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怨恨
一江殘紅兩岸青,正是春去時。
稚子江上一葉扁舟,當間坐著桂祘與高端陽。
師兄妹二人其實很久沒有這樣單獨聊過了。
「燈影洞天實在是不適合讓人搬進去,也只能勞駕師兄與我走一趟了。」
高端陽只覺得哪裡不對勁,先問一句:「只是這個?」
桂祘點了點頭,道:「是啊?怎麼啦?」
高端陽搖了搖頭,但眼中狐疑之色分毫不減。
自己的小師妹自己知道,從小那就不是省油的燈,專程叫我到這裡,就為了這麼簡單的事情?
桂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師父說我光學了他那股子瘋瘋癲癲,仁義道德是半點兒沒學到,你也覺得是這樣嗎?」
高端陽乾笑一聲:「倒不是……」
桂祘言道:「小師弟沒辦法轉移那麼多人,現在就只有當年那處地方了,堪比中土大小,擠一擠至少能裝下些人了。」
頓了頓,桂祘呢喃道:「有時候覺得小師弟想法很天真,即便不留下鍊氣士,只要天地不滅,武道還是會興起的,哪裡做得出來一個太平盛世?」
高端陽聞言一笑,搖頭道:「他只是想,日後那些小天地中的人,生死不必被別人左右。即便只有七成人做得到,已經算是很成功了。至於後面人能不能活,反正如何活下去的法子都教過了,說好了,那就不必管。若是活不下去,神仙難救。」
頓了頓,高端陽又說道:「我覺得,還是跟小師弟
打聲招呼,那地方堪比大羅金仙的詭異存在太多了,想要傳人進去,得把那處地方清空的。況且……那簡直是末法之地,要改造,得花好大功夫的。當年在那裡,我們可沒少……」
說到這裡,高端陽忽然想到了什麼,皺眉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桂祘灌了一口酒,「師兄瞞著我什麼?我只是喜歡直來直往,不是沒腦子。回想起來,小師弟在四洲的那些年,你明明可以讓我出關的,你知道我所謂閉關其實就是睡懶覺。你收了個徒弟,你的徒弟是唯二逆流直上的人。」
說著,桂祘嘟囔道:「一個個的跟鬼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什麼事兒都不說,非得瞞著人,有什麼好瞞著的?大師姐,小醬油,又是你,這是幹嘛呀?騙不了你,那你就跟我走,我要親眼瞧瞧,那裡面藏了什麼!我記得清楚,師父絕對進去過。」
高端陽有些無奈,苦笑道:「你覺得我會害他?」
桂祘卻說道:「師父已經顛覆我對他的認識了,我現在對什麼都不稀奇。」
高端陽也灌下一口酒,呢喃一聲:「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為什麼不會想到師父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保全小師弟?」
但桂祘搖頭道:「想到了,但看不出來。少廢話,你要不去,咱們先打一架。」
都這麼說了,高端陽還怎麼推諉?
「行吧,你想看,那我就帶你去看看。事先給你打個招呼,人
是算不到那麼遠的,有些事情,實屬巧合。」
…………
四月晚風也涼,山上更涼。
姜柚在遲暮峰後山練劍,劉景濁帶著數萬年前的木雕找到了姜柚。
風狸蹲在一邊兒的樹上,風中沐浴,好不愜意。
樹下有一草杖,劉景濁看了看,便問道:「柚兒,第二把本命劍,藏著不說?」
姜柚猛地回頭,嘿嘿一笑,輕聲道:「呀!被師父發現了。」
她伸手將草杖收回,輕聲道:「沒想好叫啥呢,或許是因為風狸的緣故,神通有些雞肋。」
樹上風狸點頭道:「可惜了我的草杖了,只要是帶翅膀的,被我的草杖一指,非死即傷。現在好了,把我草杖毀了,本命劍卻沒有我的草杖強。」
樹下草杖,便是姜柚的第二把本命劍。
「還是克制一切飛禽,但不是一指必死,而是能將魂魄拽出來。」
劉景濁點頭道:「就叫風火杖吧,另外,專心鑽研一下,能不能用這本命劍將飛禽魂魄拉出來,卻不會傷到魂魄。」
姜柚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做得到的,但練這個幹什麼?我要用本命劍,定然是要殺了它的。」
也是此時,姜柚忽然發現,此地被劍意隔絕,連風狸都在屏障之外。
「師父?你這是?」
劉景濁笑道:「劍術你得練,我跟你說個事兒,你也得幫師父的忙。」
不久后劉景濁便離開了遲暮峰,姜柚擦了擦眼淚,呢喃道:「練!」
養劍亭里,楚廉
尚未出來。
瞧見這小子……不對,不是小子了,都有閨女了。不過總算是悟了那份渾濁的濁,與笨拙的拙。
沒去打擾他,過了泥鰍湖后,劉景濁上了箕風山。
樊江月依舊在練拳,這些年來,她越發的勤快,即便如此,也不過是三花聚頂,尚未堪破真武境。
也很快了,連陳文佳也不過真武而已。
遠遠看了一眼,劉景濁還是掉頭離開了。
還是麻煩啊!找不到個合適人選。
才將下山,便瞧見牧沉橋帶著左丘凌走來了。
「哪兒去啊?」
左丘凌嘿嘿一笑,「姐夫,找你的。」
劉景濁疑惑道:「找我?」
牧沉橋嘆道:「閑的沒事兒干,看你們山上都要忙死了,給我也安排個事由?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打發時間。」
嚯,剛想睡覺,就有人遞過來枕頭了?大羅金仙,還是劍修,再合適不過了啊!
不過劉景濁還是問了句:「誰讓你來的?」
牧沉橋一笑,「曹風,說你不信他,又找不到合適的人,我這不閑著嘛!說吧,什麼事兒?」
劉景濁笑了笑,抬頭看了一眼太陽,問道:「上得去嗎?」
牧沉橋瞪大了眼珠子,「你這傢伙,是想燒死我?」
劉景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燒不死的,把她留下吧,她去了真會燒死的。」
但劉景濁同時傳音一句:「說不定對你修行,也有裨益。」
牧沉橋罵了一聲娘,以心聲問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
劉景濁想了想,笑道:「等一個端陽日。」
幾件大事終於是相繼有了著落,接下來,就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可是他哪裡想得到,此時此刻,天外赤天,孟休手持一枚漆黑丸子,呢喃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手底下那些兵哪裡去了?」
劉御空點頭道:「是挺好奇的,但也沒有那麼好奇。」
此時孟休笑著一揮手,宮殿底部,竟是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甲大軍。
那些木訥兵士眉心,各有一枚漆黑珠子。
「劉景濁是要以許多洞天福地為避難所,為人間留下薪火,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我哪裡會讓他這麼順暢,瞧好吧!」
話音剛落,手中黑色珠子竟是突然轉紅,劉御空面色驟變,卻硬生生被一縷紫氣扯去後方,被壓在了一處陣盤之上。
數十萬黑甲變作紅甲,憑空消失。
孟休呢喃道:「我曾經,也想做個好人,可天地之大,竟是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十三洲萬萬城,人比螻蟻多,我倒要看看多少鍊氣士,能守住多少地方!」
轉過頭,孟休微笑道:「以你的聰明,該想到你的好日子到頭兒了吧?不過暫時不會讓你死的,白天他們不會下界,你可以休息。」
一聲氣息被這陣盤緩緩抽取,那些個兵士便依靠眉心珠子,在這片天外裂縫與人間互通。
劉御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孟休卻揮了揮手,使其可以開口,並問道:「有無什麼心愿,我
可以滿足你。」
劉御空本想罵人,可想來想去,還是說道:「一天一位不過十八的姑娘,得漂亮,完事兒送回去。」
孟休嗤笑一聲:「也不知道那個勞什子龍師怎麼想的,找一個先學佛後學儒的人教你,教出來了個淫賊?」
劉御空全身上下有如刀割一般,慘叫聲音之中,夾雜著一句:「大先生,你覺得龍師是個小人物對嗎?」
孟休冷聲道:「心太小,只顧一座景煬王朝,成不了大人物的。」
好戲就從景煬王朝開始吧!
劉御空沙啞道:「你真是個變態啊!」
孟休淡然道:「你我半斤八兩,我不過是將這人世間給我惡念還回去而已。」
亂世之中,我求神拜佛皆無用,誰都不要我,既然你們覺得我是個魔障孽障,那我就是魔障孽障。
萬年以來,我想盡了一切法子,帷幕終於要緩緩拉開了!
「小北前輩,煩勞坐鎮赤天。」
不知從何處傳來劉小北的聲音:「不需要,凌霄之下,近此地則死。除非他再入神明,那你就等死吧。」
此時此刻,人間大夜。
琉璃州城,大多人家才吃完晚飯,結束一天忙碌,疲憊地躺在了床上。
但對於很多人來說,夜才開始。
一處小巷之中,喝得爛醉的幾道身影相互攙扶著,準備換個場子。
一人呢喃道:「等……撒泡尿。」
缺德玩意兒,偏偏尋了一家人大門。
可就在此時,小巷子被一道紅光照亮了。
他嘟囔
一句:「這會兒誰放煙花?有病啊?」
可是抬頭之時,卻見數十道烈焰火球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