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世已至

晚飯時分，，道場餐桌上，贏野一言不發地吃著熟牛肉，商老也安靜地夾著素菜品嘗，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在風捲殘雲地吃完最後一塊熟肉后，贏野抬頭看著商老，只見其正慢條斯理地對各類素菜淺嘗輒止。贏野沒有打擾商老，而是默默地等他吃完。

片刻后，商老放下筷子，一臉滿足：「真是人越老，越喜歡回味這些簡單的口腹之慾啊。」

贏野道：「商伯能喜歡就好。」

商老看著欲言又止的贏野，嘆道：「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別成天跟個悶葫蘆一樣。」

贏野也不遮遮掩掩，用略帶希冀的語氣說道：「如果這次無何有之鄉開啟，商伯能否幫李師一把？」

商老無奈：「你這可是要老頭子的命啊，這次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是我搭把手就能解決的。」

「而且你該知道，此乃洪流大勢，該來的終究要來。」

贏野默然。

「大世之中，劫難往往伴隨著機遇，李清一本就大限將至，此番事，對他來說，既是劫，也是破境之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商老開解道，語氣頗為感慨。

贏野低頭：「小子知曉了。」

簡單地收拾好碗筷后，贏野送商老回房休息，自己則跑到道場存放古籍的雜物間。他從角落的書架底層抽出一張泛黃古卷。

古卷開頭寫有《逆血燃命法》五個繁體古字，其後洋洋洒洒數千言詳細介紹了武夫如何使血液逆行特定的經絡路線，壓榨身體潛能，以折損壽元為代價，短時間內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在古卷最後，配有繁雜的人體經絡圖，血液逆行的經絡路線也用紅色線條標註出來。

即使是在古時代，這種以折損壽元為代價，換取遠超自身境界力量的保命法，也屬於有傷天和的魔道功法。

雜物間橘黃的燈光下，贏野聚精會神的專研著手中的古卷。四周寂靜無聲，只偶爾可以聽見道場後院老樹上的蟬鳴，以及手指磨砂布帛的聲音。

……

道元歷258年5月25號，星期二火曜日。

晨曦初生，天邊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時，贏野已經起床準備早餐。

解決完簡單的早餐后，贏野坐在後院的涼亭內，拿著昨晚記載有《逆血燃命法》的古卷繼續琢磨。院子中間的大樹底下，商老愜意地躺在躺椅上，眯著眼睛小憩。

時間好似流水，恍然間早已逝去。

中午時分，有人敲響了萬象道場的大門，來人是個模樣穩重的中年人，他吃力地抱著一個木箱進入道場。

然後在贏野詫異的目光下，中年人將沉重的木箱放在演武場旁邊。

「呼～」中年人輕舒一口氣，解脫般地說道：「累死我了，這箱子可真沉啊。」

贏野不解：「敢問丘先生，箱子里的是何物？可是李師讓先生送來的？」

名叫丘算機的中年人點點頭：「哦，確實是司首大人讓我送過來的，至於裡面是什麼東西，我也不清楚，你打開箱子看看就知道了。」

贏野沒有急著開箱，而是禮貌地詢問道：「丘先生吃過午飯了嗎？道場正好準備開飯，要是不嫌棄，丘先生可以留下來一起。」

丘算機摸了摸鼻子，說道：「哎呀，既然小少爺邀請，丘某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贏野作為天干金司首唯一的弟子，雖然只是武道上的記名弟子，可司首府的人也都管他叫「小少爺」。而眼前的中年人雖然不是司首府的僕人管家之流，但卻是四值功曹之首，值年功曹的掌管者。作為李清一的左膀右臂，丘算機和贏野接觸過不少次數，自然也學著司首府的人一樣，管贏野叫「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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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謂四值功曹，即值年，值月，值日，值時，天干內所有事件或者計劃，按照完成所需的時間，被一一分類到相應功曹處理。

……

飯桌上，丘算機表現得畢恭畢敬，絲毫不敢逾矩。商老未動筷之前，他絕不敢先動，商老沒開口問話，他也不會吭聲。

一頓飯下來，整個房間氣氛都變得沉悶。

贏野起身收拾好碗筷，又將它們送去廚房洗刷。

房間內只剩下丘算機和商老兩人。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你現在應該也沒閑工夫陪我這老頭子聊天吧。」商老躺在躺椅上，老神在在道。

「既如此，晚輩也不拐彎抹角了。敢問商老，若是利用星宿角區的星宿大陣，強行開啟無何有之鄉的話，以不周山的體量，僅憑星宿角區的道韻，大概能維持門扉多久。」丘算機凝重道。作為值年功曹的掌管者，他不說是日理萬機，可也絕沒有閑到有時間來一個道場蹭飯。事關無何有之鄉，任何細節都馬虎不得，而中域，再沒有人比眼前的老者了解星宿大陣以及不周山。

商老皺起眉頭：「找不到無何有之鄉具體位置，所以自己主動引爆這顆定時炸彈嗎？李清一倒是好魄力。」

丘算機道：「與其讓萬物之息引而不發，導致在將來造成更大的危害，倒不如現在破釜沉舟，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商老嘆氣：「也罷，既然你們已經作出了決定，我幫你們一把便是。」

「不周山作為神魔第一山，僅靠一個星宿角區的道韻，肯定不足以讓門扉開啟太久，頂多也就十二個小時，可即便是這半天不到的時間，從不周山湧出的神魔也足以使中域傷筋動骨。」

「你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拖時間，只要撐到日耀日，在道韻禁絕，又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即便是不周山的神魔們，也得折戟沉沙。」

丘算機俯身拱手道謝：「謝商老解惑。」

商老坦然受了這禮，道：「替我帶句話給李清一，就說若是他不想因大限而死，便別管這中域，老老實實入不周山破境。」

丘算機聽聞此言，麵皮抽動：「晚輩必當轉告司首大人。」

「沒其他事的話就走吧，別耽擱老頭子我午睡。」商老不耐煩地逐客。

丘算機並未不滿，躬身告退後離開。

萬象道場門外，等候多時的年輕人剛開口叫了聲「丘大人」，便被表情嚴肅的丘算機揮手打斷，只聽這位中年人急迫道：「上車，立刻回司首府。」

……

下午，贏野將丘算機送來的木箱搬進雜物間，打開箱子之後，只見裡面密密麻麻地堆滿了各類古籍。最上面的古冊微微發黃，封面上赫然寫著《祖師傳·廣成子》三個古字。

贏野翻開《祖師傳·廣成子》，開篇是不過百餘字的一段自白。自白中寫道：「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心以靜。形將自正，心凈心清。無勞爾形，無搖爾精，乃可長生。慎內閉外，多知為敗。我守其一，以處其和，故千二百年，而形未嘗衰。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為土。今夫百昌，皆生於土而反於土。予將去汝，入無窮之門，以游無極之野，吾與日月參光，吾與天地為常，人其盡死，而我獨存焉。」這篇文字，贏野聽李清一說過不止一次，內容早已是滾瓜爛熟。

李清一這一脈，傳承自崆峒山廣成子，贏野隨李清一學武，對自家祖師的事迹也是耳熟能詳。不過，《祖師傳·廣成子》這本古冊，贏野也是第一次見到。

除了這本《祖師傳·廣成子》外，箱子里的古籍堪稱五花八門。有記載著廣成子一脈武學的秘籍，也有歷代前輩高人的煉丹心得，以及寫有各類奇聞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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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雜記，甚至還有一本通篇都是各地風土人情的地理遊記。

贏野一本一本的翻著這些古籍，越翻閱他心中某個猜測就越肯定。

「李師，您這是早已心有死志了嗎？」

……

中域內圈星宿角區。

今天的星宿角區可謂是風起雲湧，隸屬天干地支的修士們不再遮遮掩掩，他們在全區展開了雷厲風行的搜查行動，整個星宿角區被攪得天翻地覆，無數平民百姓躲在自己家中瑟瑟發抖。

當暗流浮於表面時，星宿角區的群眾都開始恐慌起來，曾經熟悉的地方，彷彿一夜之間面目全非。過去的寧靜祥和好似一戳就破的泡泡，兵荒馬亂的時代，人人自危。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后，星宿角區所有街道社區的管理人員都收到了官方的撤離通知。群眾們懷著忐忑的心情，跟隨著負責撤離的修士離開。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都會被安置到外圍城市，或許是天罡主城，又或許是地煞副城，而少部分幸運兒則會被遷徙去其他星宿區。

明天會怎麼樣，他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他們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們明白，離開或許不是活路，留下絕對死路一條。

道元歷258年5月25號23:59分。

「孟章神君聽令，命你領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此七宿鎮守角區東方！不得有誤！」

「孟章得令！」

「監兵神君聽力，命你領奎木狼、婁金狗、胃土雉、昴日雞、畢月烏、觜火猴、參水猿此七宿鎮守角區西方！不得有誤！」

「監兵得令！」

「陵光神君聽令，命你領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軫水蚓此七宿鎮守角區南方！不得有誤！」

「陵光得令！」

「執明神君聽令，命你領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虛日鼠、危月燕、室火豬、壁水貐此七宿鎮守角區北方！不得有誤！」

「執明得令！」

「天罡三十六軍聽令，命爾等同天傀正面交戰，避戰者殺！」

「天罡軍得令！」

「地煞七十二軍聽令，命爾等自後方夾擊天傀，避戰者殺！」

「地煞軍得令！」

「六十甲子太歲聽令，命爾等領太歲部在戰場干擾侵襲！避戰者殺！」

「甲子太歲得令！」

「庚金，乙木，葵水，丁火，戊土此五常聽令！命爾等自兩翼側擊天傀，避戰者殺！」

「五常得令！」

「值年太歲，貪狼星君，武曲星君，破軍星君聽令！爾等協助金司首圍殺此番天傀首領，避戰者殺！」

星宿角區外，浩浩蕩蕩的百萬大軍將整個角區圍得水泄不通，所有人臉上都帶著視死如歸之色。

而在大軍中央的臨時指揮室內，丘算機向著天干各部門頭領下達各自的任務。此番作戰，參與的僅有天干，地支需要鎮守中域其他地方，防止有宵小趁機作亂。

道元歷258年5月26號00:00，星期三水曜日。

「角區星宿大陣準備就緒！」擺滿電子屏幕的指揮室內，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對丘算機說道。

「開啟吧！」面色嚴肅的中年人摸了摸鼻子，拿起話筒激昂道：「諸位！戰爭，開始了！捨生取義，就在今日！」

「中域的未來，就拜託給諸位了！」

慷慨激揚的聲音通過話筒在大軍中傳盪，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吼聲震天！

「捨生取義，就在今日！」

（本章完）