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沐軒下床正要去找大人辭行,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尋著味道去看,醒來時所見的那位婦人正在煎藥,見他后微微頷首打招呼。
她將葯倒出雙手捧給他,微微垂頭道,「這是一位小公子給的葯。」
沐軒給任柯喂那麼多次葯,對他的藥味早已經熟悉了,剛一聞到就覺得像,現在近了些,藥味濃郁帶些木香味,他就更確定了,這個葯就是任柯常喝的那個葯。
他正猜她所說的小公子是誰,就聽婦人回答,「我不敢下毒,那個小公子說我若敢有妄念,就殺了我。」
聞言,沐軒立即就把墨聞那個偽君子排除掉了。
見婦人還低著頭捧著葯碗,沐軒連忙先把葯碗接過,「謝謝,他是關心則亂,你不用害怕。」
婦人點了點頭。
沐軒端著葯去到外面,這是一座林間小院,院外有很多參差不齊的樹,他晃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便對這葯更放心了些。
給任柯喂完葯,他就去和這戶人家交涉了,了解過後,他知道救他們的婦人是凌氏,三年前死了丈夫,是這個寨子里的寡婦。
孩子叫小越,八歲,現在在村子里的一個書生家裡上學。
吃過晚飯後,任柯那廝還沒醒,凌氏和小越執意要把床讓給他們睡,沐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他實在不知該怎麼稱呼凌氏,最終變扭的叫了一聲,「姑娘。」
稱呼出口他都一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來了,還好凌氏沒有做出什麼反應,而是淡然的答應了他。
沐軒連忙說:「你和小越睡吧,我把他抱去柴房睡。」
凌氏:「沒關係的,那位公子受傷了就睡這吧,我和小越睡柴房就行。」
小越也連忙的說:「是啊,哥哥沒關係的,你們好好養傷吧。」
「那就謝謝了。」
思及任柯還昏迷不醒,不能瞎折騰,萬一再著涼就麻煩了,他就只能委屈人家母子倆了。
沐軒躺在任柯身邊一夜未眠,腦子裡亂鬨哄的。
這床較小,平日他們睡時中間能再睡下一個人,如今肩貼著肩,對方的溫度不斷傳來,讓他心亂如麻。
他轉過身去看睡著的人,燭光微弱,他的半張臉掩藏在黑暗之中,面頰消瘦,下顎如刀削一般,臉上無二兩肉。
興許是夜晚的涼氣氤氳,氣氛愜意,讓他卸下了心中的壓抑,抬手去勾畫他的眉眼。
指腹輕撫過他的眉眼、鼻尖,最終手指落在嘴角,他微微撐起些身子,手指凝滯了一下,輕撫過他的唇瓣,冰涼而柔軟的觸感。
他湊近他的臉,看他殷紅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任柯親過人沒有,吻技怎麼樣?
他正胡思亂想,就見任柯睜開了眼睛,近在咫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中都只有對方。
「怎麼?」任柯睡眼惺忪,嗓音沙啞。
沐軒整個人一怔,連忙躺回去,支吾道,「想吹蠟燭。」
他們睡覺就沒熄燈過,任柯見他耳朵都紅透了,有些疑惑的應聲,抬手掐滅了床頭的蠟燭。
屋內瞬間陷入了漆黑,空氣中流動著一股淡淡的燒焦味,兩人陷入了沉默。
沐軒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旁邊的人不見了,他掙扎著要睜開眼睛,偏偏眼皮像有千金重,掙扎了一會,旁邊拂過一陣涼氣。
隨後他整個人被抱在一個滾燙的懷抱,聽到任柯沙啞低沉的在他耳邊說,「我在。」他才整個人放鬆下來,重新進入夢鄉。
翌日清晨醒來,沐軒發現床邊有一套乾淨的衣服,他看自己身上的血衣就換穿上了。
他穿上鞋去找任柯,涼風習習,秋意越發濃烈了,四下無人,他緊張往院外走,冷的哆嗦了一下。
「七九!」
一聲呼喚把他三魂七魄都叫歸位了,他猛然回頭。
任柯一身黑衣從樹上翩然落下,手中懷抱著鮮紅的果子,朝他微微一笑,大步朝他走去。
「阿嚏!」沐軒要訓斥的話變成了噴嚏,眼淚婆娑的看他。
任柯站在他面前替他擋住大半的風,把蘋果全都塞給他,然後脫下外衣給他披上,「你怎麼不多穿點就出來了?」
沐軒白了他一眼,他這都是為了誰啊!
任柯給他緊了緊衣領,重新把果子接回來,「先回去吧。」
兩人一路走回去,任柯身姿高挑,腰細腿長,比他高了半個頭,沐軒側目看他,他下巴處的疤已經掉了,還留有淺淺的一道痕。
「任柯,你有沒有問過徐岩,你的毒能治嗎?」
聞言,任柯整個人頓了一下,回頭看他的眼神依舊溫柔,只是含了些悲涼,「我身上不止一種毒,無葯可解。」
猶如五雷轟頂一般,沐軒那一瞬間落入了寒池之中,從頭涼到了腳,連思緒都被凍住了。
這個答案,他明明設想過,可聽到任柯這般雲淡風輕的說出,他還是心痛如絞。
他最終也沒改變他的命啊。
風穿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偶有幾聲鳥鳴。
任柯見他愣住,上前站到他面前,微微垂眸,「雖然無解,但也沒說什麼時候死,禍害遺千年。」
「是,你哪有那麼容易死。」沐軒調整情緒,重重的出了口氣,「先看眼前吧。」
兩人慢慢悠悠的走回去,這個院子有些陳舊了,柴房已經歪斜了,來場暴雨怕是就要罷工了。
「你們回來了。」
突然的聲音嚇他們一跳,凌氏從房間走出,手中端著一個缺口的破碗,將碗遞給他們。
「這是我今天抓的葯,熬好了的,但你們不知道去哪裡,就一直留著了,要是不喝就可惜了。」
任柯疑惑的望向沐軒,從他眼中看到了首肯後接過碗,還是溫熱的,想必熱過了幾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