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戀
難得的一個周末,陸弘銘和周清茹說是去了明大聽講座,吩咐阿姨中午過來給許知恙和陸之杭煮飯後就走了。
許知恙睡眠質量一向不好,失眠到三點才睡著,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半,她洗漱后吃了早餐就回了自己房間。
打開書包把周末作業拿出來,開始認真地寫卷子,寫到大概十一點半,阿姨來敲門讓她去吃飯許知恙這才抻了抻脖子慢吞吞地下樓。
她走到餐桌前的時候陸之杭已經開始吃了,他的坐相很不好,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捏著手機,桌子下面的腿交疊翹著二郎腿的姿勢,他的腿有點長,伸到許知恙這邊,她剛坐下的時候差點踩到他的腳。
然而陸之杭並沒有搭理她,像當她是空氣一般自顧自吃自己的。
許知恙也沒在意,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扶著碗,安靜地夾著菜,全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期間陸之杭抬眼看了她兩次,但很快又投入激烈的遊戲中,直到許知恙吃完了他這局還沒打完。
她把自己的碗拿去放在洗碗池,去洗手間洗個手出來的時候,陸之杭剛關了遊戲,在接電話,對方好像叫他去打球。
之後的話就是男生之間的插科打諢,許知恙沒再細聽,拿著玻璃杯倒水后就回了房間繼續寫作業,一直寫到傍晚,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
陸弘銘和周清茹回來。
手上還提著一大袋東西,是明大附近一家粵式茶樓的早點。
「恙恙,洗完手過來吃飯。」周清茹把東西都擺在桌子上。
「好。」許知恙洗完手,過去幫周清茹拿碗筷出來。
陸之杭剛好從樓上下來,看見一桌子東西,沒什麼好臉色的徑直略過,朝門口走去。
陸弘銘聽見動靜從報紙上抬頭,看見陸之杭厲聲:「要吃飯了還去哪?」
陸之杭頭也沒抬的換鞋,隨口說:「你管不著。」
「你給我站住。」
許知恙站在桌子前被陸弘銘的一聲嚇得怔住,她從沒見過陸弘銘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上次月考你們班主任又打電話給我,說你這次又考了倒數,你都高三了,怎麼還不上點心,你這樣子怎麼去高考。」
陸之杭一臉無所謂:「那就不考唄,我一生下來就不是讀書的料,給您丟臉了。」
許知恙垂著的手不自覺揪住衣角,聽著他們父子吵架,心裡有些發堵。
陸之杭是在和他爸賭氣才故意考那麼低的分數。許知恙看著玄關處男生打直的背脊,心裡五味雜陳。
周清茹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客廳對峙的父子,嘆了口氣把手機遞給許知恙,把她往院子里推。
壓低聲音和她說:「恙恙,你外婆打電話給你。」
許知恙應了一聲哦,接過周清茹的手機走了出去,像是不想被人聽見似的,一直走到院子後面的人工湖才停下來,滑下接聽鍵。
聲音軟軟開口:「外婆。」
「囡囡在那邊住得還習慣嗎?」外婆慈藹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
一般南方都會稱呼家裡的女孩子為囡囡。
許知恙聽見這個聲音不自覺親切:「還好,這邊已經下過雨了,南城應該也在下雨,外婆要注意多添件外套,煮飯的時候讓李嬸少放一點鹽。」
老人聽著乖孫女的嘮叨,呵呵笑了笑連連應好。
過了一會,又問:「囡囡高考完,會回南城來嗎。」
許知恙握著手機發怔,手機因長時間打電話而微微發著熱,燙在她臉頰,許知恙摩梭著手機,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搬來明城時周清茹也沒有問她願不願意轉學就強行讓她轉到了明中,而外婆也對她抱有希望,總是盼著她高考完能回南城讀大學。
許知恙的外婆是一位民俗專家,也是南城絨花非遺傳承人,她畢生致力於將這門手藝傳承下去。
而許知恙,就是她選中的傳承人。
沒人問過她的意思,沒人在意她到底願不願意,就將自己的一廂情願強加在她的身上。
「外婆,」許知恙呼了一口氣,垂在腿側的手下意識緊緊揪住衣角,鼓起勇氣說,「我,我還沒想好。」
話落,電話那頭陷入一陣沉寂。
「沒事,不著急,你才高二,還有一年給你慢慢想。」外婆又叮囑了幾句,讓許知恙注意身體別太拼之類的話后就掛了。
許知恙掛了電話,捏著手機陷入了沉默,她沒有轉身回去,而是一個人站在湖邊吹風。
湖面漆黑一片,黑暗裡,人心底最薄弱的那層防線輕而易舉被擊破。
眼底的酸澀不斷往上涌堆積在眼眶處,許知恙一直睜著眼,風一吹,眼睫簌簌眨著,眼角的淚珠就那麼毫無預兆地滾下來,從臉頰滑到嘴邊。
她也沒去擦,就那樣任眼淚糊了一整張臉。
晚上的湖邊路燈有些昏暗,從側面看去少女慘白著一張臉,眼淚掛在削尖的下巴,看上去有些狼狽還有些滲人。
不知覺站了半個小時,她摸了摸有些發涼的雙臂,怕周清茹擔心,拿著袖子隨便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后才轉身進去。
突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許知恙揉了揉眼,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不遠處的陸之杭。
晦暗裡,許知恙那雙微紅腫的眼睛一瞬不眨,陸之杭離她有點遠,微眯著眼才看清楚女生是哭過的。
他微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約對視了十幾秒,入秋的風實在涼,許知恙不想在這裡和他大眼瞪小眼,吸了吸鼻子,挪開眼,從他身邊走過去。
「喂。」
男生叫住他。
許知恙回頭,卻見陸之杭有些扭捏開口:「職高那群人沒對你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