹連根拔起了。

曹風乾脆盤坐在石台上,反正就是不開口。

他就看著劉景濁將他躺了幾十年的柏樹一點點掰斷,丟了一路。

可是等到劉景濁的背影即將消失,他終究沒忍住說了句:「換你呢?你能怎麼辦?」

劉景濁不說話,這就是答案。

不能怎麼辦。

而此時,龍丘棠溪到了祖師大殿,撿起了被摔得稀碎的靈位,也沒說話,就是輕輕將其粘了起來,重新放在了高處。

她明白,他能定心,只是越想越氣,因為無能為力。

劉景濁返回遲暮峰的路上,白小豆一直等著。

瞧見師父之後,她遞上一壺酒,輕聲道:「師父喝酒。」

劉景濁接過酒壺,笑了笑。

可這笑臉,白小豆怎麼看怎麼覺得不舒服。

但劉景濁忽然問道:「此前沒有詳細問你,是不是在你所說的那處奇異天地,有了喜歡的人?」

這件事,問了怕她多想,所以沒問過。

但白小豆大大方方點頭了。

「是,我也想不到我會喜歡上那樣的人,不求上進,膽小的要死,一生追求就是能晚睡晚起

,沒人打擾他睡懶覺。」

劉景濁灌下一口酒,輕聲問道:「那你喜歡他什麼?長得好看?」

白小豆搖頭道:「哪有?他都沒師父好看……額,不是那個意思。」

劉景濁擺手道:「我本來就沒有多好看,就是白了些而已。」

白小豆這才說道:「好處嘛!怎麼說呢,就是他雖然懶,但不偷不搶。雖然喜歡錢,卻也不掙黑心錢。有一點他很像師父,就是對待任何一個孩子,都有足夠的耐心。明明是個懶人,卻偏偏要勸那些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勤奮。後來為了不讓以他為榜樣的孩子們失望,他其實變了很多。可是……為了讓我回來,他死了。」

她也沒與多少人提過這些事情。

劉景濁點頭道:「傷心吧?」

白小豆抿著嘴點了點頭。

於是一直手便按住了身邊姑娘的腦袋,呢喃道:「有事要商量的,別……別學她。我知道你的事情,我不想多問,因為你長大了。但千萬千萬,不要瞎胡鬧。你師父由頭至尾加起來,收了五個弟子,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

白小豆點了點頭,道:「嗯,知道了。」

師徒二人,很久沒這麼單獨安安靜靜地走過了。

一壺酒終究是沒能撐到海棠樹下。

白小豆沒有跟著一起去,師父好像不只是因為南宮妙妙而傷心。

正準備離開呢,白小豆忽然聽到:「用你的辦法,去搜羅洞天福地,超過一萬里的就都算。」

白小豆猛

地回頭,問道:「師父要多少?」

劉景濁灌下一口酒,隨後說道:「多多益善,太小的就縫補成大的。」

白小豆點頭道:「明白了。」

坐在海棠樹下,劉景濁呢喃一句:「寒藻,給你一年時間,山上修士聽你調遣,不管是海內還是海外,現有的洞天要清騰出來完。要是有人阻攔,也不必多費口舌了,喊上我小師姐一起去。」

刑寒藻點了點頭:「明白了。」

此時劉景濁才抬頭看向了天幕,赤天?

逼得天朝離開人間,多少是爭取了些時間。若真只論代價,其實不大,可又怎麼能只論付出與得到呢?我是個人。

此時龍丘棠溪終於來此,剛走到劉景濁身邊,便被摟入懷中,耳朵貼到了小腹。

「也不知是兒是女。」

龍丘棠溪輕聲道:「至少要懷胎十年,你現在能聽出來個啥?對了,孩子名字我想好了,不用你起了。」

劉景濁抬頭看去,後者微微一笑道:「女孩就叫龍丘糯,男孩子叫見舟如何?」

明白她的意思,劉景濁點頭道:「衝動了,晚點兒我去磕頭認錯。」

兩人都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究竟能不能出生。

「那天讓你難堪了。」

龍丘棠溪搖頭道:「不敢承認我才會難堪。」

但龍丘棠溪問了一句:「還有多久?他們會不會主動出擊?」

劉景濁搖了搖頭,「玄岩他們只能壓一甲子,主動出擊,孟休不會,誰先出手誰落下風。但別的

地方不一定會沒動靜,像是……煬谷。」

龍丘棠溪輕輕按住劉景濁的頭,呢喃道:「想去一趟勝神洲,當年咱們待過的地方。」

劉景濁點頭道:「走,明日就走。」

………………

破碎天庭不存在了,換成了一座嶄新天庭,赤帝,也變成了天帝。

多年後再次重返天外,劉小北在高處望向人間,心情複雜。

終究還是破境神明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神明……終究有不受控制的一天。

漫長歲月之中,兩界山的劉景濁教會了一眾神靈像個人,那假若劉景濁成了無情無欲的神靈,誰來叫他像個人?

此時孟休緩步走來,遞出了一把鑰匙。

「鑰匙先給你,我不會食言的,我需要強大助力。只需要再等等,等一個契機,到時候你找了十萬年的那個人,定然不會是父親,只會是聽話的夫君。」

劉小北拿過鑰匙,呢喃道:「當年北海出現的虛影,其實是你一手布局吧?」

孟休笑道:「那是自然,否則景煬王朝的秋官,怎麼會成為天朝的第一供奉呢?」

收起鑰匙,劉小北問了句:「你就不怕?」

事至如今,孟休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

「你以為我會是當年那個蠢貨?有劉景濁在世,他能奈我何?」

他哪裡知道,十萬大山底部,那道紫氣笑著搖了搖頭,滿是譏笑。

「這些年來,你太順了,以至於你忘了你是怎麼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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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最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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